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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四章跨平台联盟
    七月的风裹着梅雨季后的湿热,黏糊糊地贴在人皮肤上。清晨六点,工会那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办公室已经亮起了灯,窗台上的绿萝被昨夜的雨水浇得发亮,叶片上的水珠顺着藤蔓滴下来,在水泥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李默推开门时,一股混杂着汗味、烟味和打印纸油墨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屋里已经坐了七八个骑手,有的穿着速达的蓝色工装,有的套着同城急送的黄色马甲,还有两个穿着顺丰的黑色制服,袖口卷得老高,手里攥着皱巴巴的投诉材料。

    “李哥,你可来了!”穿黄色马甲的小伙子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叫小周,昨天刚从同城急送辞职,手里的材料上还沾着外卖汤渍,“平台又改算法了,现在送单超时一分钟扣五块,我昨天送了二十单,倒贴了三十块!”

    李默接过材料,指尖触到纸页上的油渍,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速达的丑闻曝光后,这样的场景每天都在上演。先是速达的骑手们抱团来找工会,后来消息像长了翅膀,飘到了其他平台——同城急送的骑手被拖欠工资,顺丰的快递员被强制加班,就连美团专送的骑手,也面临着“不跑满一百单不准下班”的霸王条款。工会的电话从早响到晚,林溪买的两箱打印纸,三天就用完了一半。

    “都坐,”李默把材料放在桌上,从抽屉里拿出一次性杯子,给众人倒热水,“林溪还在调试设备,咱们先说说,成立联盟的事,大家都有啥顾虑?”

    穿黑色制服的快递员老陈抽了口烟,烟蒂在烟灰缸里摁灭时,火星溅起一点微光:“李哥,不是我们不信你,就是怕……怕像上次那样,平台找黑社会来威胁我们。”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左手腕上还留着一道浅疤——上个月他带头去顺丰网点讨说法,被几个纹身的人推搡时蹭到了墙角。

    李默没说话,从柜子里翻出一叠照片。照片上是速达总部楼下的场景:几十名骑手举着“还我血汗钱”的牌子,警察站在中间调解,速达的高管低着头在协议上签字。“上次速达也威胁过我,”李默指着照片里自己的背影,蓝色工装上还沾着蛋液——那是平台派来的人泼的,“但你们看,最后赢的是谁?”

    他的话刚落,门被推开,林溪抱着笔记本电脑走进来,额头上沾着细汗,马尾辫有些散乱。“设备调试得差不多了,”她把电脑放在桌上,屏幕亮起来,上面是联盟大会的直播界面,背景是她连夜设计的logo: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下面写着“劳动者联盟”五个字,“备用信号源也准备好了,用的是军用级别的加密芯片,就算主信号被干扰,也能在三十秒内切换。”

    李默看着她眼底的青黑,心里一软。为了筹备今天的联盟大会,林溪熬了两个通宵,昨天调试设备到凌晨三点,趴在桌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数据线。他想让她再歇会儿,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早饭吃了吗?我买了豆浆油条。”

    林溪从包里掏出一个被咬了一口的包子,笑了笑:“吃了,楼下张记的肉包,挺香的。”她的笑容很轻,眼角的细纹里还带着疲惫,却让屋里的气氛一下子松快起来。小周凑到电脑前,指着屏幕上的logo:“林姐,这设计得真好看!比平台那些花里胡哨的广告强多了!”

    上午九点,联盟大会的会场——一间临时租来的仓库,渐渐热闹起来。仓库的墙壁上贴着红色的标语,“尊严源于抗争”“团结就是力量”,都是骑手们自己写的,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一股韧劲。几百个骑手挤在仓库里,有的坐在地上,有的靠在货架上,还有人抱着头盔,小声地交流着。阳光从仓库的天窗照进来,光柱里浮动着灰尘,落在他们沾满油污的工装上,像是给这些疲惫的人镀上了一层金边。

    林溪坐在仓库角落的桌子后,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反射着她专注的眼神。她戴着耳机,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屏幕上的直播画面里,已经有两千多人在线观看。“李默,该你上台了。”她抬头看向仓库中央的高台,声音透过麦克风传过去。

    李默深吸一口气,走上高台。台下瞬间安静下来,几百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他,有期待,有紧张,还有些不易察觉的怀疑。他拿起麦克风,指尖有些发凉——上次在速达总部发言时,他也这样紧张,但这次不一样,这次他身后站着的,是来自十几个平台的劳动者。

    “我知道,大家来找工会,都是走投无路了。”李默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仓库的每个角落,“速达的骑手们,上个月被拖欠工资,平台说‘资金周转不开’,却给高管发了百万奖金;同城急送的兄弟,被算法逼着闯红灯,出了事故平台不管不问;顺丰的老陈,上个月因为送丢一个包裹,被罚款两千块,那是他半个月的工资。”

    他指着台下的老陈,老陈猛地抬起头,眼里泛起了红。“我们每天风里来雨里去,冬天冻得手发僵,夏天热得中暑,为了什么?”李默的声音渐渐提高,“不是为了让平台把我们当机器,不是为了让算法把我们逼死,是为了让老婆孩子能吃上热饭,是为了让自己活得有尊严!”

