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拍打着挡风玻璃，雨刷器拼命摆动却仍跟不上雨势。程锦紧握方向盘，指节发白，眼睛死死盯着前方模糊的道路。青岚镇——导航显示还有十二公里。

    沈默被抓住了吗？那些黑衣人对他做了什么？他塞给她的u盘此刻正贴在她的胸口，藏在内衣里，像一块烧红的炭。

    "时间之蛇在第七圈等待..."

    沈默的低语在程锦脑海中回荡。后视镜中，她的眼睛布满血丝，眼下是深重的阴影。自从离开研究所，那些梦境碎片更加频繁地侵袭她，甚至在清醒时也会突然闪现。

    一辆黑色轿车从对面驶来，速度异常缓慢。程锦本能地低头，将车速降到最低。两车交错时，她余光瞥见车内坐着两个穿黑衣的男子。不是追她的那些人，但气质出奇地相似——僵硬的坐姿，空洞的眼神，仿佛被编程的机器人。

    克洛诺斯的人已经扩散到这条路上了。

    程锦拐进一条泥泞的小路，导航立刻显示"路线错误"。她关掉导航，凭着直觉继续前行。青岚镇应该就在这片山丘后面，老教堂的尖顶应该...

    她的思绪戛然而止。前方雨幕中，一个灰暗的尖顶隐约可见。

    青岚镇老教堂比程锦想象的还要破败。哥特式的建筑风格在常年风雨侵蚀下显得阴森凄凉。彩绘玻璃大多破碎，石墙上爬满藤蔓。只有那座钟楼还算完整，顶端的十字架歪斜地指向乌云密布的天空。

    程锦将车藏在附近的树林中，冒雨跑向教堂侧门。门锁早已锈蚀，轻轻一推就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教堂内部昏暗潮湿，长椅上积满灰尘，祭坛上的基督像失去了半边脸。

    "有人吗？"程锦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堂内回荡。

    只有雨滴从屋顶漏下的滴答声回应她。程锦走向通往钟楼的螺旋楼梯，木制阶梯在她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爬到一半时，一阵眩晕袭来，她不得不抓住墙壁稳住身体。那些画面又来了——

    沈默被绑在一张金属椅子上，头上连着电极。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手持注射器靠近...

    "不！"程锦甩甩头，强迫自己回到现实。这些究竟是预知还是幻觉？如果是预知，为什么如此碎片化、不受控制？

    钟楼顶部的空间比预想的宽敞，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机械钟表结构，齿轮和链条上积着厚厚的灰尘。角落里摆着一张简易床铺和煤油炉，显然有人在此居住。

    "看守人在哪？"程锦低声自语。

    "就在你身后。"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

    程锦猛地转身，看到一个瘦高的老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楼梯口。他至少有七十岁，灰白的头发杂乱如鸟巢，深陷的眼睛却异常明亮。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右手——那是只金属义肢，关节处露出精密的机械结构。

    "时间之蛇在第七圈等待。"程锦脱口而出沈默告诉她的暗号。

    老人的眼神瞬间变了。他快步上前，金属手指抓住程锦的手腕，力道大得令人疼痛。"谁告诉你的这句话？"他厉声问。

    "沈...沈默。他说你会帮我。"

    老人发出一声嗤笑，松开程锦。"跟我来。"他转身走向钟表机械后方的一个隐蔽小门。

    门后是一个让程锦瞠目结舌的空间——现代化的工作室，墙上挂满显示屏和电路图，中央工作台上摆放着各种精密仪器和半成品设备。这与其说是教堂钟楼，不如说是高科技实验室。

    "坐。"老人指向一把椅子，自己则走到一台电脑前，"把u盘给我。"

    程锦犹豫了："你是谁？和沈默什么关系？"

    老人停下动作，叹了口气。"我叫周玄，曾是克洛诺斯的首席工程师，直到我发现他们用我的技术做了什么。"他举起金属手臂，"这是离开时他们给我的纪念品。"

    程锦慢慢取出u盘，但没有立即交给周玄。"沈默是组织的人？"

    周玄的嘴角扭曲出一个苦笑："不只是成员。他是'时间之蛇'项目的负责人，专门寻找和训练高敏感度的预言家。林雨晴是他的第一个成功实验品，也是第一个反抗者。"

    程锦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沈默的温柔、他的关心、那个额头上的吻...全是表演？

    "不可能，"她听见自己说，"他救了我，从克洛诺斯的人手中..."

