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童在高热褪去后，沉沉睡去，小脸贴着柔软的枕巾，长长的睫毛在昏暗中投下浅浅的影子，呼吸虽浅却总算平稳下来。

    沈舒颜屏住呼吸，目光贪婪地锁在女儿安睡的小脸上，确认那份宁静不是错觉，才用袖口用力擦了擦通红的眼眶，轻手轻脚起身，走到车厢前端，取出医药箱，来到何强的面前。

    何强已悄然挪坐到了童童床边的狭窄椅子上，背靠着冰冷的车厢壁。

    从沈舒颜出现起，他的目光就如同焊钉般钉在了母女俩身上，眼睛里面翻滚着的是浓得化不开的思念、愧疚，以及失而复得的惶恐。

    沈舒颜在他面前站住，打开医药箱，拿出剩下的半瓶消毒酒精，小心翼翼地倒在一小块干净的脱脂棉上。

    冰凉的、带着浓浓酒精味的湿棉球，轻柔地拭过何强还尚未处理的伤口边缘凝结的血痂和污渍。

    一边清理，沈舒颜一边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却清晰地叙述着末世降临后的噩梦、躲藏时的绝望、食物的耗竭、苏荷宛如天神降临般的出现以及这段日子以来的守护。

    她省略了许多惊心动魄的搏杀与逃亡，但那劫后余生的坚实温暖，却清晰地透过她颤抖的指尖和微微不稳的声线传递出来。

    听着沈舒颜的描述，何强粗重的呼吸在狭窄的空间里显得异常清晰。他布满血丝、深陷眼眶的双目，死死钉在妻子瘦削的面庞上。拳头紧握，指节捏得发白又缓缓松开，最终化为沉重的激荡在胸口的后怕与庆幸。

    他喉结艰涩地滚动了一下，看着妻子近在咫尺、同样疲惫不堪的侧脸，眼中凝满了说不出的复杂。他深吸了一口气，大手有些笨拙地伸出，在空中停顿了极其短暂的一瞬，最终还是轻轻揽过了沈舒颜的肩膀，将她半拥入怀中。

    “对不起——阿颜。”何强声音沙哑，混杂着沉重的呼吸，“阿颜——是我不好——让你和童童都受苦了。对不起——我回来了。”

    沈舒颜被揽过去的身体先是微微一僵，仿佛被他手臂的温度烫到。紧接着，肩膀剧烈颤抖起来。一直强忍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如同决堤般失控地涌出。

    她死命地咬住下唇内侧，想把那破堤而出的呜咽硬生生咽回去，可泪水已如断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啪嗒啪嗒”砸在何强的衣襟上，迅速晕开一片深色的泪渍。

    她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从哽咽的喉咙里挤出积压了太久的控诉与委屈，“你怎么——怎么才回来啊——我和童童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阿颜——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何强的心里狠狠揪紧，疼得发颤。他笨拙又心疼地收紧了手臂，温热粗糙的手掌有些无措地、一下下轻拍着妻子单薄颤抖的后背，“别哭——别哭啊——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他看着沈舒颜簌簌滚落的泪珠，笨拙地试图用指尖去抹她脸上的泪水，却发觉越抹越多。鼻翼发酸，自己的眼睛也瞬间通红发热，“你放心，就算豁出命也护好你和童童。有我一天，绝不让你们再担惊受怕。”

    几步之外，熟睡的童童似乎被压抑的哭泣声稍稍惊扰，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呓语，小嘴咂摸了一下，竟又低低地打了个细小的呼噜，仿佛沉入了香甜的梦里。

    相拥而泣的两人瞬间顿住，像被电流击中般下意识分开一点距离，脸颊都飞快地染上几分赧然。

    他们彼此狼狈地对视了一眼，说不清道不尽的情谊最终都融进了嘴角绽开的笑意。

    沈舒颜靠在何强肩上，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宣泄后只剩下了疲惫和踏实感。

    何强则一手紧握着妻子冰凉的手，另一只手仍无意识地、笨拙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目光未曾从女儿沉睡的小脸上移开半分。

    浓浓的温情在车厢里静静流淌开来。

    苏荷似是无意识地往后一瞥，嘴角也缓缓勾起。

    

    接下来的行程，苏荷节奏紧张且目标清晰。

    即返回青云镇。

    房车引擎低吼着，碾过荒芜的土地，一路向东南方向。当终于驶出z市的范围，房车在一片被废弃乡镇外围的公路上停下。

    苏荷用强大的精神力扫过四周，确认暂时没有威胁后，才熄了火，下令休整。

    似乎是休息充分的原因，童童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几分活泼，小脸红润了不少。她乖巧地窝在苏荷怀里，带着点害羞和好奇，偷偷打量着不远处的何强。看到何强温和的目光后，她倏尔又眯起眼睛，笑嘻嘻地傻乐。

    看到闺女这样可爱的模样，何强的心里顿时柔软的不行。

    苏荷的目光落在了何强身上，开门见山地问道：“何团长，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

    何强的回答几乎是脱口而出，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我跟着阿颜和童童！她们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苏荷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不动声色地略一点头，表示知道了。不过心里对他的回答速度还是满意了几分。

    苏荷的视线随即转向李三多、刘载明和张猛三人。

    三人眼神飞快地交流了一下，体格最壮实的张猛率先闷声开口：“何副团去哪儿，我们跟着！”李三多和刘载明也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很好，目标再次统一。

    苏荷的脸上依旧是不辨喜怒。

    公路两旁散落着不少的废弃车辆。为了接下来的行程，何强和队友们立刻行动起来，仔细搜寻。没过多久，一辆有明显的灰尘和剐蹭痕迹，但骨架结构看起来相对比较完好的越野车，就被他们几人找到了。幸运的是，许是原车主受惊逃走了，车门并未上锁，甚至车钥匙就放在了车上。

    “抓紧检查胎压、油管、电路和油量！”何强沉声下令。刘载明和李三多立刻应声，熟练地分头行动起来，快速而专业地检查着车况。

    发动机主体并没有问题，汽油只剩下了三分之一。

    确认这辆车基础性能尚可后，何强走到苏荷的面前郑重地说：“苏小姐，我们的车还欠些汽油跑不了远路，你这儿如果有余量，能不能先匀我们一些？回头用晶核或者用物资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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