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10月13日凌晨三点,渤海湾风大浪急
三十余艘舰船组成的庞大编队正破开一切阻碍前行。旗舰长门号战列舰的指挥舱内,空气中弥漫着烟草、海水与紧绷的气息,一场关乎登陆计划的争执,正随着海浪的节奏激烈展开。
“大角岑生大将,我郑重的告诉你,陆军与海军的协同计划早在半个月就已敲定,第十二师团的登陆点必须是秦皇岛!”十二师团师团长木原清中将猛地一拍桌子,作战地图上的一根红色铅笔骨碌碌的掉在了地上,滚到了木原清那有些老旧的军靴旁边。他肩上的陆军中将军衔在灯光下闪着光彩,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陆军参谋本部的命令白纸黑字,海军的任务是护送,不是指挥!”
站在海图另一侧的大角岑生海军大将缓缓转过身,手指一抖,掐灭了手中的香烟。这位刚晋升四个月的海军大将,此刻正盯着海图上秦皇岛的位置,那里被参谋用红铅笔标满了密密麻麻的防御工事符号。“木原清师团长”他的声音不高,表情也无甚变化,但是语气中总是带着一股陆军不懂海洋的优越感。
“半天前,我们在秦皇岛的密探发来了东北军第四集团军在秦皇岛的防备照片,非常完善,显然已经是准备已久了。我们的登陆计划,可能早就摆在东北军的作战室里了。”
指挥舱的门被轻轻推开,海军少将冈田启介走了进来。作为联合舰队的参谋长,他手里捏着一份破译的电文,眉头拧成了疙瘩“大将,陆军的无线电管制简直是笑话。这份发自北戴河的电报说‘秦岛沿岸已筑三道防线,配备重炮十六门,静待敌寇’。”他将电文拍在海图旁,目光扫过木原清,“十二师团若按原计划登陆,怕是要在滩头流尽血了”
木原清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猛地抓起电文,嘴里嘟囔着“海军的情报从来靠不住”,却在看到电文末尾的发报时间与落款时,喉咙重重滚动了一下。那是东北军冀东军区第一旅的番号,正是驻守秦皇岛的主力部队。
“就算情报属实,也该由陆军参谋部重新部署!”木原清将电文拍回桌上,语气依旧强硬,却少了几分底气“海军凭什么擅自更改登陆点?你们懂什么叫步炮协同吗?葫芦岛的沙滩坡度根本不适合重型装备卸载,我的炮兵联队怎么办?”
“那就让你的坦克在滩头变成活靶子。”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舱门方向传来。海军大将,联合舰队第一舰队司令小林跻造大步走进来,他刚从榛名号战列舰赶来,军帽上还沾着细密的水珠。
“你!”木原清猛地攥紧了拳头。陆军与海军的积怨像陈年的火药,此刻被小林跻造的话点燃了引线。他想起三个月前在东京,海军省拒绝为陆军输送重炮的傲慢态度,想起每次联合演习时,海军军官总带着“海上霸主”的优越感,这些情绪此刻都化作了刺向小林的怒火,“海军除了躲在军舰里开炮,还懂什么?葫芦岛只有一条路通往锦州,我的师团补给怎么办?你们负得起责任吗?”
“责任?”大角岑生忽然笑了一声,将烟蒂摁在烟灰缸里,火星溅起又迅速熄灭,“二十多年前的日俄战争,旅顺港的陆军也说海军不懂攻城,结果呢?是我们的鱼雷艇炸沉了俄国舰队,才让你们踩着滩头的尸体冲进去。”
他俯身靠近海图,手指点在葫芦岛的位置“这里是张汉卿经营多年的港口,最近因为东北军占据了山东半岛,海军都转移到了那边,现在葫芦岛的军港只有商船,而这恰好可以让我们的军舰抵近到葫芦岛的海岸进行攻击,可以掩护你们陆军登陆。至于补给,大日本帝国的联合舰队在渤海横行无阻,什么物资给你运输不了?”
冈田启介适时递上一份水文报告“木原师团长,葫芦岛的潮汐表我们核对过,凌晨五点到七点是低潮,滩头露出的浅滩只有一百米,比秦皇岛的三百米缩短了三分之二。附近海域也没有发现水雷,反潜网也能在一小时内布设完毕。”他顿了顿,补充道,“防空方面,凤翔号航母的侦察机已经升空,若有东北军的飞机来扰,航母舰载机能够为我们提供足够的空中力量。”
木原清的目光在海图与报告间来回游移,额角的青筋渐渐平复下去。他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只是陆军的骄傲让他难以接受被海军“指手画脚”。
但此刻,秦皇岛的防御情报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头,他清楚,十二师团的两万五千兵力若是硬碰硬,至少要付出三成伤亡才能站稳脚跟,那意味着六千具尸体要扔进渤海湾,这对于后续的战斗来说太不利了。
“葫芦岛的守军呢?”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松动。
“一个团的军队,还不是野战部队”小林跻造语气平淡,却透着笃定,“装备的是东北军最落后的武器,连重机枪都没有。我们的侦察机昨天下午看到,他们的战壕只挖了半米深,看来无论是张汉卿还是杨宇霆,他们都对手中的情报非常深信,认为我们肯定会在秦皇岛登陆。”
指挥舱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木原清盯着葫芦岛的位置,仿佛能透过海图看到那片无人防守的沙滩。
“我需要一小时。”木原清忽然说道,“让我的参谋与你们的人核对登陆细节,尤其是大炮的卸载的角度。”他看向大角岑生,眼神里的对立消散了些“若登陆时出现混乱,海军要负全责。”
大角岑生伸出手,与木原清的手重重握在一起。海军与陆军的手套材质不同,一个是光滑的皮革,一个是粗糙的帆布,却在这一刻擦出了些同心协力的火花。
“放心,”大角的声音带着笑意“等你的军旗插上葫芦岛,我让长门号鸣二十一响礼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