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奇怪

    昴的筷子戳着盘中的蜜糖吐司。按照往常的惯例，那些青豆绝对会有一大半被强行分到自己碗里。但今天不仅逃过了最讨厌的青豆，更不可思议的是。

    "给。"

    菜穗子推来一小碟蛋黄酱，凶恶的眼神中满是纵容。“这是昴的最爱吧，早上吃一点也可以哦。”

    昴惊讶地抬头，这可是破天荒的待遇。要知道菜月夫妇向来严格控制她的早餐营养搭配，像蛋黄酱这种"不健康食品"通常都会被严格限制。

    "妈，妈妈？"昴迟疑地接过碟子，"真的可以吗？"

    "偶尔一次也是没问题的。”菜穗子凶恶的眉眼下隐约可见一丝柔和。

    贤一虚弱地举起手："那我是不是也可以"

    "不行哦，挑食的人没有发言权。"

    昴看着父亲委屈巴巴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小心翼翼地在吐司上涂抹着蛋黄酱，甜腻的香气在晨光中弥漫。

    ——————

    "竟然真的吃完了"

    昴小声嘀咕，目光从空盘子移到父亲发青的脸上。菜月贤一正虚弱地靠在椅背上，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这道健康过头的"地狱料理"让他的味蕾遭受了严重打击。

    闻言的菜月贤一猛地挺直腰板，尽管脸色还有些发白，却硬是挤出一个夸张的笑容。"没办法啊！"他拍着胸脯，“毕竟宝贝女儿都给我加油了！身为父亲当然不能让可爱的女儿失望啊！"

    "那只是我不想吃青豆的场面话啦！"昴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还有别说什么'可爱'了！很羞耻啊！"

    "哦哦哦！"贤一做出一副夸张的感动表情，"虽然被揭开了残酷的真相！但是女儿害羞的样子真的太棒了！一百分啊！"

    "别把女儿奴这种属性暴露出来啦，感觉有点恶心啊！"

    "被女儿骂了没关系，这也是关心的一种方式啊！我会当作爱意全部接受的！"

    而在餐桌的另一端，菜穗子静静地托着下巴，那双遗传给女儿的凶恶眼眸此刻盈满温柔。晨光为她凌厉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称得上是微笑。

    这就是菜月家的早晨。

    热闹得有些吵闹，却充满生气的对话在餐厅里回荡。毫无架子的父亲，天然呆温柔的母亲，还有在他们毫无保留的宠爱中长大的菜月昴——这个平凡却珍贵的日常。

    昴放下筷子，"真是的，这种肉麻的话在很久以前就不管用了。"她站起身，"我吃饱了，多谢款待。"

    菜月贤一正在收拾餐盘。"那还真是怀念昴小时候啊"他将最后一个碗叠进水池，"嗯，粗茶淡饭不成敬意。"他又元气满满地转身，"好，那为父这就快快洗完碗盘，一会要不要一起出去逛逛啊？"

    "不用了。"昴头也不回地往房间走去，"用洗碗当借口催促上学就"

    逛逛？

    她的脚步突然停住。太阳穴处毫无预兆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昴不自觉地抬手按住额头，指尖能感受到血管突突跳动。

    昴回过头，望向看着这边的双亲脸庞。

    贤一正哼着走调的歌，把筷子随意丢进水池，菜穗子则安静地擦拭着餐桌。

    两人看似专注地做着家务，可昴分明看到——父亲每次转身时，视线都会不自觉地瞟向她的方向，母亲擦桌子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几乎是在原地打转。

    他们的目光里，藏着说不出的寂寞。

    父亲与母亲望向这边的视线——意识到其中蕴含的情感后，昴的胸口被无法无视的热度折磨。感受到脸庞猛然变热后，昴连忙转过身躯不让他们看见那副表情，接着有如逃跑般逃进自己的房间。

    昴将手放上自己的胸口，一边对心跳速度之快感到吃惊一边吐气。她有如崩溃般一屁股坐到床上。

    有某物、不对劲，有某物不对劲，回想起来，今天早上从清醒的瞬间开始就有些怪怪的。

    有什么不对劲。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不断放大，从今早醒来的那一刻起，所有细节都在她眼前闪回。

    父亲反常地没有催促她上学，而是提议"一起出去逛逛"，母亲破天荒地允许她在早餐吃蛋黄酱，还有两人眼中那抹挥之不去的、近乎悲伤的温柔

    不对这太奇怪了

    “冷静，冷静……时间过了，已经是可以冷静下来的时间了。可以了。”

    去学校——强迫昴做出这个选择的痛苦时间。

    拒绝上学、成为家里蹲宅女后，明明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却还是无法豁出去的自己。在这段时间里，昴持续面对着自己的懦弱。

