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的海棠花瓣簌簌飘落,沈梦雪踩着满地碎红往月洞门走去,发间点翠步摇随着步伐轻颤,在晨光里折射出冷冽的光。
大舅舅快步跟上,玄色锦袍下摆扫过青砖上蜿蜒的苔藓,“雪儿,别为这种人伤神,谢家送来的聘礼单子我看了,那才是真正配得上你的——”
“够了。”沈梦雪突然驻足,转身时丹蔻染就的指尖还在微微发抖,“我不想听这些。”
她望着远处摇曳的紫藤花架,恍惚又看见幼时与小姨在花下捉迷藏的光景,那时郁竹抚依的裙摆沾满花粉,笑着将偷摘的海棠别在她发间。
大舅舅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将腰间玉佩解下塞进她掌心,“去城西马场跑两圈吧,憋闷着伤身。”
他抬手替她拂去肩头花瓣,动作与记忆里那个总爱揉她脑袋的少年别无二致。
马场的风裹挟着青草气息扑面而来,沈梦雪翻身上那匹枣红马时,忽然想起苏先生曾说小姨最适合骑温顺的白马。
马鞭狠狠抽在马臀上,烈马嘶鸣着向前狂奔,她任由发丝在风中凌乱纠缠,眼前却不断闪过小姨在病榻上呓语的模样。
夕阳将天边染成血色时,沈梦雪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沈府。
远远望见自家院落亮着暖黄的烛光,她的心猛地揪紧——那是小姨最爱的鎏金缠枝莲纹烛台。
推开雕花木门,郁竹抚依正跪在地上擦拭满地碎瓷,素色中衣沾着水渍,发间只别着支普通银簪。
听见脚步声,她慌忙起身,却因跪坐太久险些跌倒,“雪儿,你回来啦,我给你熬了醒酒汤”话未说完,便看见沈梦雪腰间挂着的谢家聘礼单子,指尖瞬间攥紧裙摆。
沈梦雪望着桌上摆放整齐的桃花酥——那是她最爱的点心,喉咙突然发紧。
郁竹抚依小心翼翼地靠近,像哄受惊的小鹿,“我把苏先生送走了,”她声音发颤,“以后都不会再见他。”说着从袖中掏出封信笺,“这是退婚书,我已经”
“为什么?”沈梦雪突然打断她,眼眶通红,“明明你那么喜欢他。”
郁竹抚依伸手想替她擦去眼角泪痕,却在半空僵住。
良久,她轻声道:“我想起小时候你出麻疹,整夜咳得睡不着,是你死死攥着我的手说‘小姨别走’。”
她哽咽着笑了笑,“比起喜欢一个人,我更害怕失去你。”
沈梦雪再也控制不住,扑进对方怀里痛哭起来。
郁竹抚依轻轻拍着她的背,就像从前无数个夜晚那样,任她的眼泪打湿衣襟。
窗外,夜风吹过,将未熄灭的烛火吹得明明灭灭,却再也映不出两人之间的裂痕。
次日清晨,沈梦雪在梳妆台前为郁竹抚依簪花。
镜中两人容颜交叠,恍若回到年少时光。
郁竹抚依望着沈梦雪认真的眉眼,轻声道:“等过些日子,小姨带你去江南看烟雨,听说那里的青团子特别好吃。”
沈梦雪手上动作顿了顿,将最后一支珍珠步摇别好,“好,我们还要去画舫听曲,你得教我弹那首《凤求凰》。”她转身时眼尾丹砂明艳动人,“不过说好了,这次换我保护你。”
晨光透过窗棂洒进来,为两人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远处传来丫鬟们的嬉闹声,沈府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而庭院里那株海棠树,在春风中悄然绽放出满树繁花,像是要将所有的遗憾与伤痛,都化作枝头最美的春色。
——————
晨光如碎金般洒在青石地面,沈梦雪倚坐在藤编摇椅上,手中青瓷茶盏腾起袅袅白雾。
她垂眸凝视着茶汤中沉浮的茉莉花瓣,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沿缠枝莲纹,直到一声通传打破清晨的静谧。
"小姐,夫人来了。"
沈梦雪睫毛轻颤,将茶盏搁在石桌上。
鎏金护甲碰撞时发出清越声响,惊飞了停在海棠花枝上的画眉鸟。
外婆踩着七厘米的高跟凉鞋,步伐却依旧优雅从容。
白色抹胸开叉长裙随着她的动作轻摆,若隐若现露出修长的小腿。
颈间的钻石项链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与她腕间祖母绿手镯的深邃形成鲜明对比。
耳垂上的珍珠坠子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每一次摇曳都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沈梦雪抬眸望向外婆,对方精心描绘的柳叶眉微微蹙起,眼尾的细纹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那张保养得宜的面容上,此刻却凝着沈梦雪从未见过的凝重。
晨光穿透紫藤花架,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光斑。
沈梦雪握着青瓷茶盏的手指骤然收紧,鎏金护甲与杯沿相触,发出细微的脆响。
外婆踩着七厘米高跟凉鞋走来,白色抹胸开叉长裙裹着冷香,钻石项链在她白皙的锁骨间流淌着碎光,二十出头的面容精致得如同瓷娃娃,却在眼角眉梢凝着霜雪般的寒意。
“雪儿,外婆有事儿跟你说。”外婆涂着暗红甲油的指尖轻叩石桌,翡翠戒指与桌面相撞,惊得茶盏里的茉莉花瓣剧烈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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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后的侍女立刻捧上描金檀木匣,鎏金锁扣弹开的瞬间,带起的气流卷得沈梦雪鬓边碎发飞扬。
沈梦雪盯着那叠洒金宣纸,朱砂字迹在熹微晨光中泛着诡异的红。“这是什么?”
