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算是找到地方了。”梁泽看着前面“敬一堂”的匾额,吁了一口气。
大门敞开着,梁泽直接走进门,来到了前面的庭院中。
院子里打扫的很干净,不过没什么人,和其他六院人来人往的情况差别很大。
就在梁泽还在思索上哪里去找人时,听到侧厅那边传来了动静。
于是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上前去,轻轻敲了门,问道:“里面有人吗,你好。”
过了几息,屋中传来了一道略带疲惫的声音:“谁呀?你直接开门进来就好了。”
梁泽闻言,推门而进,看到一个青年男子正坐在桌子前,左手翻阅着桌上的一本古籍,右手还在另一本书上写写画画。
见状,梁泽拱手道:“这位兄台,冒昧打扰,请多包涵。”
那青年没有回头,还在继续津津有味地研究那本古籍,说道:“不碍事。你来敬一阁有何事,直接告诉我便可以。”
梁泽说明自己的来意:“在下梁泽,是今日刚刚入学的新生,学籍就录在敬一堂。入学仪式结束之后,迟迟没有见到敬一堂来人引导,所以……。”
梁泽话音未落,面前的青年猛地站起身来,皱着眉头说到:“坏了,坏了,注意力全放在这份前朝孤本上了,居然把老师之前交代我的事情忘了。”
接着他又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梁泽,想到梁泽刚才自我介绍的内容,这就是自己要去接的人啊,眉头重新舒展开来,“哈哈,你就是老师新收的那位梁泽小师弟。来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的师兄周勉。”
周勉一转身,梁泽便看到这位师兄的外貌:乌黑的眼圈、乱糟糟的头发,束腰松松垮垮,还捂嘴打了一个哈欠。心中感到有些惊讶,这位一眼看上去,是不是昨天晚上手工活做的有点太多了。
这年头读书人的审美是:白衣飘飘,面如冠玉,一把折扇,气度温雅。而周勉这副邋遢样子,和风流潇洒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不过周勉看起来不太在乎自己的个人形象,又挠了挠自己略显蓬乱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老师因为有事情在身,最近几日都不在国子监。不过他临走之前,特意交代过我,今日小师弟你会来国子监报道,让我去接你到敬一堂。”
“不过昨天我新得了一本靖朝大儒崔玄的《章句集注》。孤本难得,一时心痒难耐,看得有些入迷,没想到把正事给忘了,幸好小师弟你机灵,自己找了过来,不然师兄我可就是无地自容了。”
他又拱手道:“今日是师兄的过错,还请小师弟海涵。”
梁泽终于是搞清楚为啥没人来接自己了,原来师父安排的这位周勉师兄一不留神之下,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看着师兄这滑稽的模样,估计是全身心都扑在了那本《章句集注》,整宿都没有休息,早晨也没有顾得上洗漱一番。对于这样嗜书如命的好学之人,梁泽打心眼里有些钦佩,也不忍心过分责备师兄。反正也不算什么要紧的大事,自己摸索过来,顶多是多费了一番功夫。
梁泽笑着摆摆手,说到:“师兄用不着自责,我这不是自己也找了过来吗,我一路走来,还对国子监更熟悉了几分。”
周勉走到梁泽身旁,说道:“哈哈,如此便好。走,师兄带你逛一逛敬一堂。”
梁泽跟着周勉,四处都转了一遍。
“我待的这个偏厅就是敬一堂的藏书阁,满足日常查阅书籍的需要没有问题,不过藏书规模比较小,没办法和大成殿后边的主藏书阁相比,以后小师弟你在这里若是找不到需要的藏书,可以去主阁再找一找。”
“这是正堂,老师他平时就在这里处理国子监的事务,有人来访时,也在这里接待。”
“那边的两个空屋子,暂时还没什么用处。不过二师兄之前特意在那边放了床板,需要时可以将就休息一下。”
到了后院,周勉指着被篆刻在墙上的那首《咏柳呈卢司业》,还调侃了一句:“老师对小师弟你写的这首咏柳诗甚是喜爱,屡次拿出来鞭策我等,让我们也争取在诗词一道之上有所精进。不过,师兄我不是这块料,让我研究古籍倒是能有一些成果,写诗却只能写出来一些不入流的白诗。”
当然,周勉也不是单单带着梁泽瞧一瞧这国子监里面的花草树木、亭台楼阁和碑刻书画。
在游览的过程中,他还把敬一堂的基本情况和在这里修读的规矩都讲给了梁泽听。
敬一堂是卢琰办公的场所,同时也兼顾培养弟子,卢琰看上的个别天资聪颖的学子就直接招录到这里。不过学籍在敬一堂的学生只有五个,不,现在加上梁泽,是六个人了,和其他几个学院动辄几百人的规模,远远无法相比。
周勉是两年半之前来到敬一堂的,在他之前,卢琰已经收了三个弟子,所以他算是梁泽的四师兄。“别看我们敬一堂的人数很少,不过每一位师兄弟都在国子监颇有名气。”周勉有些自豪地对着梁泽说道。
那是,能让一位二品大儒递来橄榄枝,那肯定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不可能有人鱼目混珠。
而敬一堂的学制也和其他六院有所不同。国子监六院中的学子,一般是三年毕业,但是敬一堂没有明确的毕业时间。在这里上学,算是大儒的亲传弟子,得到卢琰本人的认可,才能从这里结业。
而在平时的学习和修炼中,梁泽可以随意选择自己感兴趣的内容,根据需要去听六院中任何一位夫子的课程。毕竟卢琰作为一位高境界的大儒有许多事情要忙,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事无巨细地指导下面的弟子。
梁泽认为这样其实挺好的,有一点儿后世大学的味道了,自由度相对较高,符合自己的需要。
另外周勉提醒需要注意的一点就是国子监的所有学子每年都要完成“行知”课程,这是孟祭酒亲自订下的规矩,没人能例外。
“行知”课程差不多相当于实践课,那些在校书阁给编修做助理的学子,就是在完成自己的此类课程。
“行知”课程不固定,是国子监正学司根据需求和掌握的资源,以发布任务的方式,让学生按照自身的能力和兴趣自行选取。其覆盖范围并不局限于国子监内部,也可能是让学生到其他地方协助办案、布施善事、破除蒙昧等。按照完成的难度,会给到不同的学分,学生每年都要积累够“知行”学分,否则会面临被开革学籍的风险。
不得不说,祭酒大人的教育观念还是挺先进的,不愧是大章儒门的扛把子人物。
梁泽也忍不住给这老头点个赞,这个主意属实是和尚挖墙洞——妙(庙透了啊。逼着学生离开国子监的象牙塔,走出去看一看,真正贯彻了“知行合一”的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