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商局的人虽被暂时劝离，但勒令整改、等待处理的通知像悬在头顶的剑。
家属院里人心惶惶。
沈令宁深吸一口气，将焦虑压下。
她知道，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拿下那个特供任务。
她仔细询问了沈聿川关于任务的每一个细节要求：去油污的强度、不能含腐蚀性成分、ph值要求、气味偏好、甚至包装和交付时间。
关起门来，她开始了艰难的研发。
空间里的资料给了她一些天然表面活性剂和温和去污的思路，比如皂角粉、无患子提取物的巧妙应用，但具体的配比、工艺都需要她一次次试验。
车间里灶火日夜不熄，她尝试不同的茶籽粉和茶油配比，调整碱液浓度，添加皂角粉提升去污力，又加入极细微的松木粉末尝试吸附油污并带来清新气味。
失败了一次又一次，做出的皂不是去污力不够，就是太伤手，或者气味不对。
‘妈妈，臭臭……’
福宝被实验中的怪味熏得皱鼻子。
周卫国默默帮她搬原料，清理失败的残渣，夜里给她披上衣服。
孙大娘、刘金凤等人虽帮不上技术忙，却主动包揽了所有杂活，保证厂子基本运转，不时送来吃的，眼神里全是信任和鼓励。
几天几夜不眠不休，沈令宁眼睛熬得通红，手上沾满了原料和碱液。
终于，在一次调整了皂角粉的研磨细度和添加顺序后，新出炉的一批皂体呈现出细腻的质感。
冷水搓洗也能产生丰富泡沫，去油污测试效果惊人，且洗后手部只有轻微干涩，松木清香若有若无。
她立刻亲自测试，又请沈聿川帮忙找了些油污严重的零件来试，效果甚至超越了对方的预期！
交货日，沈聿川带着精心包装的样品离开。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沈令宁表面镇定，指挥着大家应对工商局的琐碎刁难，心却一直悬着。
就在第三天，工商局和消防的人都站在服务部里，搅得顾客都绕道走，不敢进来时。
沈聿川回来了，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笑容，声音都提高了八度：“通过了！不仅通过了！那边领导非常满意，说解决了大问题！点名要长期合作！合同这就签！”
消息像长了翅膀传开。
之前还趾高气扬的工商人员，第二天再来时，态度发生了180度大转弯。
客气得近乎谄媚：“沈厂长，误会，都是误会！检查结束了，没问题，你们继续生产，继续生产！”
那日化厂的贾科长，也再没了音讯。
笼罩在松涛沟上空的阴云瞬间消散。
阳光洒在崭新的厂房上，皂香茶香愈发醇厚。沈令宁站在门口，看着欢呼雀跃的姐妹们，看着丈夫欣慰的眼神，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成就感和前所未有的底气。
夜深沉，松涛沟浸在秋凉的月色里，只有几声虫鸣偶尔划破寂静。
周卫国刚把玩累了睡着的福宝轻轻放回小床，转身看向灯下。煤油灯昏黄的光晕柔和地笼罩着沈令宁的侧脸，她正凝神记录着皂方数据，指尖沾着一点墨迹。
周卫国心头一热，走过去，大手刚揽上她那不盈一握的腰肢，轻轻咬着她的耳垂，温存的话还未出口——
“砰！砰砰砰！”
急促到砸命般的拍门声猛地炸响，几乎要震碎这片刻的宁静。
一个嘶哑变形、带着哭音的吼声穿透门板：“周营长！沈厂长！不好了！起山火了！后山……后山烧起来了！！”
周卫国所有的旖旎心思瞬间被这噩耗碾得粉碎，一股邪火混着被打断的烦躁猛地窜起。
他黑着脸，猛地一把拉开门，呵斥道：“吵什么！深更半夜的，号丧……”
话音戛然而止。
只见远处后山方向，不再是熟悉的墨色山影，而是冲天的火光！
浓烟如同狰狞的巨兽腾空而起，赤红滚烫的火舌疯狂舔舐着夜幕，借着呼啸的秋风，正以可怕的速度向着四周蔓延、吞噬！
那火光极亮，将半个天空都映成了不祥的橘红色，甚至能隐约看到燃烧的树木噼啪作响、轰然倒塌的骇人景象。
一股带着草木灰烬和焦糊味的热风扑面而来。
周卫国的血一下子凉了，脸色瞬间煞白。
那是茶山！是令宁和全厂家属大半年的心血！
更重要的是，山火下方就是基地家属区！
“紧急集合！全体都有！救火！快！”
他几乎是咆哮出声，声音因极度惊惧而微微变调，一把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入夜色。
沈令宁也冲到了门口，被那末日般的景象惊得腿一软，全靠扶住门框才没瘫下去。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
她仿佛已经闻到茶叶被焚毁的苦涩焦味，听到火苗贪婪吞噬一切的狞笑。
凄厉的紧急集合哨音撕裂了夜空。
整个松涛沟瞬间沸腾。
所有能动的男人——战士、职工、青壮家属，全都红了眼，抄起铁锹、锄头、扫帚、斧头，疯了一样朝着火光冲天的后山奔去。
妇女老人们则迅速组织起来，用桶、盆、一切能盛水的家什，从山脚下的河边组成一条长龙，拼命向山上传递着救命的水。
周卫国冲在最前线，声音早已嘶哑，脸上被熏得漆黑，汗水混着黑灰淌下。
他指挥着众人砍伐树木、清理枯草，挖掘隔火带。
每一锹土下去，都仿佛在和时间赛跑，和死神抢人。
火焰的热浪灼得皮肤生疼，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涕泪横流。
沈令宁被强行留在相对安全的后方指挥调度，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片火海，那里有她亲手种下、一棵棵看着长大的茶苗，有姐妹们欢声笑语采摘桂花的身影……
此刻全都在烈焰中化为乌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血印她却毫无知觉，只有无边的绝望和心痛。
经过一夜近乎绝望的奋战，在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风势终于渐弱，加上隔离带起了作用，大火被扑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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