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终有钱了,哪怕只是一百万,但他也毫不犹豫地将工作辞掉了。
老板惊讶惋惜,好说歹说想挽留,可吴终心意已决。
道理很简单,这笔钱是他现有工作辛苦十年才可能赚到的,而且还是在疯狂加班的情况下。
假如比较摆烂,只拿常规工资,则要二十多年才能赚到。
人生有几个十年?
这笔钱在手,吴终心落回肚子里,脑子里一直紧绷的神经都松弛。
整个人就像是有了底气一样,走路都慢了不少,不再那么低着头急匆匆。
只见外面雨一直下,乌云蔽空。
他在医院门口,找了家店买了把伞,并生平第一次自己掏钱买了包烟。
也不贵,十四块钱的,他点一根在门口慢条斯理地抽起来。
“呼……”
冷雨飘打,一口史诗级过肺后,他感觉全身爽到发麻,脑子思路异常清晰。
他先把贷款全部还干净了。
之后打电话给护工中心,要求换一名护工,并重新定了一份合同,为期两年。
那是医院隔壁的一家公司,负责人来到医院,吴终随口讲了讲价,双方签好字后,便转给他背后的监护服务公司十四万块钱。
护工是二十四小时照看病人的,一年十四万算便宜的了。
搞定这事,剩余的钱先提现到银行卡里,以免花钱宝突然停用,这需要两天时间。
但好在他已经交过手术费,短期不需要用大钱了。
吴终回病房看了看外公,跟他说了下明天做手术的事。
而外公却频频摇头,一直重复‘吃衣服’。
吴终叹气,都不知道外公还认不认得自己……直等到新的护工到来,吴终还是回家去拿衣服。
决定把外公的衣服全部拿来,一个个指认,且看他到底要什么。
在家翻箱倒柜,吴终将外公所有的衣物整理出来。
不多,四季常服八套,他一个个叠好,想找个箱子装。
突然,他在床底翻到了一口木箱。
吴终挑眉,记起这也是外公的东西,他打开一看,整个人愣住。
只见里面装叠好了整套的蓝褐绸缎,纹饰吉祥,是五福捧寿……这是寿衣!
脑海嗡得一下,吴终瞬间想起外公一直在跟他说的话‘我要吃衣服’、‘屋里头箱子有一件,给我吃衣服,你拿,去拿……’。
“爷……”他眼眶瞬间红了,终于明白之前的话。
外公是要穿寿衣,他早已给自己准备好了。
吴终急忙将寿衣放好,拎着箱子赶到医院。
走进病房,他看着床上消瘦迷糊的老人,脚步放缓。
“是要它不?”吴终拍了拍箱子。
外公迷瞪开眼,点点下巴:“诶!吃衣服,给我吃衣……”
吴终把箱子放下,握住他的手,哽咽:“别这么说……活人穿什么寿衣?”
“不要想那么多……明天还有手术,做完你就彻底好了。”
但不管他怎么说,外公都要穿寿衣。
这意思很简单,他不想熬着了。
吴终最后刻意板着脸道:“手术费我已经交了,三万块,你不做也得做。”
他这才没再说什么。
吴终心里很不是滋味,走出病房,在楼梯间点了根烟。
当天,他就留在了医院,哪也没去。
全程守着外公,吃喝拉撒,都跟护工一起搭着手做,十分耐心。
没了工作,他闲下来,整个人说不清的轻松,思维通彻,性子都好了很多,与护工闲聊也语气温和。
新护工见吴终主动分担他的工作,哪怕花钱请了他,也照样亲手去干,顿时觉得不好意思。
于是主动告诉吴终,上一个他看不顺眼的护工,其实是个很勤快的人,之所以对他不上心,是因为吴终以前脾气不好,甚至骂过对方。
对方没说什么,却将怨气传递到对外公的护理工作中。
吴终怔住,回想以前,确实给人的语气脸色都不是很好,他又不会装,心情不好都在脸上。
也就现在,经历了车祸,又有钱打底,他这才沉淀了不少。
“是么,其实我素质……呃也不是脾气很差的人,就是文化不高……有些误会吧。”
“叔,我不在时,我外公就拜托您了,您一定要尽心啊,拜托了。”
听到他这么说,新护工不好意思一笑:“嗨,这有啥?这都是我的职责,我肯定对老爷子尽心尽力。”
“小伙子,我看你人挺好的,待人接物都不错……完全不像他说的那样,看来是他在乱嚼舌根,明明就是工作偷懒,亏我以前觉得他是很负责的人。”
吴终笑笑没说什么。
心里不禁感慨,人的时间,确实是一个人最宝贵的东西。
穷富与否,不是一个人进步的必须条件。
而有没有自己支配的时间,才是至关重要的。
吾日三省吾身,也得有时间精力三省吾身才行啊。
……
夜幕降临,狂风还在呼啸,大雨滂沱。
把外公安顿一番后,吴终躺在病房里的床椅上,和衣睡下。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隐约好像要开始做梦,突然他被外公的喊声叫醒了。
“有鬼!有鬼!滚!滚!”