“苏先生的聘礼。”外婆倾身向前,钻石项链垂落出危险的弧度,二十岁的眉眼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阴鸷,“三进宅院、千两黄金,她是个有福气的。”
她涂着丹蔻的指尖精准点在礼单最末行,“无陪嫁”三个字被指甲划出深深的凹痕。
宣纸在沈梦雪指间簌簌作响。她想起昨夜小姨蜷在烛光下写退婚书的模样,单薄脊背在墙上投出颤抖的影子:“不是说已经退婚了吗?”
“你小姨真是胡闹。”外婆猛地起身,高跟凉鞋重重碾过花瓣,艳丽的汁水在裙摆晕开深色痕迹。
她脖颈的青筋随着急促呼吸起伏,全然不见平日里的优雅,“婚是她想结就结,想退就退的?”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脚步声,穿着藏青长衫的外公负手而入,二十出头的面容冷峻如刀,袖中玉佩撞出清越声响。
“这事儿我替她做主,这婚她不结也得结。”外婆抓起礼单甩在地上,宣纸划过沈梦雪手背,留下一道浅红血痕。
外公弯腰捡起纸张时,发间玉冠折射的冷光扫过众人,“明日就送她去苏家。”
“那嫁妆呢?”沈梦雪蹲下身,指甲深深掐进“无陪嫁”三字。
远处传来大舅舅漫不经心的轻笑,他斜倚在月洞门边,翡翠扳指在指间缓缓转动,二十岁的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养了这么多年的赔钱货,还想要嫁妆?”
“当年母亲出嫁,你们恨不得把整个宗门都搬过去。”
沈梦雪突然抬头,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
外婆保养得宜的面容瞬间扭曲,高跟鞋碾过满地花瓣,艳丽的汁水在白色裙摆晕开:“那能一样吗?她也配跟雅儿比?”
“外婆,没有您这么偏心的。”沈梦雪后退半步,后腰撞上石桌。
月光石项链硌得她生疼,那是小姨省吃俭用三个月买的生辰礼。
外婆突然逼近,钻石项链几乎要刮到她的脸颊:“我怎么偏心了?当年她早产血崩,差点要了我的命!她就不该出生!”
“可是苏先生在外面养外室!”沈梦雪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淡青的掐痕,“您就算不喜欢小姨,也不能把她推进火坑!”
“死了更好!”外婆抓起桌上的茶盏狠狠摔碎,瓷片飞溅的刹那,一直沉默的外公突然出手。
他二十岁的手掌精准扣住沈梦雪手腕,玉冠流苏扫过她惊恐的面容:“雪儿,别让外婆动气。”声音温柔得可怕,却让沈梦雪浑身血液凝固。
月洞门外传来压抑的抽气声。郁竹抚依攥着新做的桂花糕站在阴影里,苍白的脸上泪痕交错,发间茉莉在晨风里瑟瑟发抖。
而大舅舅把玩着翡翠扳指,二十岁的眼中翻涌着看戏般的兴味,仿佛眼前这场亲情撕裂的戏码,不过是他无聊时的消遣。
沈梦雪踉跄着扶住石桌,鎏金护甲在粗糙的石面上划出刺耳声响。
庭院里的海棠树突然剧烈摇晃,未及绽放的花苞簌簌坠落,仿佛也在为这场对峙战栗。
外婆脖颈间的钻石项链随着急促呼吸起伏,折射的冷光如同无数把利刃,刺得人睁不开眼。
“你们太过分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的小姨?她哪里对不起你们?”
沈梦雪的声音带着哭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她望着外婆精致妆容下扭曲的面容,二十岁的脸庞此刻布满狰狞,全然不见往日的雍容。
外婆突然发出尖锐的笑声,高跟鞋狠狠碾过地上的花瓣,艳丽的汁水溅在沈梦雪素色裙摆上。
“她哪里对不起我们?她哪里都对不起我!”外婆冲上前,翡翠戒指几乎要戳到沈梦雪的额头,“从她在我肚子里那天起,就是个灾星!当年生她时血崩,整整在床上躺了三个月!你知道我受了多少罪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钻石项链随着剧烈动作在锁骨间划出红痕,“你母亲离开后,宗门把所有怨气都撒在我身上!若不是为了沈家的颜面,我早该把她溺死在浴盆里!”
大舅舅倚在月洞门边,翡翠扳指敲击门框的声响愈发急促,二十岁的脸上带着看好戏的戏谑。
外公则负手站在阴影里,藏青长衫随风鼓动,玉冠流苏下的眼神冷得像淬了毒的匕首。
远处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郁竹抚依手中的桂花糕跌落在地,瓷盘碎片与糕点残渣混在一起,如同这场破碎的亲情。
“这些年她吃我的、穿我的,”外婆揪住沈梦雪的肩膀摇晃,珍珠耳坠甩到耳后,露出耳际狰狞的疤痕,“现在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娶她,居然还敢提退婚?她以为自己是什么金枝玉叶?不过是个扫把星!”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沈梦雪的皮肉,“当年你母亲害得沈家颜面尽失,这个孽种也别想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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