国子监的大辩论,如同一场八级地震,在短短数日之内,便彻底撼动了整个南渊王朝的士林阶层,余波,更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着帝国的每一个角落,扩散而去。
京城之中,呈现出了一幅,充满了矛盾与冲击的奇特画卷。
一边,是无数的传统文人,如丧考妣。
他们聚集在礼部尚书崔翰等几位大儒的府门之外,或捶胸顿足,或老泪纵横,引经据典,高呼“圣人之道将亡于我等之手,愧对先祖”!
更有甚者,以头抢地,扬言要以死明志,血谏朝堂!
一时间,愁云惨淡。
而另一边,那间小小的《京城时报》报社门口,却被堵得水泄不通,热闹非凡。
无数个,来自五湖四海,操着不同口音,身上甚至还带着机油与铁锈味的匠人;眼神闪烁、怀中抱着算盘与图纸的落魄算学先生;以及那些,在乡野之间,捣鼓着各种“无用”发明的民间奇才……
他们,如同嗅到了春风的种子,从帝国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尽数涌出!
他们眼中,闪烁着一种,被压抑了千百年,终于得以释放的、名为“希望”的炽热光芒,如饥似渴地,打听着关于“格物科”的每一个细节。
旧时代的挽歌,与新时代的序曲,就在这座恢弘的帝都,以一种最激烈的方式,交织、碰撞。
……
御书房内,南渊钰看着手中,由龙影卫呈上来的、关于这两种截然不同社会反应的密报,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他既为新政即将带来的巨大变革而兴奋,又为那股根深蒂固的强大阻力,而感到棘手。
“晓晓,”他看向苏晓晓,“这第一炮,我们是打响了。可这‘格物科’,毕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究竟……该考什么?由谁来出题?又以何为标准,来评判优劣?这些,若不能及时定下章程,恐怕,今日的胜局,很快,便会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苏晓晓却早已是成竹在胸。
“陛下,这些,臣妾早已想好了。”
她从袖中,取出了一本,她早已亲自书写好的、厚厚的册子,递给了南渊钰。
“欲立新科,必先,三定。”
“一定标准!”她伸出第一根手指。
“‘格物科’,不考经义文章,不考诗词歌赋。只考,最基础,也最核心的三门学科——【算学】、【物理】、【化学】!”
“算学,乃是计算万物之基;物理,是探究万物运行之理;化学,则是解析万物构成之法!这三者,便是我‘格物之学’的根基!不通此三者,一切奇技淫巧,皆为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二定教材!”她伸出第二根手指。
“我已将这三门学科的基础,与本世界之规律相结合,尽数写入了这本《格物新编》之内。我建议,陛下即刻下旨,将此书,定为‘格物科’官方唯一指定教材!并,命翰林院与理工学堂,联合对其进行扩充、注释,再交由工部,大量刊印!务必,在半年之内,发往我南渊,每一个州,每一个府!”
“三定师资!”她的声音,变得更加坚定。
“第一届‘格物科’,事关重大,绝不能有任何闪失。故,其主考官,不能由任何一位传统的朝臣担任。我提议,由陛下您,亲自担任‘总裁’!并,由我,与摄政王殿下,担任‘副总裁’!组成一个,特殊的‘考官团’!”
“其成员,必须包含:以墨林为首的‘工科’代表,以青竹先生为首的‘医科’代表,以张衡之为首的‘算学’代表,甚至,是以菲利普为首的‘海外学’代表!”
这个“不拘一格降人才”的考官阵容,彻底杜绝了任何旧势力,能够插手、干预、乃至破坏这场新科考的可能性!
南渊钰看着手中那本,内容闻所未闻,却又充满了严密逻辑与无上智慧的《格物新编》,又听完苏晓晓这一整套,环环相扣、几乎没有任何漏洞的“三定”方略,他心中的最后一丝担忧,也烟消云散。
他紧紧地握住苏晓-晓的手,眼中,是无与伦比的骄傲。
“好!朕的皇后!有你,何愁大业不成!就依你之策!朕,即刻下旨!”
……
三日后,皇家的雷霆手段,正式落地。
苏晓晓亲临那座,因“大辩论”而地位水涨船高的“皇家理工学堂”。
当着数千名,眼神狂热的师生,她亲自宣布了数条,足以让他们,彻底疯狂的懿旨!
