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奉局的密道！
这五个字，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在周邦彦和李师师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们对视一眼，都在对方那布满了血丝的眼中，看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震惊与了然。
原来如此！
原来，朱勔、蔡京这些奸佞，早已在天子的卧榻之侧，为自己，也为他们远在北方的“主子”，挖好了一条可以随时出入的、致命的毒蛇之穴！
所谓的“祥瑞”，不过是他们用来掩人耳目、邀功固宠的幌子。
这条密道，才是他们真正用来控制君王、输送利益、甚至在关键时刻发动致命一击的……獠牙！
“带路！”
周邦彦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那声音里蕴含的杀意，让四周的雪花都仿佛凝固了。
陈恭不敢有丝毫违抗，连滚带爬地，在前面引路。
他们绕过几处雕梁画栋的回廊，来到那处被奇花异草和常青藤蔓掩盖的假山角落。
陈恭在一块看似普通的、布满青苔的山石上，伸出颤抖的手，按照某种特殊的、三长两短的节奏，用力叩击。
“轰隆隆……”
一阵沉闷的、令人牙酸的机括转动声，从假山内部响起。那块重达千斤的山石，竟缓缓向一侧移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躬身通过的、黑漆漆的洞口。
一股阴冷、潮湿，夹杂着名贵龙涎香与木料腐烂气息的、诡异的味道，如同地狱的呼吸，从洞口扑面而来。
“少帅，您和李大家先进，我等殿后！”
鬼十七压低声音说道，他抽出腰间的短刀，眼中满是警惕。
李师师没有犹豫，搀扶着身体愈发冰冷的周邦彦，第一个，踏入了那片未知的、无边的黑暗之中。
密道之内，比他们想象的，要宽敞得多，也奢华得多。
两侧的墙壁，竟是用整块名贵的金丝楠木铺就，上面雕刻着繁复的纹路。每隔数步，便在墙壁的凹槽中，镶嵌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将整个密道，照得亮如白昼，散发着一种幽冷而又糜烂的光。
脚下，铺着厚厚的、柔软的波斯地毯，踩在上面，听不到一丝声响，仿佛行走在云端，也仿佛行走在通往地狱的路上。
这哪里是密道，这简直就是一座地下的宫殿！
“畜生！”鬼十七跟在后面，看着这奢华到极致的一切，忍不住低声咒骂道，“用这些钱，足以武装我拱圣营一个整编的重甲营了！这些蠹虫，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周邦彦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却被墙壁上那些精美的雕刻，死死地吸引住了。
那些雕刻，描绘的并非大宋子民喜闻乐见的祥云瑞兽、仙人祝寿。
而是一幅幅……风格粗犷、充满了异域风情的，描绘着辽人风土人情的壁画。
从契丹人纵马驰骋、弯弓射雕的狩猎图，到萨满巫师头戴狰狞面具、跳着诡异舞蹈的祭祀图，再到……辽国铁骑冲锋陷阵、攻城拔寨的战争图！
周邦彦的瞳孔，猛地一缩。
在一幅描绘着辽国君主在行宫大帐内，接受万邦来朝的壁画上，他看到了两个熟悉到让他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身影！
那两个跪在辽主面前，脸上堆满了卑躬屈膝、谄媚至极笑容的人，赫然便是……大宋的当朝太师蔡京，与殿前太尉高俅！
而在壁画的最下方，一行用契丹文和汉字，共同用利器镌刻的小字，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地刺痛了周邦彦的眼睛！
那行字，是盟誓！
是蔡京与当时的辽国权臣耶律乙辛，亲手刻下的……卖国盟誓！
「灭宋后，蔡京为辽南院大王！」
轰！
周邦彦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一直以为，蔡京等人通敌，是为了荣华富贵，是为了更大的权势。
直到此刻，他才惊恐地发现，自己错了。
错得离谱！
他们要的，根本不是什么权势。
他们要的，是在大宋这艘即将被他们亲手凿沉的巨轮之上，摇身一变，成为新王朝的开国功臣，成为名正言顺的……一方诸侯！
这已经不是通敌，不是卖国。
这是……谋逆！
是彻头彻尾的，要将整个赵氏江山、将这亿万汉家百姓，都当成他们投献给新主子的……投名状！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的愤怒，如同最凛冽的寒流，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让他四肢百骸都为之冻结。
他体内的剧毒，仿佛也感受到了这股滔天的怒火，开始更加疯狂地，在他体内奔涌、冲撞！
“噗！”
周邦彦再也压制不住，一口黑色的、带着腥臭味的毒血，猛地喷在了那副壁画之上，将蔡京那张谄媚的脸，染得一片乌黑，仿佛一幅绝妙的讽刺画。
“邦彦！”
李师师大惊失色，连忙用尽全力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她能感觉到，怀中的这个男人，生命之火正在以一个惊人的速度熄灭。
“我……我没事……”
周邦彦摆了摆手，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前面……前面一定还有东西……我们必须……找到它！”
他强撑着一口气，推开李师师的搀扶，跌跌撞撞地，继续向密道深处走去。
果然，在密道的尽头，他们发现了一间更大的密室。
密室的中央，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排排巨大的、由铁梨木打造的架子。
架子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数百本用黑色油布包裹的……账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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