    "当然他会救你，"周玄冷笑，"你是他找到的最纯净的'媒介'，未经训练就能精确预知死亡。对他们来说，你比钻石还珍贵。"

    程锦将u盘递给周玄，手指微微发抖。周玄将它插入电脑，屏幕上立刻弹出加密界面。他输入一长串代码，文件解锁了。

    "看这个。"周玄点开一个视频文件。

    画面中出现了沈默，比现在年轻一些，穿着白大褂，站在一个玻璃房间外。房间内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瘦得惊人，头上连着电极，眼神涣散——林雨晴。

    "第七阶段测试开始。"视频中的沈默说道，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感情，"注射α-9制剂，剂量0.3毫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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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助手走进玻璃房，将注射器扎进林雨晴的手臂。几秒钟后，女孩开始剧烈抽搐，发出非人的尖叫。沈默只是冷静地记录数据，直到林雨晴突然安静下来，抬起头直视摄像头——不，是直视玻璃外的沈默。

    "你会死在青岚峡大桥上，"林雨晴的声音异常清晰，"被我推下去。"

    视频戛然而止。程锦发现自己屏住了呼吸，胸口发疼。

    "这是三年前的录像，"周玄说，"那次实验后不久，林雨晴就失踪了。沈默差点被组织处决，直到他证明林雨晴的预言能力在实验后提升了300%。"

    程锦的视线模糊了。她想起沈默提到林雨晴时眼中的痛苦，那不是因为失去学生，而是因为失去实验品？

    "那这个u盘..."

    "保险。"周玄调出另一组文件，"沈默聪明得很，早就开始收集组织罪证。但他给你的不止这些。"

    屏幕上显示出一份标着"程锦"的档案。里面详细记录了她从小到大的预知案例，甚至包括她从未告诉过沈默的细节——十六岁第一次预知同学车祸，十九岁梦见教授心脏病发作...

    "他们观察你很久了，"周玄说，"沈默只是执行接近你的任务。"

    程锦的胃部翻搅，她冲到一个垃圾桶前干呕起来。一切都说得通了——沈默出现在火灾现场不是巧合，他引导她参与"训练"，甚至那个突如其来的吻，都可能是为了测试她的反应。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她擦着嘴问道，"你也是他们的人。"

    周玄沉默片刻，取下义手，露出腕部一个奇怪的烙印——一个被剑刺穿的蛇环。"这是叛徒的标记。我离开时带走了'第七圈'项目的核心设计。"他打开一个保险箱，取出一叠图纸，"预知能力屏蔽装置，能让克洛诺斯的人找不到你。"

    程锦接过图纸，上面是复杂的电路和公式，她完全看不懂。"第七圈是什么意思？"

    "预知能力的七个等级。"周玄指向图表，"普通人偶尔会有既视感，是第一圈；能预见死亡的是第三圈；像你这样精确到细节和时间地点的，已经达到第五圈。"

    "那林雨晴呢？沈默呢？"

    "林雨晴实验后达到第六圈，能预见更远的未来并部分改变。至于沈默..."周玄的表情变得复杂，"他是天生的第七圈，能看到整个时间线上的关键节点。这也是组织如此重视他的原因。"

    窗外突然闪过一道亮光，不是闪电。周玄立刻关闭所有设备，室内陷入黑暗。

    "他们找到这里了。"他低声说，金属手指快速拆卸电脑硬盘，"你得立刻离开。"

    "一起走！"程锦抓住他的手臂。

    周玄摇摇头，从工作台下取出一把手枪："我二十年前就该死了。现在，拿上这个——"他塞给程锦一个小型装置，像蓝牙耳机，"戴在耳朵上，能干扰他们的追踪。图纸在u盘里也有备份。"

    楼下传来大门被撞开的声音。周玄推着程锦走向另一条隐蔽的楼梯："下去后左转，地下室通向后山。我的摩托车在那里。"

    "那你呢？"程锦不肯移动。

    周玄露出一个惨淡的微笑："我得给我的老朋友们一个惊喜。"他举起义手，程锦这才注意到里面藏着什么装置。

    第一声枪响从楼下传来。周玄猛地推开程锦："走！记住，不要相信任何预知画面，特别是关于沈默的！"

    程锦跌跌撞撞地冲下狭窄的楼梯，身后传来更多枪声和喊叫。地下室里堆满杂物，她摸索着找到出口，推开锈蚀的铁门。雨仍在下，后山的泥路湿滑难行。

    一声巨大的爆炸震动了整个教堂。程锦回头，看到钟楼顶部冒出火光和浓烟。她咬住嘴唇不让呜咽声逸出，继续向树林深处跑去。

    周玄的摩托车就藏在灌木丛中，钥匙插在点火开关上。程锦发动车子，在雨幕中疾驰而去。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只知道必须远离克洛诺斯，远离沈默...

    不，一个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你必须面对他。弄清楚真相。

    雨水和泪水模糊了视线。程锦将油门拧到底，摩托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u盘贴着她的胸口，像一块冰，又像一团火。

    周玄的装置在耳朵里发出轻微的嗡鸣。程锦突然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在没有预知梦的干扰下自由行动。没有死亡画面，没有尖叫和痛苦，只有前方的路和无尽的雨。

    这种自由，甜美得令人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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