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寒风卷着枯叶拍打在办公楼的玻璃上，发出呜呜的声响。沈星晚盯着电脑屏幕上欧盟最新发布的关税调整公告，指尖冰凉得像触到了冰窖。公告上“纺织品类进口关税提高至35%”的黑体字刺得她眼睛生疼，桌角堆积的欧洲订单合同突然变得无比沉重，仿佛下一秒就要压垮这张实木办公桌。她穿着件深灰色的羊毛套裙，是用自家研发的可降解羊毛混纺面料做的，领口的珍珠胸针还是陆战锋上次去米兰出差带回来的，此刻却被她无意识地攥在手心，冰凉的触感丝毫缓解不了心头的焦灼。
“星晚姐，德国客户的视频会议刚结束。”林薇脸色惨白地推开门，手里的平板电脑差点脱手摔在地上。她穿着一身黑色职业装，平日里总是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此刻散乱着几缕碎发，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他们说……说关税太高，成本根本cover不住，已经决定暂停下一季度的订单，还要取消之前预订的五万件‘暖福’棉袄。”
沈星晚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取消？我们的面料检测报告、生产排期都做好了，仓库里已经备了三成的原料！”她快步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厂区里堆积如山的出口包装，那些印着“红星服装厂”字样的纸箱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单薄，“其他客户呢？法国的刺绣礼服订单、意大利的再生面料订单，都有消息了吗？”
“都……都悬了。”林薇的声音更低了，“法国客户说要重新核算成本，意大利那边直接挂了电话，连邮件都不回了。销售部刚统计完，这波关税调整下来，咱们欧洲订单直接锐减了40%，光是违约金就要赔进去两百多万。”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陆战锋走了进来。他刚从物流园核实出口库存回来，军绿色的夹克上沾着风霜，睫毛上甚至还挂着细小的冰碴。看到沈星晚煞白的脸色和林薇泛红的眼眶，他瞬间明白了情况，快步走到沈星晚身边，粗糙的手掌轻轻覆在她冰凉的手背上：“别慌，我刚查过库存，出口的现货还能撑一个月，还有时间想办法。”
沈星晚抬头看着他，眼眶瞬间热了。她知道陆战锋最不喜欢面对数字和合同纠纷，却总能在这种时候用最沉稳的语气给她定心。“怎么能不慌？”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咱们好不容易打开欧洲市场，从最初的小订单做到现在的年销千万，就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关税，一切都要归零了？”她想起上次去米兰参加时装周，那些外国设计师惊叹于再生面料的环保性，那些客户握着她的手说“终于找到既传统又创新的中国品牌”，心里就像被刀割一样疼。
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厂，车间里的气氛变得格外压抑。王师傅拿着刚绣好的苗族银饰纹样，站在堆积的出口面料前直叹气：“好好的生意怎么说黄就黄了？这些料子都是按欧洲客户要求特制的，国内也用不上啊。”年轻绣娘小花偷偷抹着眼泪，她负责的法国礼服刺绣刚完成一半，现在订单取消，半个月的心血全白费了。
董事会紧急召开会议，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张董把关税公告拍在桌上，烟灰抖落在花白的头发上：“我早说过别把鸡蛋放一个篮子里！非盯着欧洲市场不放，现在好了，关税一涨，订单全没了！”他指着沈星晚，语气带着责备，“当务之急是赶紧把库存转内销，哪怕降价处理也比砸在手里强！”
“降价？”沈星晚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倔强，“我们的再生面料、手工刺绣都是真金白银的成本，降价就是砸自己的牌子！欧洲市场不能丢，这不仅是订单的事，是咱们中国服装品牌在国际市场的脸面！”
李总在一旁冷笑，金表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刺眼的光：“沈厂长别打肿脸充胖子了！脸面能当饭吃？现在厂里的现金流只能撑三个月，再不想办法回笼资金，连工资都发不出来！我看不如干脆放弃欧洲市场，专心做国内直播带货，上个月那场直播不就卖了八百万吗？”
“李总说得轻巧！”陆战锋沉声开口，军绿色的夹克拉链拉得紧紧的，透着不容置疑的气场，“国内市场竞争早就白热化，放弃欧洲等于自断臂膀。星晚说得对，品牌形象不能丢，但也不能硬扛，得想变通的法子。”他转向沈星晚，眼神里满是支持，“你是不是已经有想法了？”
沈星晚看着他信任的眼神，深吸一口气，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世界地图：“我查过了，欧盟关税只针对直接进口的纺织品，咱们可以曲线救国。”她的指尖落在北非突尼斯的位置，“这里有自贸区，和欧盟签了免税协议，商品可以零关税进入欧洲。我们把生产线转移到自贸区，在当地建厂生产，原料从国内运过去，成品直接从北非出口欧洲，完美避开关税壁垒！”
“转移生产线？”张董皱起眉头，“那得花多少钱？厂房、设备、工人，没有几千万下不来！咱们现在哪有闲钱折腾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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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的事我来解决。”沈星晚语气坚定，“我已经联系了突尼斯驻华使馆，他们对中国企业入驻自贸区有优惠政策，前三年免税，还能提供低息贷款。我们不用全搬，先建个组装车间，国内生产半成品，到那边完成最后工序，这样成本能降一半。”她看向陆战锋，眼神里带着恳求，“战锋，物流和生产的事，我需要你去盯。”