外公冲着他嘶声叫嚷,恨不得支起身子,但他手脚无力只能躺着。
吴终迷糊起来,感觉头疼如裂,没睡好。
他环顾四周,不明所以,揉了揉太阳穴走过去:“要尿不?还是要拉?”
外公指着窗户:“乖乖,有鬼害你,小心!”
乖乖是吴终小名,他看向窗户,不知何时被吹开了,雨水刮进来,他连忙走过去关闭。
“别,乖乖有鬼!”外公急切。
吴终还是走过去,把窗户关了:“咋得没关窗?雨全都吹进来了……这鬼天气。”
他一直听外公喊有鬼,他却什么鬼也没见着,只当是胡话。
这时旁边床位的病人,突然惊坐起!
吴终见状以为是外公吵醒了人家,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我外公脑袋迷糊,吵着了吧?抱歉,您安心睡吧,没什么事。”
同时心里奇怪,隔壁床位的病人,他记得是中风病人,咋起床气大到直接坐起来了?
“哗啦!”
昏暗中,那病人不光坐起来,还直接下床,赤着脚就往吴终这边走。
这人还手上扎着针,吊着药瓶呢。
“诶诶诶,大爷,悠着点,吊着瓶呢,要上厕所我扶你啊。”
吴终急忙上前搀扶,怕他摔着。
走近了一看,这大爷原本眼神朦胧迷瞪,见着自己突然锐利起来,充满杀意!
是的,杀意!
吴终不知道怎么形容,总之就是目光锐利冷酷。
再加上大爷枯瘦如柴,头顶也没几根毛,大半夜的让吴终鸡皮疙瘩直冒!
“啊?”
吴终感觉不妙,果不其然,大爷鸡爪般干枯的手抄起一旁的吊瓶架,就朝他当头挥砸。
“哦错!”
吴终吓了一跳,本能往后一闪。
那大爷动作并不利索,他倒是躲开了,但事发突然,他脚后跟被床腿绊倒,身体踉跄倚靠床尾。
“大爷你做莫斯啊?”
吴终年纪轻轻,一米八的体格,倒是不可能虚一个老头发癫。
可人家这身子骨脆得要死,他不敢还手。
“呼!”
大爷挥舞吊瓶架再次砸下。
吴终翻身在地一个灵敏打滚,躲开的同时又站了起来。
他不理大爷下一步行动,先到外公身边护着,担心这疯癫大爷伤到自家外公。
“嘟嘟嘟。”吴终按着呼叫按钮,严阵以待。
他眼睛死死盯着老头,那干枯的身子颤巍巍地小碎步还在往前拱。
瞧这小碎步,简直都要奄奄一息了,可手里端着吊架当武器,气势汹汹而来的架势,实在让人费解。
这时一旁睡觉的新护工醒来了。
“叔!快帮忙,这老头疯了。”
吴终希望护工帮自己按住对方,怎料护工抄起桌上的水果刀,就直接往他脖子上捅!
“莫撒?”
吴终骇然惊呼,不可思议地瞪眼,直看到护工大爷,也是眼神恐怖,杀意满满!
“噗嗤!”
这护工五十来岁,长期干活,可不是病殃殃的老头。
再加上吴终猝不及防,直接被他一刀戳破了脖子。
好在他还是有所反应,没有被扎个正着,否则这一下怕是血流如注。
感觉到脖颈上的疼痛与温热,吴终彻底炸了毛:“你们有病啊!”
他狠狠一脚蹬出,直把护工踹得向后踉跄,然后他扑上去夺刀。
“梆梆梆!”他狂砸护工握刀的手,而中风老头则拿吊架猛砸他的后脑勺。
“哎呦,你干嘛!”
好在老头力气并不大,吴终硬抗两下,先把较为强壮的护工手中刀打掉,然后才回过头推开老头。
就在他弄开二人,打算抱起病床上的外公先跑路时。
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外公恶狠狠瞪着眼,拿起床头吃饭的铁勺,就往亲外孙眼睛上戳!
这一幕骇得他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血都要凉了。
“爷爷!”