    台下有人开始点头,小周攥紧了拳头,指甲嵌进掌心。“有人说,尊严是别人给的。”李默看着台下的众人,目光坚定,“但我想说,尊严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争来的!速达的工资,是我们罢工三天争来的;超时罚款的规定,是我们一次次去平台交涉改过来的;今天这个联盟,也是我们大家一起,一步一步搭起来的!”

    “好!”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掌声像潮水一样涌来。老陈站起来,用力拍着巴掌,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小周跳起来,挥舞着拳头;还有几个女骑手,一边鼓掌一边擦眼睛。阳光从天窗照在李默身上,他看着台下沸腾的人群,突然觉得鼻子发酸——这些天的辛苦,那些被威胁的夜晚,都值了。

    林溪坐在角落里,看着高台上的李默,嘴角忍不住上扬。她调整了一下摄像头,想把这热烈的场景拍得更清楚些,可就在这时,屏幕突然花屏了,五颜六色的条纹在上面跳动,耳机里传来刺耳的杂音。“不好!”她心里一紧,手指飞快地切换到后台界面——信号强度从满格掉到了零,而且是被外部信号干扰的,不是设备故障。

    “是其他平台搞的鬼!”林溪的声音有些发颤,她猛地抬头看向高台,李默还在发言,台下的掌声还在继续,他们还不知道直播已经断了。“他们不想让更多人看到!”她双手放在键盘上,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快速敲击着代码,试图重新连接信号,可干扰源太强了,每次连接到一半就会断开。

    “怎么了?”李默快步走过来,他刚才看到林溪的表情不对,心里就咯噔一下。“信号被干扰了,主信号源用不了了。”林溪抬头看他,眼里满是焦急,“备用信号源可以用,但需要你的愿力值支持,启动芯片需要十万愿力值。”

    李默愣了一下。他第一次听说愿力值,是在帮速达骑手讨工资的时候,系统突然弹出提示,说他获得了一千愿力值。林溪当时解释说,愿力值是劳动者的信任和支持转化来的,是一种无形的力量。他低头看着屏幕上的系统提示——【是否启动备用信号源?需消耗10万愿力值】,没有丝毫犹豫:“启动。”

    话音刚落,林溪按下了回车键。笔记本电脑旁边的小型信号发射器突然亮起了绿灯,屏幕上的花屏渐渐消失,直播画面重新出现。“好了!恢复了!”林溪松了口气,身体却因为过度紧张而晃了一下,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李默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她的腰。她的身体很轻,微微发颤,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没事吧?”他的声音放得很柔,手指能感觉到她腰间的温度,还有布料下细微的颤抖。

    “没事,就是有点累。”林溪抬起头,笑了笑。她的脸颊泛着红晕,额头上的汗还没干,贴在皮肤上,像一颗小小的珍珠。她靠在李默的臂弯里,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那心跳像一面鼓,敲走了她所有的疲惫和紧张。仓库里的掌声还在继续,直播界面上的在线人数已经涨到了五千多,弹幕刷得飞快——“加油!”“我们也要加入联盟!”“尊严是自己争来的!”

    下午两点,联盟大会圆满结束。当李默宣布“跨平台劳动者联盟正式成立”时,仓库里的骑手们欢呼起来,有人把头盔扔到空中,有人互相拥抱,还有人拿出手机,给家里人打电话报喜。林溪关掉直播,看着屏幕上的联盟成员名单——已经有三百多人报名加入,心里满是成就感。

    晚上,大家在仓库附近的小餐馆庆功。餐馆不大,只有六张桌子,老板也是个老骑手,听说他们成立联盟,特意给打了八折。桌上摆着水煮鱼、麻婆豆腐、炒青菜,还有几箱啤酒,酒瓶倒在桌上,泡沫顺着瓶口流下来。

    王秀端着酒杯站起来,她今天穿了件红色的连衣裙,比平时显得精神多了。“我跟你们说,”她的声音洪亮,带着点醉意,“当初李默来找我,说要帮骑手维权,我还担心他撑不下去。结果呢?他不仅帮速达的兄弟拿回了工资,还成立了联盟!”她指着李默和林溪,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我看啊,李默和林溪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一个敢闯敢拼,一个心思细腻,要不是他们俩,咱们这联盟也成不了!来,大家一起敬他们一杯!”

    众人纷纷端起酒杯,小周起哄道:“李哥,林姐,你们可得好好的啊!我们还等着喝喜酒呢!”老陈也跟着笑:“对!喜酒可不能少了我们的!”

    李默端着酒杯,看向林溪。她的脸颊红红的,眼神里带着笑意,正看着他。四目相对的瞬间,不需要多说什么,彼此眼里的默契和温暖,就像桌上的灯光一样,照亮了整个小餐馆。李默举起酒杯,和她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叮”的一声,清脆又响亮。

    啤酒的泡沫沾在嘴角,有点苦,却又带着一丝甜。李默看着眼前的众人——这些穿着不同工装的骑手,这些为了尊严而抗争的劳动者,心里突然很踏实。他知道,联盟成立只是开始,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困难,更多的挑战,但只要他们团结在一起,只要林溪在他身边,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窗外的夜色渐浓,小餐馆里的笑声和碰杯声,顺着窗户飘出去,融进了城市的灯火里。远处的马路上,还有骑手骑着电动车飞驰,车灯像星星一样,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道光痕。那些光痕,和仓库里的标语,和小餐馆里的灯光,和李默与林溪眼里的笑意,交织在一起,变成了这座城市里最温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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