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逸思低眉苦笑了一声,沉闷了会,抬起头迅速平复表情,紧接着样子转而十分严肃的盯着张琅,一股冷意也在房屋大厅中浮起。
“我知道你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见我所做,可能心中早有了答案,我可以确实的告诉你,正如那群人所言一般,我确实是一名邪修!”
“邪修”两字在房间中响起,张琅脑袋瞬间发翁了起来,一开始双目大睁,嘴巴微张,表情显出错愕复杂且不理解的样子。不过他平稳下来的也很快,因为这个答案他早就预想过了,只是现在亲耳听见,还有些不愿相信的纠结。
“大姐,那您是坏人吗!”张琅表情平静的问道。
张琅的激动的表现迅速就平静下来了,甚至让董逸思心底都有些意外,要是普通的凡人听到“邪修”两字,早就滚滚而逃了,因为他们对于“邪修”的恐惧已经深深的刻入了骨子里,这两个字也只能联系到坏事。
而得到答案的张琅却如此意外的安静,她都难清楚他心中到底纠结了多久,平衡了多久,才能如此。
“难道,这毛孩真这般轻易的就接受了我是邪修的这个事实?莫非这孩子心性缜密,早就有所预料了?”董逸思心中嘀咕道。
但想了再多也不清楚真实情况,她决定还是先回答目前的问题,她转头瞧向窗外渗出夕红的云边,答道:“我不能确切的告诉你,我是坏人,还是好人,因为我也不清楚!在这个世界上只有选择不一样,没有人不一样!一个人是好,是坏,皆看所作所为,而我,只是做好了自己。”
她停顿了一下,回过头来,露出一丝坏笑,反问道:“毛孩,那依你所看,我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这一通答问,扰的张琅些许稀里糊涂,抓了抓头皮,微微侧头看向地板,嘴角一抿,眼睛偷偷瞟了一下大姐又迅速收了回来。
他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竟会遇见这么多稀奇古怪,而又离奇的事情,本就不可言喻万分,现在的他能够接受而不是发癫就已然特别顽强了!
而且这些天来,他也感觉自己的生死在强者的手上那就是随手碾死的蚂蚁一般,毫不令人可惜。
但大姐不一样,大姐从最开始都与他平常和静的相处,虽然不时的也会揍他一顿,但那都是他犯了傻,给的教训而已!
即使最开始只是想拿他当奴仆,之后因为他肉体的某种特殊而改变了想法,但大姐从始至终都没有以杀气、威胁、胁迫的恐怖强制手段来威慑他,而平日里的对待也如常人般,甚至还愿意教导他学习修行。
并且他从未见过大姐主动去伤天害命,烧杀掠夺,对于普通的凡人,态度也是十分友善的态度,只是对那些嗜血残命者果决,不抱有一丝的情感。
虽然大姐还会使用尸体做研究,但是那些多是无主荒尸
终想,张琅心中确定了自己的答案。
他摆正身子,看向董逸思,稳心平静的回答道:“大姐,常理来说你并不是完全的好人,但我相信,你肯定更不是一个坏人!而你对我来说,就是个好人!”
董逸思正欲端茶的手停顿了下来,她看向张琅那认真平静的双眼,心中的想法似乎被他给打乱了。
而张琅刚刚的回答,与她心中的猜想回答有很大的差别,也很意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突然就捧腹仰头大笑了起来,一手还重重的给桌子框框框的敲了几下,茶水都从杯子里溅出来了一些,还能看到她眼角的渗出了笑泪。
张琅被大姐的突然发笑给整愣了,他不知道大姐为啥这样笑,心想,难道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吗?可刚刚的话并没有觉得那里搞笑啊?
