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示的事传得很快,东杨村当晚就炸开了锅。
附近几个村也是同样的情况,家家户户都怨声载道。放眼整个新丰镇境内的村子,饥荒年里能一下拿出五两银子的,绝对不超过三十户。
有大龄男子未娶的人家,更是入不敷出,各有各的苦处。但凡家里过得去,谁不是先给儿子娶媳妇,开枝散叶。
天还没亮透,周家门口就聚集了七八个妇人,王老太出门一看,也没给她们个好脸。
“都来我家干啥,我家女儿不可能配给你们。”
这些个泥腿子还想娶她家的姑娘,真是癞蛤蟆嘴大,看见啥好东西都想咬一口。
围在门口的妇人都陪着笑脸,有些人手上还拎着鱼干等吃食。
“王大娘,你家周莹今年也15了吧,可以先看男方的门户了,定亲还是趁早,能挑到条件好的。”
说话的是本村的一个妇人,她家里四个儿子,花光家底也只是给俩儿子娶了亲,家里老三已经二十一了。
“我呸,你儿子是条件好的?我家周莹以后要配个秀才公的,给你家去,帮你们免税钱?美死你了!”
王老太一口吐沫星子喷出来,毫不客气地对着那人一阵乱喷,旁边离得近的都中了招,尴尬得要死。
“要我说,周莹年纪小门户好,你不舍。那个投奔你家的姑娘看着年纪挺大,你帮我说说。”
周氏把几条鱼干递出来,眼里闪着势在必得的光。
王老太头皮一麻,脚不受控制的最后一步,说啥也没接东西。
“你也别想!你是给你侄子相看吧,他是个痴傻残废,少跟我开口。”
几个妇人七嘴八舌地说了半天,王老太连门都没让她们进。
李文清现在有银子交税,根本就没啥怕的。
而且人家卫知白是个有本事的后生,比这些娘们的儿子、侄子、孙子都好了不止一点点。
要不是卫知白大伯一家太恶,她都想把周莹许给他。
这后生读过书认字,听说学得特别好,要不是今年童生试暂停了,说不定还能考个秀才公呢。
“滚滚滚,一个字都不要说了。”
王老太拿起扫鸡屎的大扫把,在地上乱扫一通。躲得不够快的,鞋面上都多多少少沾了点。
“你现在嘴硬,最多半个月,官府规定的年纪就得下调。你看不上我们这些人,那时候你家周莹就嫁鳏夫去吧!那个没门户的,也没好下场!”
“你满嘴喷粪,你家破得连老鼠都不去,就是嫁八回的老寡妇都看不上你!”
姜萍在屋里听得面红耳赤,心里又羞又怒。这些难听话,虽然不中听,但是却十分解气。
李文清也不禁在心里比了个大拇指,这老太太是真强啊!
等院子清净后,她才出去恭恭敬敬地对着王老太鞠了一躬,感谢她给自己出头。
不同于纪老太的稳重大度,王老太泼辣又尖锐,理直气壮地护短,确实让人十分安心呐。
“你这是干啥,好端端的,嘲讽我啊?”王老太和七八个人吵架都不带气喘的,愣是被李文清整得有点脸红了。
“您威武大气,实在令人蛰伏。”
“别文绉绉地跟我说话,早起还是一碗粥啊。”
嗯,果然本色还是小气。
与此同时,卫知白大伯家也有两三个妇人上门。
“不是我说,你家女儿为啥这么大年纪还没嫁出去,你心里没点数吗?就拿这么点杂米和红薯,还想嫁给我家老二?”
杨氏扯开麻袋,一见是半袋子红薯,连点白米都没有,对着那人连翻几个大白眼。
“这,这是不多,但我们家不要聘礼,还送两亩好地。”周家媳妇性子懦弱,被杨氏瞪了两眼就开始眼神闪躲,说话都说不清了。
见她好欺负,杨氏更没有好脸。
“就是,你家姑娘长短脚,还是结巴,走路不利索啥也干不了,送两亩地有啥用。”
项氏仗着力气大,把人往旁边一挤,对着杨氏笑得见牙不见眼,“我家姑娘一点毛病没有,才十六。”
项氏的女儿身体是没毛病,但是她跟自家远房表哥私奔过,风评太差。
去年被抓回来剃短了头发,好几个月没出来见人了,估计现在连个发髻都绾不出来。
杨氏瞟向项氏的手脖子,努努嘴,也不接话。
项氏的夫家地多,夫君还是家里老小,上边有两个哥哥出力。既得兄长照顾,还不用给公婆养老。
一家子又懒又闲,没啥负担也没啥积蓄。
她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镯子,那是她成亲时的聘礼,虽然是鎏金的,但是成色特别好。
“只要你家老二和我家杨嫚的事能成,想要啥你开口。”
“孩子养大了,翅膀硬。成不成的,我这个大伯娘也做不了主啊。”杨氏见她不给,也不答应。
“你呢,你家能给啥?”
最后一个妇人还没开口,就被突然出现的卫知白打断了。
杨氏吓得一激灵,但随即一想,自己心里是打算谁家给的钱多,就答应哪家,但这不是还没答应嘛。
于是又镇定了一些,稳了稳自己声音说:“老二啊,告示的事你知道了吧。
以前你不叫我管你,我都依你了。但我是你大伯娘,肯定不忍心你被下大狱的。
我现在给你挑个适配的姑娘,传宗接代,也算是对得起你爹娘了。”
杨氏以为卫知白平日里不爱跟人说话,没有朋友,对村子里的事知道的不多。
想着只管自己挑个大方的人家,至于人品相貌都无所谓,只要两家人说定,随便换个信物,就没跑了。
“我已经找了媒婆,给我说亲去了,你们几位请回吧。”
卫知白懒得陪着杨氏演戏,态度冷硬的将几个妇人都打发走了。
“啥?你自己找媒婆?”杨氏尖叫一声,猛地冲了过来。
“你凭啥自己找?你这个不孝子!”
眼见着自己起码能得一个金镯子,说不定再讲讲还能多拿好多好处,现在一下子被卫知白给搅和黄了。
杨士气的直瞪眼睛,难受的心口疼。
甚至去起手来举起收来,还想打卫知白一巴掌。但手刚抬起来,又怯懦的放下了。
“爹娘不在,我自己找媒婆说亲下聘,有何不可?”
“你找的哪一家?我问你,是哪个勾人的小娼妇?”
杨氏以为他看不上李文清,压根往她的身上想,还以为卫知白和哪个女人有苟且私情。
等后来知道他看上的,就是那个假正经,娇滴滴的李文清,还花了那么多钱时,气的牙痛了好几天。
卫知白对杨氏的样子见怪不怪,压根没理她。
昨晚他一夜没睡,天还没亮就往镇上去,赶在第一时间请到媒人。
找的不仅是十里八乡最有声望的官媒,还是官媒里最红最贵,号称金牌媒人的金巧善。
此时她已经为自己送庚帖去了,有点紧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