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鼓四敲,永巷尽头的风忽然收势,偏殿的窗棂却“吱呀”一声,像被谁轻轻推开了半指。
杏影猛地睁眼,额上一层细汗——她梦见自己又回到御花园那株老梨树下,指尖刚碰到花枝,整棵树忽然变成紫竹板,劈头盖脸打下来。
她一动,旁边衔杏也醒了,两个孩子隔着鲛绡护掌,指尖碰指尖,像两只被剪了指甲的小猫,谁也不敢先出声。
帘外,皇后背对榻,立在案前。
案上只点一盏豆油小灯,灯芯短促,映得那道月白背影愈发薄,仿佛一折就断。她左臂的袖管卷到肘弯,露出紫竹板留下的棱痕——此刻已肿得发亮,边缘渗着细碎血珠,像一条不肯干涸的墨河。
她自己却似浑然不觉,右手执一柄薄如蝉翼的小银刀,正挑灯芯,每挑一次,火光便跳一下,映得她眼底暗潮翻涌。
“皇额娘……”杏影撑起半身,声音哑得不像孩童,“您疼吗?”
皇后没回头,只把袖子放下,动作轻得像在关一扇宫门:“本宫不疼。”
衔杏赤足溜下榻,踮到皇后身后,两只缠着鲛绡的小手努力举高,去够那只受伤的臂弯。她够不着,便干脆把脸贴上去,像只幼犬,用鼻尖轻轻蹭那道紫痕,嘴里含糊地咕哝:“吹——吹——”
皇后终于转身,一低眉,眼底那层薄冰“咔啦”裂开。
她蹲下身,把两个女儿一并揽进怀里,月白缎衫沾了孩子的汗,也沾了她自己的泪,三点两点,落在鲛绡上,晕成更深的圆。
“听好,”她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钉,“今日之后,若再有人敢动你们一根指头——本宫便让他知道,什么叫‘疼’。”
杏影颤了一下,抬眼:“可……皇祖母说,我们是公主,不能失仪。”
“公主?”皇后冷笑,指尖抚过孩子掌心里那团尚未化开的碧膏,“公主也是娘的心头肉。本宫宁可你们失仪,也不愿你们失命。”
衔杏把脸埋进她颈窝,声音闷闷地传出来:“那我们以后……还去学规矩么?”
皇后沉默片刻,忽地伸手,把两个孩子抱到榻上,自己坐在中间,一臂搂一个,像只护雏的鹤。
“学,当然要学。但学的不是怎么挨打,而是怎么让别人不敢打。”
她拉过杏影的右手,指尖在鲛绡外轻轻描那道掌纹:“记住——
第一,从明日起,每日卯正,去慈宁宫请安,比谁都早。老弗爷喜欢花,你们便捧两朵将开未开的海棠,花蕊里滴一滴蜜,让她闻见甜,便闻不见火药。
第二,午后的女红课,若再遇尚仪局的人拿竹板,你们不必伸手,先笑,笑得越甜越好,然后问一句:‘嬷嬷今日可搽了护手脂?若板子裂了您的指甲,皇后娘娘会心疼。’——把本宫抬出来,让她们投鼠忌器。
第三,也是最要紧的一条——”
她顿了顿,目光从杏影移到衔杏,声音低得只能三人听见:“若再有人借‘教导’之名行折辱之实,你们便互掐对方掌心,掐到出血。本宫只要看见一点血痕,就能让那人十倍奉还。”
两个孩子听得屏息,灯火将她们影子投在壁上,像两株并肩的小树,正悄悄长出暗刺。
殿外,更鼓五敲,远处传来宫门落钥的闷响。
皇后替她们掖好被角,最后一句像咒语,也像承诺——
“记住,你们不是那个嫔妃的的女儿,你们是本宫的女儿。
本宫姓沈,沈家的女儿,从来只有别人疼,没有自己人。”
灯花再爆,“啪”的一声,像替谁点了头。
帘外,夜风又起,海棠枝颤,花瓣落地——
这一次,声音极轻,却重重砸在人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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