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雨季的午后，暴雨敲打着秦家别墅的百叶窗。陆依萍坐在梳妆台前，指尖轻轻摩挲着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信纸是普通的南洋草纸，但右下角有个极小的墨点——这是她和方瑜约定的暗号。

    "依萍，"李嫂在门外轻唤，"夫人问您晚膳想用些什么？"

    "随意就好。"依萍将信纸折好，塞进妆奁底层的暗格。那里已经堆了七八封类似的信件，每封的角落都带着那个不起眼的墨点。

    她望向窗外，雨幕中隐约可见码头的轮廓。三年前方瑜离开上海时，她们约定过——除非生死攸关，否则绝不联系。

    皖南的山村里，方瑜正在给夜校的农民上课。煤油灯将她的影子投在土墙上，黑板上写着"土地革命"几个大字。

    "方老师，"一个扎头巾的姑娘举起手，"俺家分到的地，真不会再被地主收回去？"

    "不会。"方瑜的声音坚定而温柔，"新颁布的《土地法大纲》......"

    教室后门突然被推开，穿军装的高大男子走进来。学员们立刻起立敬礼："赵政委！"

    赵明远笑着摆摆手，目光却落在方瑜身上。他手里拿着份文件，封皮上印着"华东局密件"。

    深夜的油灯下，方瑜展开密信。组织上要求她三日后去芜湖接收一批"特殊药品"。信纸的右下角，有个她再熟悉不过的记号——那个墨点比平时略大，边缘晕开成花瓣状。

    这是她和依萍约定的紧急信号。

    "还没睡？"赵明远推门进来，手里端着碗红糖水。

    方瑜迅速将信纸折起："在看学员的识字测验。"

    赵明远在她身旁坐下，粗糙的手指抚过她熬夜泛红的眼角："别太累，你脸色不好。"

    他的关怀让她心头一颤。两年朝夕相处，这个曾经在战场上杀敌无数的汉子，对她却总是小心翼翼。

    陆依萍在查看李副官今天给她的一个小盒子，这个盒子是从港城那边多方周转过来的。突然从盒子里面掉出了一片叶子。

    "怎么回事？"她拈起树叶，发现叶脉间藏着极细的字迹：

    "皖南

    是方瑜的笔迹！依萍的手微微发抖。这片叶子如何穿越千山万水进入空间，她无从得知。但更让她心惊的是，方瑜竟冒险用了她们少女时代玩过的把戏——用榆树叶传书。

    她迅速去空间里采下药田里所有的金鸡纳树皮，这是制作奎宁的原料。又连夜配好二十瓶药丸，掺进准备运往福建的"陈皮"货箱里。

    青弋江的晨雾中，方瑜戴着斗笠蹲在码头洗衣服。石阶上放着个竹篮，里面摆着三块皂角——这是接头的标记。

    "姑娘，"穿蓑衣的老渔夫凑近，"买鱼吗？今早的鲥鱼新鲜。"

    "要两斤半，"方瑜头也不抬，"去鳃不去鳞。"

    老渔夫的手顿了顿："巧了，只剩一条二斤七两的。"

    暗号对上。方瑜接过鱼篓，底部藏着个油纸包。她刚要把准备好的铜钱递过去，突然听见身后熟悉的脚步声。

    "瑜儿，"赵明远提着医药箱走来，"卫生所缺人手，我......"

    他的目光落在鱼篓上。方瑜心跳如鼓，面上却笑得自然："给你补身子，听说你昨晚又熬夜了。"

    野战医院的帐篷里，赵明远正在清点药品。

    "奇怪，"护士长翻着清单，"这批奎宁包装不像上海产的。"

    赵明远拿起药瓶仔细端详。棕色的玻璃瓶上没有任何标签，但瓶底有个极小的凹痕——是枚莲花印记。

    他的眼神骤然深邃。三个月前在徐州截获的军统密电里，提到过"南洋莲"这个代号。

    "先给疟疾病人用上。"他平静地放下药瓶，余光却扫见帐篷外方瑜匆匆走过的身影。

    方瑜在溪边洗绷带时，恍惚又回到1937年的上海。

    那时她和依萍还是圣约翰大学的学生，挤在亭子间里读《新青年》。某个夏夜，她们在黄浦江边发誓："无论将来各奔何方，都要为这片土地做点什么。"

    "发什么呆？"赵明远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他蹲下来帮她拧干纱布，伤口裂开的血腥味混着溪水的清香。

    方瑜望着他骨节分明的手——那里有道狰狞的弹痕。去年他带队突围时，就是这只手把她护在身下。

    "明远，"她突然问，"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

    "嘘。"他用沾水的手指轻点她嘴唇，"你永远是我的方老师。"

    溪水哗哗流淌，冲走了她未尽的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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