    父亲贤一总是会用尽各种手段恶搞昴的清晨，这是习以为常的事。昴变得不去上学，名副其实地变成米虫，父亲对待她的方式却没有改变。

    母亲菜穗子那搞错重点的体贴虽然绝大多数时候都派不上用场，但她总是以昴为优先。昴窝在自己家里，身为家庭主妇的菜穗子必然有很多时间跟他一起度过。即使如此，她还是有如任凭时间流逝般，用珍视持续守望着昴——不知为何，在吃饭时昴经常会意识到那道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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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就现况而论，昴最无法理解的是自己明明过了上学时间，却还是无法冷静地被焦躁感灼烧着身体的这种变化。

    想不明白…算了，直接去问问吧

    昴转身走向衣柜，木质柜门发出熟悉的吱呀声。当她拉开柜门时，看到了毫不意外的景象。

    原本挂着那套黑白黄运动服的位置空空如也，只剩一张便签纸孤零零地贴在衣架上。纸上的字迹力透纸背。

    “抱歉咯~这件衣服我拿去洗了！要穿的话穿别的吧 (＾▽＾)”

    罪魁祸首是谁哪怕用膝盖想都知道，哪怕只是文字，父亲那狡黠的语气已经跃然纸上。昴甚至能想象出他偷偷摸摸溜进房间，像得逞的恶作剧孩子般窃笑的模样。

    "真是的"昴叹了口气，她的目光扫过衣柜里所剩无几的选择，父亲买的那些缀上蕾丝和蝴蝶结过分可爱的衣物被整齐地挂在一边，标签都还没拆。昴从小就对这些浮夸的服饰提不起兴趣，此刻更是直接无视。

    最后，她的手指停在了唯二能穿出门的衣服上——那套学生jk制服。水手服的领结有些歪斜，显然是上次穿完后随手塞进衣柜的结果。

    明明平时都会好好挂起来的

    这个细微的异常让昴的动作顿了顿。她取下制服，指尖传来棉质面料特有的柔软触感。门传来父亲哼歌的声音，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一切都那么平常。

    却又处处透着说不出的违和。

    ——————

    水龙头哗啦啦地流着，菜月贤一哼着不成调的歌，手上麻利地搓洗着碗碟。昴站在厨房，看着父亲忙碌的背影，不自觉地开口。

    "需要帮忙吗？"

    贤一猛地转过头，泡沫沾在他的脸颊上，掩不住眼中的惊喜。"怎么了？你很想帮忙吗？"随即又夸张地摇头，"很遗憾，就算你再怎么想要帮忙也不行，因为这是爸爸的责任哦~"

    "……明明只是洗碗的家务而已，用得着说得这么郑重其事吗？"

    "没办法啊！"贤一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转身时眼中闪着夸张的泪光，"因为昴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万一被碗边划伤手指，或者被洗洁精溅到眼睛，爸爸的心会像玻璃一样——啪嚓！碎掉的！"

    "我在你们眼中也未免太没用了吧而且受伤就心碎什么的太夸张了啊说起来，我好像的确几乎没有在家里帮忙做家务。明明家政课的成绩很好的仔细想想，我还真是没良心啊。"

    "不不不！才不是这样！"

    贤一猛地关掉水龙头，他胡乱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昴面前。

    "不做家务就是没良心了？在父母面前道德水平太高啦！"他的声音罕见地严肃起来，"明明是我和你的妈妈不让你做家务的！"

    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将父亲轮廓镀上一层金边。昴能看到他眼角的细纹，还有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红的鼻尖。

    "不让你做家务也绝对不是看不起你！"贤一的声音柔软下来，"而是"他松开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而是担心我的宝贝会受伤啊。"

    是毫无保留的爱…

    就像父亲此刻笨拙的辩解，就像母亲默默的付出，就像这个家里每一处看似过度的保护。不是不信任，不是束缚，只是单纯地想要把全世界最好的温柔都给她。

    即使这份爱有时候肉麻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昴感觉眼眶有些发热，她用力眨了眨眼，试图驱散那股突如其来的酸涩感。

    “真是的……再这样下去的话，我可能真的会变成废人的……”

    她小声嘟囔着，但下一秒。

    “没——关——系——！”

    菜月贤一的声音洪亮得简直能震碎窗户。

    “昴要是变成废人，爸爸就照顾你一辈子！这样你也不用嫁人了！简直是双赢啊！完美！”

    “哈？！”

    这番奇葩但是溺爱的话语冲淡了昴的悲伤。

    “照顾废人一辈子和女儿不出嫁算哪门子双赢啊！还有——我是一定要嫁人的！”

    她一字一顿地强调，甚至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像是在对什么宣誓一样。

    然而，这句话刚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因为。

    “欸——？！”

    贤一的表情瞬间凝固，紧接着，他的瞳孔剧烈颤动，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噩耗。 “等，等一下！一定要嫁人？！为什么？！莫非……莫非昴已经有喜欢的男孩子了吗？！”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甚至带上了几分颤抖，活像是被抢走最心爱玩具的小孩子。 “是谁？！那个让爸爸嫉妒到要发疯的家伙是谁？！爸爸要和他决斗！现在！立刻！马上！”

    他夸张地挥舞着拳头，甚至真的摆出了一个格斗姿势，宛如下一秒就要冲出门去和某个假想敌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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