“奉陛下旨意!自今日起,‘皇家理工学堂’,正式更名为——【南渊皇家格物大学堂】!与国子监并立,同为帝国最高学府!而本宫,将亲自,出任这所大学堂的,第一任‘校长’!”
“轰——!”全场,瞬间,被引爆!
“所有在校的优秀学子!经考核通过,皆可获得,直接参与‘格物科’恩科的‘保送’资格!入朝为官,光宗耀祖,指日可待!”
“学堂,将立刻增设,【机械营造系】、【材料化学系】、【临床医学系】、【农林水利系】四大新科!朝廷将不计成本,为你们,提供最好的师资,最优良的器械!本宫要你们,在各自的领域,为这个帝国,培养出,全方位的‘格物’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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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呼声,如同山崩海啸,几乎要将大学堂的屋顶,都给掀翻!
这些,曾经被视为“不入流”的“杂学”学子们,在这一刻,终于,挺直了他们被压抑了千年的胸膛!
然而,苏晓晓的布局,还远未结束。
她知道,仅仅靠京城的这点人才,是远远不够的。
七日之后。
她以皇后的名义,向全天下,发出了一份,措辞奇特的“招贤令”。
她邀请,天下所有,对“格物之学”有兴趣、有专长、有梦想的能人异士,于十日后,前往京郊的皇家军用靶场,观摩一场,由“军工格物科”举办的,“新式军备成果展示会”。
这个消息,再次引爆了京城!
十日后,靶场内外,人山人海!
数千名,从全国各地,闻风而来的奇人异士,将此地,围得是水泄不通。
就在这万众瞩目之下。
苏晓晓,拿出了她的,第一件“展品”。
那是一截,由定海船政工坊,星夜兼程,用快船送抵京城的、完全由标准化卯榫结构拼接的、坚固无比的船身龙骨!
当众人看到,数名工匠,如同拼装积木一般,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便将这段庞大的龙骨,完美无瑕地拼接在一起时,所有的老船匠们,都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呼!
而紧接着!
第二件,也是最核心的“展品”,被缓缓地,推上了试射台。
那是一门,炮身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深邃的暗蓝色,通体,再无一丝百炼锻打痕迹,反而光滑如镜的,全新的“神威大炮”原型机!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目标!正前方!千步之外山壁!”
随着墨林,一声,因激动而略显颤抖的嘶吼!
“——开炮!!!”
“轰—————————!!!”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试爆,都更加沉闷,也更加狂暴的恐怖巨响,轰然炸开!
所有人都看到,那枚炮弹,几乎是在出膛的瞬间,便跨越了千步的距离,狠狠地,砸在了那坚硬的山壁之上!
巨大的山壁,如同被巨人的铁拳,狠狠地凿了一下,瞬间,爆开一个直径超过三丈的巨大窟窿!
碎石,如同暴雨般,四散飞溅!
这威力,比老式的大炮,提升了,何止十倍!
然而,这,还不是最让那些内行人感到震惊的。
最让他们,感到头皮发麻的,是那门,承受了如此狂暴能量冲击的暗蓝色炮管!
它,在发射之后,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通体,安然无恙!
甚至,连一丝,最微小的裂痕,都没有出现!
【合金钢】的理论,【标准化火药】的威力,在这一刻,以一种最蛮横、最不讲道理的方式,向全世界,展现了它们的神迹!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大脑,都已陷入了宕机。
就在这时,苏晓晓那清越的、带着一丝微笑的声音,缓缓地,在每一个人的耳边响起。
“诸位。”
“这,便是我‘格物之学’,所能带来的力量。”
“它,能开山,能裂石,能让我们的国土,坚不可摧。”
“南渊,需要你们的智慧。格物大学堂,与军工格物科的大门,为天下所有,心怀梦想的英才……”
“——永远敞开!”
话音落下。
“噗通!”
也不知是谁,第一个,激动得双膝跪地。
紧接着!
“我等,愿为皇后娘娘效死!”
“愿为南渊,效死!!!”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中,苏晓晓知道。
一场,由她亲手点燃的,属于这个古老帝国的……
工业革命之火。
在这一刻,已是,燎原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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