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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07章 残阳铁序,弦上东风
    残阳如铁水,泼满了天空,将东门外那片连营数里的粥棚,都镀上了一层悲壮的橘红。

    风是冷的,像一把淬了冰的钝刀子,一下下地刮在人脸上,似乎能将骨头里的热气都一并刮走。

    可数十万人的呼吸汇聚成的白雾,又硬生生将这片天地烘成了一方独立、滚烫的人间,与外界的肃杀彻底隔绝。

    这里没有喧哗,只有一种比喧哗更具力量的死寂。

    数十万百姓自发地排着长队,从城门口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像一条沉默的、望不到边际的黑色长河。

    他们静静地蠕动着,脸上没有狂喜,只有一种劫后余生般的麻木,和对眼前那口热粥最原始、最纯粹的渴望。

    粥棚之前,永安侯常乐那身华贵的狐裘早已不知被丢到了哪个角落。

    他只着一件寻常的员外袍,学着伙计的样子,双手握着一把比他胳膊还粗的巨大木勺,用尽全身力气,在几乎能没过人头的大铁锅里,一下一下,笨拙地搅动着。

    滚烫的粥汤蒸汽混着柴火的烟气扑面而来,熏得他脸通红,一双精于算计的眼睛里,也第一次,被熏出了几滴泪水。

    他从未觉得这米粥的香气如此真实,冲刷掉了他身上那股子檀香与墨香的虚浮,让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脚下这片土地,是活的。

    纯乡侯李玉更是干脆挽起了袖子,将那件碍事的侯爵外袍扔在一旁。

    古铜色的小臂上肌肉虬结,亲自将一袋袋沉重的米粮从车上扛下,再“砰”的一声砸在锅边,那动作,比他府里最得力的下人还要卖力。

    他闻着空气中那股子熟悉的,混杂着汗水与尘土的味道,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北境边关,与袍泽兄弟们围着一口行军锅,分食马肉的岁月。

    李玉脸上的神情很复杂,有疲惫,有肉疼,但更多的,是一种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脚踏实地的踏实感。

    百姓们的目光,已经很少落在他们身上。

    那一道道目光,越过这些笨拙的侯爷,越过那一口口升腾着热气的铁锅,最终,都汇聚在了高高悬挂于粥棚之上的,那几面用最粗糙的红布写就的巨大横幅之上。

    “萧氏”、“常氏”、“李氏”。

    那不是商号,那是他们的帅旗。是这漫漫寒夜里,唯一还愿意为他们点亮的一盏灯。

    终于,当宵禁的梆子声从遥远的城内,悠悠传来,最后一锅粥也见了底。

    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得几乎要与地面平行的老妇,颤抖着双手,从常乐手中接过了最后一碗尚有余温的米粥。

    她没有喝。

    浑浊的老眼里蓄满了泪水,只是将那只缺了口的粗陶碗紧紧地抱在怀里,仿佛那是失散多年的孩子。

    在那数十万道目光的注视下,她缓缓地,朝着粥棚的方向,朝着那几面在夜风中猎猎作响的红色帅旗,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动作迟缓,却重如泰山。

    与外界那无声静默的氛围截然相反,云安侯府的内堂,像一个烧得滚烫的蒸笼,甜得发腻。

    地龙将整个厅堂烘得温暖如春,空气里弥漫着龙涎香和舞姬身上传来的脂粉气。

    云安侯王景正半倚在虎皮软榻上,用一双银箸,小心翼翼地夹起一片片薄如蝉翼、尚在冒着热气的鹿舌,姿态优雅地喂进怀中美貌姬妾那微微张开的红唇之中。

    “一群贱民,给口吃的就跟你摇尾巴,”他看着姬妾满足的媚态,发出一声轻佻的嗤笑,那张浮肿的脸上,满是深入骨髓的麻木与残忍,“跟喂狗,又有什么区别?赏他们一口吃的,他们还得跪下来谢恩呢。这京城,终究还是咱们的天下。”

    同一时刻,靖王府的书房,清冷如冰。

    靖王赵汝辰独自一人,没有点灯,只有一根牛油大烛在桌案上静静燃烧。

    他正用一块雪白的鹿皮,一丝不苟地擦拭着一柄从西域淘来的古刃。

    刀身狭长,刃口带着一抹诡异的弧度,映着烛火,寒光凛冽。

    总管柴宣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门外的阴影里,躬身跪地,将东门施粥的盛况、城中勋贵的反应,以及云安侯府那番不堪入耳的言论,一五一十地禀报完毕。

    靖王没有回头,仿佛是在对着那柄能映出人影的利刃说话。

    “蠢货们还在为那几碗粥沾沾自喜,还在做着秋后算账的美梦,却不知,余瑾那家伙,从头到尾想要的,就不是这几碗粥能收买的‘人心’。”

    他擦拭的动作停了下来,那双带着几分慵懒的桃花眼,在刀锋的寒光映托下,一片冰冷的澄澈。

    “噌——”

    一声轻响,古刃缓缓归鞘,为这场自言自语,画上了最后的句点。

    “他要的,是刀。”

    夜色更深,紫宸殿内却依旧灯火通明,也同样孤寂。

    皇帝赵汝安负手立于窗前,看着窗外那轮被乌云遮蔽的残月,身形显得有些孤单。

    “朕的这位余爱卿,盟友倒是……靠得住。”

    大内总管梁宇躬着身子,用他那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调回道:“皆因余大人以泼天富贵为锁,将众人牢牢捆于一船。利之所至,自然坚不可摧。”

    皇帝闻言,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轻笑。

    “大伴,你错了。”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感慨,几分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和忌惮。

    “若仅仅是利益,又岂能让萧雨微那等冰雪聪明、傲骨天成的女子,都甘愿……赌上整个萧家的未来?”

    梁宇没有再接话。他知道,这已不是他该揣测的范畴。

    皇帝缓缓踱步,最终,走到了那幅巨大的《大安万国疆域图》前。

    他修长的手指,在那条从西域通往京城的,用朱砂描绘的红色商路线上,轻轻地、反复地摩挲着。动作很慢,像是在抚摸一把即将出鞘的刀的冰冷刀脊。

    整个御书房的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许久,皇帝转过身。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再无半分疲惫,只剩下属于君王的锐利与决断。

    他盯着梁宇,用一种平静到可怕的语气,问出了那个足以开启全新棋局的问话:

    “大伴,算算时日。”

    “那些远道而来的……各国使臣与商队……”

    “……是不是,也快到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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