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挚脸皮狠狠一抽。
得！赵政这孙子，早就在这儿挖坑等着他呢？
尽管杜挚颇有不愿，但他如今还有得选吗？
秦法严苛，要是自己说个不字，一旁的卫鞅立马就会跳出来了。
杜挚腮帮子咬得咯嘣响，心在滴血：“在下，愿意交出……这二十万钱。”
“痛快！”赵政拊掌大笑，他转头看向冷眼旁观的卫鞅以及面色铁青的嬴渠梁道，
“君上，左庶长，你们都听见了吗？中大夫愿意为了秦国农事，献出二十万钱以解燃眉之急，真乃我群臣表率啊！”
卫鞅嘴角扯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微微颔首。
卫鞅想的是，如此良机，直接将老世族连根拔了。不过这里是赵政的主场他也不好说什么。
嬴渠梁则是冷哼一声，算作回应。赵政这话，与其说是献，不如说是被逼着掏钱买命。
还群臣表率？就这老小子要真成了群臣表率，那我秦国就完蛋了。
“既如此，”赵政笑容一敛，又看向杜挚道，
“事不宜迟，曲辕犁关乎今春耕作，耽误一刻，地里便少收一成粮食。还请中大夫马上将二十万钱押金交付太府令入库，并即刻立下字据，表明此款乃自愿资助农具周转，绝无索还之意，免得日后再生纠葛，耽误农时。”
“没问题吧？中大夫？”赵政故意将声音拖得很长。
杜挚眼前又是一黑，差点没站住瘫倒在地。
马上？现钱？足额？赵政这是真要让他大出血啊！
他本想拖延几日，或是以财物折算抵充，还能进行一番讨价还价。
但赵政可不给他机会，将最后一丝侥幸也给封死。
听赵政说的那些话，摆明了这笔钱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他想靠着曲辕犁大捞特捞的美梦彻底破灭，不仅一个子儿没捞到，反而要倒贴二十万。
“遵……遵命。在下马上就去筹备。”
杜挚浑身都在哆嗦，感觉喉头一股腥甜涌上。
他事关他小命，杜挚赶忙转身往府跑，去调集现钱。
看着杜挚狼狈的样子，变法派，中立派群臣心中难得的快意。
老世族那边，不少人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看向赵政的眼神充满忌惮与怨毒。
杜挚的失败，不仅是损失了钱，更是狠狠挫了世族的锐气，如此以往，世族内部必定分崩离析啊！
赵政却根本懒得理他们，在赵政眼中，这就叫跳梁小丑。
他走到司农令身边，拍了拍老农粗糙的手，指着那犁开的沃土，朗声道：“老丈，你看这曲辕犁如何？好用吗？”
那白发老农激动地眼泪都下来了，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神！真乃神物啊！”
“大将军！大秦有大将军，是万民之福啊！”
“有了它，地里一定能多长粮食，大秦的娃儿们都能吃得饱饱的！”
被老农这么一阵吹嘘，赵政心里这个得意啊！
正准备美滋滋地俯身，扶起老人，身旁的嬴渠梁却提前躬身一步弯下了腰。
嬴渠梁的动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恰到好处地挤到了赵政和老农之间。
“老人家，您快起来。”嬴渠梁的声音温厚有力，“区区一犁而已，不用您老行如此大礼。寡人……”
他故意顿了一顿，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旁边嘴角僵硬的赵政，声音陡然拔高：
“这犁啊，寡人夙夜忧思，与工匠日夜琢磨，图个啥？”
“不就想看着它能利国利农，看着它能为您老为千万秦农省下一口力气，多打几斤粮食……”
嬴渠梁微微仰头，环视了一圈众臣，“寡人……就觉得值了。”
轰！
群臣瞬间激动了，原来不只是打将军一人所研制的，幕后还有君上的支持啊！
“君上圣明！”
“君上仁德！万民之福！”
“有此圣君，秦国有望！大秦之幸啊！”
群臣当即掏出毕生所学拍嬴渠梁的马屁，就连孟允白英也不例外。
而被嬴渠梁挤到一边的赵政呢，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嘴角抽搐了一下又一下。
伸出去准备扶人的手，尴尬地僵在半空，显得是那么多余。
赵政彻底无语了，看着嬴渠梁那表演欲爆棚的侧脸，在看群臣一个个拍马屁的功夫。
他内心狂奔过一万头草泥马：
我尼玛……夙夜忧思？日夜琢磨？
你特么琢磨的是怎么坑老子吧？这曲辕犁是老子从后世带来的知识！
你嬴渠梁琢磨？你琢磨了个啥？琢磨着怎么坑老子给你多干活？
神特么的区区一犁，刚才看到效果眼睛瞪得比杜挚还亮的是谁？
现在装大尾巴狼了？演给谁看呢？
赵政感觉胸腔里憋着一股气，上不来下不去，要不是看在对方是自己的领导而且还是自己未来小舅子的份上，他早就一闷棍敲上去了。
恶心杜挚带来的爽感，瞬间被自家这位君上亲手扑灭了一半。
感情忙活半天，最大冤种竟是我自己？
嬴渠梁得意极了，正要来一番获奖感言，却见一士兵匆匆跑来。
“禀君上，巴国使臣前来求见！”
士兵单膝跪地急忙道。
“哦？”
嬴渠梁双眼微眯，巴国？
巴国和秦国天高水远，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这次怎么还来秦国了？
嬴渠梁看向赵政，赵政却懒得理他，将头扭到一边。
嬴渠梁干咳两声：“上将军赵政发明曲辕犁有功，赏赐封邑诸位可有意见？”
群臣不语，这谁敢有意见？
且不说赵政本就是大功一件，就说真有不长眼的去找赵政麻烦，那么下场肯定和杜挚差不太多。
刚才还扭着脖子看别处，一副老子不想搭理你的赵政，光速变脸绽放出一个堪比三月暖阳的笑容。
封邑啊！这可是封邑啊！
嬴渠梁时期被得到封邑的只有日后的卫鞅，被封商君。
“臣，赵政。谢君上厚恩！臣定当肝脑涂地，为大秦，为君上，鞠躬尽瘁死而后……”
群臣：“……”
包括卫鞅在内，所有人都被赵政这毫无节操的光速变脸给震得眼角直抽抽。
好家伙，刚才那股子的劲呢？
赵政一本正经道：“巴国使臣必须见……不过，却不要答应他们任何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