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清本来是想收工休息的，院子里人都在聊八卦，她也想参加。
卫知白风尘仆仆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家娘子跟一群本村的妇人混在一起大声谈笑。
她神色放松，眉眼舒展，完全没有敷衍无措的样子。
卫知白愣了愣，他一直以为自家娘子气质出尘卓绝。
跟乡下的普通妇孺，是不可能有共同话题的。
可她似乎，并不在乎交谈的人是什么身份，反而相处得很融洽。
卫兰兰此时也眉眼含笑，跟人愉快地说着话。
他印象中，小妹从来没这么从容过。
“卫家后生回来了，你瞧我们光顾着拉文娘子说话，耽误你家活计了吧。”一个大婶爽朗地笑说。
“不妨事。”卫知白跟年纪大的婶子们一一点头，算是问了好。
得知李文清雇了好几家人的闺女，还买了一个叫大丫的女孩。
卫知白有些恍惚，不顾众人的声声夸赞，绷着脸，走进了屋里。
李文清也随后跟着，“你怎么看起来有些狼狈？”
“娘子，你……”卫知白眼里微微闪光，似乎有些委屈。
“怎么了？”李文清疑惑。
他肯定不是心疼她花钱买人，莫非没买够地？
卫知白短促地叹了口气，“没事，娘子这是做了大好事。咱们村里的姑娘，不用被卖了。”
“是啊，我昨晚听翠瑛姑姑说，咱村有人家想卖姑娘。反正咱们家缺人手，不如请来给咱干活。”李文清探身抱住卫知白，在他肩膀轻轻拍了拍。
卫知白内心复杂，他和程英一直照顾的梁家小丫昨晚被卖了。
那时候他在家里正好拦住了卫兰兰，但梁家没人拦着。
他们这回做事很有计划，专门在梁小丫见过成英之后，才悄悄把人绑了送出村的。
几乎没有一点声响，除了隔壁的两户人，村里其他人都没有发现。
他和程英知道后，都不知人被卖去了哪里，想追都没有地方。
“好。”卫知白抚上李文清后背，要是梁小丫也能被带到娘子这就好了。
两人又谈起开垦荒地的事情，卫知白说已经置了十多亩的半荒地。
还划了十来亩的纯荒地，可以先开荒，再付钱拿契。
李文清看卫知白嘴角干裂，手上起泡。
觉得开荒还是太辛苦了，村里其他的地种水稻也不会有什么收成，不拿来用太可惜了。
“夫君听说过佃户吗？”
卫知白自然知道，但那是向地主租地的人，东阳村是没有的。
“娘子有什么想法？”
“咱们可以反其道而行，向村民们租地呀。”
这样一来，既不用耽误人力和时间去开垦荒地，也有足够的人种地了。
这方法应该是可行的，但涉及民生，还是要先跟村长报备一下。
卫知白在家歇了不到两刻时，就去了薛宏家。
人群渐渐散了，卫兰兰得空去屋里换新衣服，戴头花。
没有哪个姑娘不爱打扮的，李文清见她高兴，还给了她一对兰花图案的细银镯子。
一般姑娘的银镯子，都是娘家给的，讨个无痛无灾好养活的吉利意思。
卫兰兰套在手腕上，眼睛发酸地反复摆弄。
她也有银镯子了，有人疼了。
李文清摸摸她的头，又给她拿绒花戴，转移一下她的情绪。
“好兰兰，你看这朵花多衬你。”卫兰兰屋里没有镜子，她俩一起凑在李文清端过来的妆奁小镜上去看。
“文娘子在家吗？”
李文清把妆奁交到卫兰兰手上，见到一个挽着裤腿，浑身泥水的年轻姑娘。
她打着赤脚，有些拘谨地站在院子门口。
李文清见状赶紧迎了上去，这人应该就是杨老汉的女儿杨桃花了。
她对努力的人很有好感，一见果然跟她想象中差不多。
女孩步量有些大，肤色偏黑，看着颇有一番力量感。
“听说文娘子要雇人开荒，这活我能干的。”她瞅着李文清，眼里清亮亮的。
“可以，你爹来找过我了，你家的情况我知道。
只要干得好，月钱按镇上的大工来。
开荒时比较累，额外补贴你三十文。
住处你自己有，我这就不给你留铺位了，成吗？”李文清带人进了西屋，坐下来写雇佣契约。
“成！这么多月钱，哪有啥不成的。”杨桃花先是高兴地憨笑了两声，又搓着手问预支工钱的事。
李文清确实答应要预付她五年的工钱，当即取出六贯又一百五十个铜钱来。
钱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杨桃花深吸了一口气，在契约上摁下了手印。
“主家，啥时候开始干活？”
李文清想到要租地的事，卫知白还没带消息回来。
“先不急，你家里有几亩地？你先把家里打理好吧。”开荒太亏了，李文清想把资源都用在刀刃上。
“啊？那我这几天还能在家干活？”杨桃花不懂，她只是听说去给人做长工的话，要全天给人干活才行。
没想到文娘子这么大方，还能让她回家顾地。
“当然能，你家的地不种不就荒了吗？”李文清一想到好地不能种粮食，就心疼。“我这边开工以后，你把你爹叫上，来咱们这吃饭，省得你家还要单独开伙。”
杨桃花后退半步，不可思议地问，“还，还管我爹的饭吗？”
来时就听村里婶子说，文娘子不是转世的菩萨，就是下凡的神女。
居然真的这么好，这不就是来做善事的吗？
“当然管，只要他愿意过来吃。”李文清不觉有他，多双筷子的事。
想做大做强，没一点员工福利怎么能成。
她还准备等女学堂建起来后，把小女孩都送进去上学呢。
要是连顿饭都舍不得让人多吃，那她也太黑心了。
杨桃花还是很不自在，感觉多看李文清一眼，就是亵渎了神女似的。
“那我爹到时候过来吃饭，我会让他帮忙干点活的。
重的干不成，看看东西啥的还是没问题的，不用给他工钱。”
李文清点点头，准备到时候再给杨老汉一些补贴。
“你穿多大的鞋？”李文清忍了好久，还是没忍住。
她有点强迫症，看着泥沾到脚趾缝里干掉，很难受。
杨桃花撑起脚掌，想了一下说了大小。
李文清转身绕过屏风，在商城里买了一双布鞋和袜子。
“你把脚洗了，换上鞋再回家。”
“好。”杨桃花照做。
见她脸上没有一点不自在，李文清提着心放了下来。
她还有点担心自己管太宽，要惹人厌烦。
结果杨桃花心大的很，一点也没多想，好又谢了李文清好几回。
“原来我跟主家你的脚一样大，这鞋真软。”杨桃花跺跺脚，满意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