吴终肝肠寸断,偏头躲开,身体向后踉跄。
他不知道自己父亲是谁,也没见过烈士的爷爷,从小是外公和母亲养大,母亲死后,这就是唯一的亲人,他对内也是口称爷爷的。
此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至亲,竟然也发了疯要杀他?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心神俱震,一时不察,被那护工从身后抱住,手臂如铁索一般箍着。
吴终双臂被锁,极力挣扎,头往后不断撞击,邦邦邦!跟反向点头一样。
但这新护工力气贼大,还不怕疼,鼻血直流,任由他怎么以头相撞,就是不撒手!
“嘭嘭嘭!”
“噗嗤!”
他被俩老头趁机砸得头破血流,眼看外公颤巍巍地下床去捡水果刀了,吴终目眦欲裂。
“爷爷!你咋了?你说句话啊!”
外公不理会,眼神凶狠,虚弱的身子翻下床,颤巍巍捡起刀,往他这边小步挪。
这种执着杀他的劲头,异常恐怖。
吴终可以一脚踹开他,但舍不得,毕竟外公这身骨头太脆。
于是一迟疑间,外公已经毫不犹豫地戳刀扎向他的脖子。
感觉到生命威胁,吴终头皮发麻。
他脚下用力一蹬地面,身体带动身后的护工,连连退后,撞击墙壁。
但哪怕他都肾上腺素飙升了,把护工的脸上撞得血肉模糊,对方也没有松手的迹象,死死交缠锁着他。
算起来,或许对方分泌的更多?毕竟两个下不来床的老头,都能下床追杀他了,这得多少肾上腺素?
而那护工也五十来岁,此刻有一股死了也不撒手的气势。
“救命啊!杀人……杀人啦!”
吴终大声呼救,全力挣扎,脚下猛踹,几乎是拖着身上的护工,跌跌撞撞地摔出了病房。
“救命啊,护士!医生!来人啊!”
他在走廊上呼喊,只见护士拿着药瓶小跑过来:“别嚷嚷,这是医院!”
听到正常人说话,吴终大喜,急忙道:“我知道我知道,你看啊!这人要我命啊!”
护士从昏暗的走廊另一头奔跑而来。
就在吴终以为得救之际……
啪的一下!很快啊!护士手中药瓶抡圆了直接砸在他脑袋上,玻璃爆碎纷飞,药水混合着血水流淌。
“啊?”
吴终抬头一瞧,与对方四目相对,正见到护士充满杀意的眼神。
“为莫斯啊!这到底是为莫斯啊!”
吴终崩溃了,终于爆发了,撑起一股巨力,站起来一个转身,甩动背后的护工脚不沾地,如武器般将其他人撞翻。
接着用尽全力一个后仰跳,背部压着护工狠狠砸在地上,护工后脑着地,松手了。
终于挣脱束缚,吴终看都不看,弹起来如疯牛般狂奔,大声呼救。
然而从病房里走出来的,全都是颤巍巍的病人,手持各种随手抓起的物件为武器,要置他于死地!
昏暗的走廊里,人影憧憧,个个眼珠灌满血丝,朝他汇聚。
“全疯了……全疯了!有鬼!”
吴终咬牙蛮干,不顾疼痛,冲向楼梯安全门……他总去那抽烟,轻车熟路,习惯性往那里跑。
路过走廊一张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老奶奶,对方都垂死病中惊坐而起,抓着他的衣服。
死不放手,眼神凶恶,如厉鬼索命。
“滚啊!”
吴终不管不顾,老奶奶又如何,照样一脚蹬开。
他一路横冲直撞,拳打老头,脚踢老太,这些个干瘪病人,即便疯魔,也不可能是他一个发起狠来的年轻小伙的对手。
不多时,他终于闯过走廊,身上大伤没有,小伤无数。
他感觉不到疼痛,撞开安全门,反手关上。
“咚咚咚!”
一群疯子拥挤在门外,敲打撞击,用力挤压,也打不开门。
哪怕拿武器把玻璃砸碎了,碎裂的玻璃也依旧排在窗框里,不会掉落,形成遍布裂纹,如同毛玻璃般的样子。
吴终也没想到自己的超能力会这样派上用场,直接焊死!
门哪怕被打碎,碎片也会焊在那,无法开启。
“呼!咳咳咳!呼……”
吴终扶着膝盖喘气,疯狂逐渐褪去,身上有血,眼神茫然。
他隔着安全门的小玻璃窗,看着另一头拥挤的病人们撞门,还不依不饶想追杀他,心里十分费解。
天菩萨,这里面,甚至还有他的至亲!
医院里的人,见到他就想杀他?这架势完全不是作伪,要不是他们大多身体孱弱,自己恐怕已经挂了。
为什么?他不晓得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