陆战锋没有丝毫犹豫：“我明天就去突尼斯考察。你在国内稳住客户，协调原料供应，咱们分工合作，一定能渡过这关。”他走到沈星晚身边，在她耳边轻声说，“晚上别熬太晚，我已经让张大妈炖了你最爱喝的乌鸡汤，再难的坎，咱们一起跨。”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着熟悉的安心感。
接下来的日子，全厂上下都动员了起来。沈星晚白天对接突尼斯自贸区的各项手续，晚上和欧洲客户视频沟通，一遍遍解释“产地转移不影响品质”，嗓子都说哑了；陆战锋则带着技术团队飞赴突尼斯，考察厂房、招聘当地工人、调试设备，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军绿色的夹克始终没离身，成了团队里最可靠的“移动堡垒”。
最棘手的是说服客户等待。法国客户在视频里拍着桌子发脾气：“沈，我们的礼服要赶在戛纳电影节前交货，现在换产地，品质出了问题谁负责？”沈星晚拿着刚空运过去的半成品样品，对着镜头展示刺绣细节：“您看这针脚密度、银线纯度，和国内生产的一模一样。我们派了王师傅的徒弟去突尼斯监督工艺，保证每件礼服都和之前的品质一致，要是有问题，我个人承担所有损失。”她的眼神真诚而坚定，终于让对方松了口，同意延长交货期。
陆战锋在突尼斯也遇到了不少麻烦。当地工人不熟悉中国的刺绣工艺，组装半成品时频频出错；物流清关手续繁琐，第一批原料卡在港口整整一周。他每天穿梭在厂房和海关之间，用翻译软件和当地人沟通，军绿色的夹克被北非的烈日晒得褪了色，却始终保持着耐心。有次工人操作不当弄坏了刺绣样品，他没有发火，而是亲自示范如何轻拿轻放，粗糙的手指捏着脆弱的绸缎，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一个月后，当第一批产自突尼斯自贸区的“暖福”棉袄顺利通过欧盟海关，法国客户收到刺绣礼服后发来“品质如一”的邮件时，沈星晚和陆战锋在越洋视频里看着彼此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都忍不住笑了。
那天晚上，沈星晚独自留在办公室整理文件，陆战锋的视频电话突然打了过来。屏幕里，他站在突尼斯厂房的灯光下，军绿色夹克的领口敞开着，露出里面印着“红星”字样的t恤：“我刚和当地劳工签了长期合同，他们学东西很快，已经能独立完成刺绣组装了。”他转动手机，镜头扫过车间里整齐的生产线，那些肤色各异的工人正对着中国刺绣图样认真操作，“你看，他们还学着用咱们的方式挂了‘安全生产’的标语。”
沈星晚看着屏幕里陌生又熟悉的场景，眼眶湿润了：“辛苦你了，战锋。等你回来，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好啊，我可等着呢。”陆战锋的笑容在灯光下格外温暖，“对了，今天当地商会来考察，说咱们这模式是自贸区的标杆，还想推荐给其他中国企业。”他突然凑近镜头，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我想你了，星晚。这边的月亮没家里圆，连风都带着沙子，没有你在身边，总觉得少点什么。”
沈星晚的心跳漏了一拍，脸颊瞬间热了。结婚这么多年，陆战锋很少说这样的情话，却总能在最不经意的时候戳中她的心。“我也想你。”她轻声说，手指轻轻划过屏幕上他的脸，“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挂了电话，沈星晚走到窗前，看着厂区里重新忙碌起来的出口包装线，心里充满了踏实的暖意。这场突如其来的贸易壁垒，虽然让企业经历了惊险的考验，却也意外地推动了国际化布局。现在，红星服装厂不仅保住了欧洲市场，还在北非建立了生产基地，实现了“中国设计+当地生产”的新模式。
三个月后，陆战锋带着突尼斯团队的捷报回国。当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军绿色夹克，出现在沈星晚面前时，她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他身上的风沙味混着熟悉的皂角香，是让她安心的味道。
“欢迎回家。”她的声音闷闷地传来。
陆战锋紧紧回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我回来了。欧洲订单已经恢复了，下个月还能增长10%，自贸区的厂房也扩建好了，咱们的再生面料在北非也打开了销路。”他松开她，从背包里拿出个小小的木雕，上面刻着中突两国国旗，“当地工人送的，说谢谢咱们给他们带来了工作。”
沈星晚接过木雕，指尖抚过上面粗糙的纹路，眼眶又热了。她知道，这场出海危机不仅没有打垮他们，反而让红星服装厂变得更强大、更有韧性。就像这木雕上的纹路，经历过风雨打磨，才能变得如此深刻而坚固。
车间里，王师傅正带着年轻绣娘给突尼斯发来的订单赶工，那些苗族银饰纹样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小花举着手机直播：“家人们看过来！这是咱们出口欧洲的爆款礼服，虽然产地变了，但手艺一点没变，每一针都是咱们的心血……”弹幕里“买它”的刷屏又开始了，热闹得像过年。
沈星晚和陆战锋站在车间门口，看着这充满生机的场景，相视而笑。寒风依旧在窗外呼啸，但他们心里都充满了温暖和希望。沈星晚知道，未来的国际化道路还会有更多的贸易壁垒和挑战，但只要他们夫妻同心，团队协力，就没有跨不过的坎。红星服装厂的旗帜，终将在更广阔的世界舞台上，迎风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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