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杂役房,关上那扇吱嘎作响的破木门,林夜总算有了一处可以喘息的角落。
这地方和他离开时没什么两样,窄小,潮湿,空气里飘着一股霉味。
与外面世界的风起云涌相比,这里安静得像一口被遗忘的枯井。
但他需要的就是这种安静。
他盘腿坐到那张硬邦邦的板床上,没有急着开始,而是先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
神魂的刺痛感已经减弱了许多,但依旧在脑海深处盘踞不去。
这是强行掠夺王级天赋留下的后遗症。
【百战之躯】,仅仅是看到这四个字,林夜就能感觉到一股潜藏在自己血肉最深处的悸动。
那不是灵力,也不是气血。
那是一种更古老,更野蛮,也更纯粹的力量。
是时候了。
他闭上眼,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主动去触碰那个盘踞在他身体里的崭新天赋。
没有预兆。
也没有缓冲。
就在他意识接触到【百战之躯】的刹那。
他的世界被一片血色淹没了。
这里是一片战场,一片无边无际的战场。
喊杀震天,金戈交鸣。
一个手持巨斧的壮汉,咆哮着将一头妖虎劈成两半,下一刻,他自己也被数支长矛贯穿了胸膛。
一个白衣剑客,在千军万马中穿行,剑光所至,人头滚滚,可他的剑再快,也快不过身后射来的漫天箭雨。
一个法修,口诵真言,招来雷霆,清空了方圆百丈的敌人,可还没等他念出第二个咒语,一个刺客的匕首就从阴影里探出,割断了他的喉咙。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
体修的拳,剑修的意,法修的咒,刺客的影……
无数的战斗画面,无数的死亡瞬间,无数种兵器的使用技巧,无数场生死搏杀的经验……
这一切的一切,都化作了一股庞杂到极点的精神洪流,冲刷着林夜的识海。
他的意识在这片血色的战场上飘荡,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我是谁?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我是那个战死的剑客吗?还是那个力竭的体修?
林夜感觉自己的记忆正在变得模糊,青玄宗、地球、试炼场……这些都开始变得遥远。
他的自我意识,正在被这片由百战记忆构成的海洋所稀释,所同化。
他很快就会忘记自己是林夜,变成一个只剩下战斗本能的空壳。
一个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就在林夜的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关头。
他神魂深处,那由【谎言之心】构筑的壁垒,自行运转起来。
一道坚不可摧的意念,从他混乱的意识核心升起,迅速镇压了所有的杂念。
“我,是林夜。”
这道意念不响,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真实。
一个谎言,当它被自己都深信不疑时,它就是唯一的真理。
“这些,是我的战利品。”
“不是它们吞噬我,而是我,在检阅我的军队。”
血色的战场依旧在翻涌,但林夜的视角变了。
他不再是那粒随波逐流的尘埃。
他成了这片战场唯一的君王。
他高坐于王座之上,冷漠地审视着下方奔腾不息的战斗洪流。
他的心神一动,从那洪流之中,精准地抽离出了一道关于“剑”的记忆碎片。
那是一个濒死的剑客,在生命最后一刻,挥出的惊艳一剑。
那一剑的轨迹,角度,发力方式,悉数在林夜的脑中分解,重构。
林夜看到了其中的精妙,也看到了其中的破绽。
他像一个最挑剔的工匠,剔除了其中所有多余的情感和杂念,比如那个剑客的绝望与不甘。
他只留下了最纯粹的剑术技巧。
然后,他将这纯粹的技巧,烙印进了自己已有的【剑术精通】词条里。
【剑术精通】这个原本有些模糊的词条,在林夜的感知中,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厚重。
他感觉自己现在只要拿起一根树枝,就能使出过去苦练十年才能达到的剑术效果。
这还不够。
林夜的“目光”再次投向战场。
这一次,他锁定了一名体修。
那人体魄强健,一拳一脚都带着开山裂石的威势。
林夜没有去学他的招式,那太大开大合,不适合自己。
他要的,是那种独特的发力技巧。
他将那名体修的战斗记忆反复播放,感受着力量是如何从脚底涌泉穴升起,通过腰腹拧转,贯通脊柱,最后从拳锋爆发出去的。
他将这种霸道无匹的发力方式,一点点地拆解,然后融入了自己的【蛮牛劲】。
原本单纯的蛮力,在这一刻,有了“巧”的加持。
力量还是那份力量,但使用它的方式,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过去,他用【蛮牛劲】是一拳打出去,像一头牛在撞。
现在,他感觉自己一拳出去,会像一根钢锥,将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一点上。
效率,提升了何止十倍。
紧接着,是【闪避本能】。
林夜从战场中,找到了无数关于“闪避”和“生存”的经验。
有刺客在刀光剑影中的辗转腾挪。
有斥候在妖兽环伺的丛林里的极限求生。
有凡人在战场上靠着运气和直觉躲过一次次致命攻击的本能反应。
他将这些经验里所有关于“活下去”的本能全部抽出,揉合在一起,灌注到了【闪避本能】这个词条中。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对于危险的预判,已经超越了思维的速度。
当危险来临时,他的身体会比他的大脑,更快地做出反应。
优化!
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自我优化!
林夜沉浸在这种不断汲取、不断变强的快感之中,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他就像一块干燥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百战之躯】这片汪洋大海中的水分。
不知过了多久。
当林夜将最后一点有用的战斗技巧榨干,化为己用后,他才缓缓地从那种奇妙的状态中退出。
血色战场烟消云散。
他又回到了那间又小又破的杂役房。
林夜睁开眼。
房间还是那个房间,但他,已经不再是之前的那个他。
外表没有任何变化,修为也依旧停留在筑基期。
可他整个人的气质,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蜕变。
如果说之前的林夜是一柄藏在鞘里的利刃,那么现在,他就是那柄利刃本身。
他从床上站起。
一个再简单不过的起身动作。
可在他做来,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每一个关节的转动,每一块肌肉的发力,都精准到了极致,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多余。
他只是站在那里,就自然而然地占据了整个房间的“势”。
他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之前打斗时崩断的桌腿。
木棍在手。
一股经历过尸山血海磨砺出的宗师气度,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他没有刻意做什么。
可他现在,一举一动,皆是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