董逸思自己笑了好一会,哈哈声很大,一种十分放肆的笑,让旁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忍俊不禁的跟着一起,但张琅可笑不起来,因为那就是听了他话之后才笑起来的。
片刻后才慢慢的停下了笑声,最后脸红着咳了两声,拍了拍胸口,道:“我不行了,差点笑死我了。”
最后端茶喝了一口,深深的呼吸了几下,才完全平复过来。
当她再看向张琅时,只见他现在已经是满脸憋得通红,他根本就不知道那好笑了,又不好打断大姐的乐呵笑意,只能在那一个人闷闷不解。
“别发怨了啦,只是听到你说,你认为我是好人,我就难绷,我这一生,已经很久没听到过有人称我这种邪修,是好人了。”
话语一落,董逸思瞬间没了刚刚的一丝笑意,奇怪的转而带着若有所思的样子,表情复杂又纠结,但又很快的散去变回了平静。
张琅得到了解释,憋红的脸快速泄气,无奈的唉了一声。
“大姐,就算您是邪修,也不是个大好人,我张琅也会站在您这一边,以报您的救命之恩!就算最后你需要取我性命,如此恩情,我也不会后退一下的。”
董逸思听这话愣了下,却瞧见张琅表情坚毅肯定,绝不像是开玩笑,她便明白了张琅的心意,心中不禁想道:“毛孩,你真的是很特别男孩,我相信你将来定不负我这么几次救你。”
“那你可说好了啊!可不许当开玩笑啊!不行,我们得拉钩!我才信。”董逸思勾着小拇指,伸了过去,张琅并未犹豫,直接也小拇指勾了上去。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两人齐声说道,做完了这个奇特的仪式之后,他们相视一笑,满都是对对方的信任。
油灯燃火晃呼,夜莺呜呜长鸣,入夜宁清。
在一个摆着长桌的房屋中,一人坐着,一人站着,站着的人时不时的从房屋的柜子中取出瓶瓶罐罐递给坐着的人。
坐着的人正聚精会神的对着面前长桌上的器具捣鼓着,旁边还放着一个烧黑内腔的丹炉。
这两人便是董逸思和张琅。
因为董逸思完全接受了张琅,所以想着允许他知晓自己的一些研究作为,并且让他协助自己开展工作,而这样一来,不但效率快了,她也轻松了不少。
同时对于张琅来说,他这般旁听侧看的,长年累月下去,说不定也能学到一些炼丹制药之法。
而他这个想法,也是董逸思想的,若是张琅有对丹药的天赋,某一天展示出来了,董逸思就可以全心的教授他炼丹制药了。
此时,董逸思的一排摆着的正是多日前两人取来的脊髓木同针,她不时的取一根,用力一挤,从针管中窜出一些黏糊的白色东西放入一个大钵中,些许发臭。
然后会同时的拿一个小瓶倒撒上部分灰粉,以及一些早已碾成碎成粉的药材,统统倒入。
再用工具搅拌一番,到了混合极佳的时刻,倒入适度的晨露水,最后再用手将其揉捏成小泥土块,就跟和面一样。
途中还不会不断的重复以上操作,直到那小黑泥块,变成巨大的黑泥块为止。
董逸思的这一番行为极其熟练自然,就如同张琅自己做菜一般,显然她对制作这种丹药的步骤已经刻入心中了。
张琅虽然已经接受了这种行为,但是见到这种从人体中取出的东西,身体还是不免本能的犯不适。
于是他想说点话来打发一下现场的无聊,同时缓解一下内心的不适感。
“大姐,你能告诉我,为什么那些称自己为正道的黄衣人修士,未彻底问清缘由前就可以随意动手杀人?还称我们为邪修啊?我们明明也没烧杀抢夺,蛮横无理吧!”张琅问道。
“给我拿小木槌过来。”董逸思眼神认真的看着面前的那铁钵中的黑泥,伸出一手掌,示意张琅拿东西给她。
张琅没有虚晃停留,快速转身,直接走到身后侧方位的一个方形小桌子前,拿起那放着的小木槌回去递给了董逸思。
拿到木槌的董逸思马不停歇的对着那黑泥敲打了起来,啪啪啪,打扁之后再用手捏圆,然后再接着用木槌打,十分的认真,似并未在意张琅刚刚发出的问题。
大姐不回答,这让他有些失意,抿了下嘴,双手负于身后,不停的扣着指甲。
“那群人只是自诩为名门正派,表面上光鲜亮丽,气华堂堂,好似真神仙一般!这也就是骗骗普通的凡人和他们自己而已!谁知道他们私底下到底做了多少坏事。称我们为邪修,也只是我们的作为不顺他们的心意,或者修行方式与他们不一样!心恨,从而套给我们的头衔。”
董逸思口吻微微有些激动的忽然说道。
本来见大姐不回话,想直接沉默的忙到这次工作结束算了,但闻其突然答话,张琅又瞬间来了兴趣。
“如果像您说的这样,那为什么我们就得躲着,而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四处巡游。”张琅依着大姐的回答再次问道。
董逸思暂时停下了手头的工作,侧身转头认真的看向张琅,她想知道为什么他会问这个问题,但见他样子诚恳老实,嘴无奈一咧。
心想,若是扯犊子,定是会让毛孩理解错,虽然他还小,但是日后若因此毛孩出现意外,那可是她自己的大过错,所以一想,还是得实切的告知,并只能希望他自己谨记。
回过身,接着抄起活,直言答道:“那是因为,我们虽然并不迫害普通人,但不代表其他的邪修不会做,他们甚至极为的残忍无度!藐视道规!如此,普通人就会害怕那些人,而那些自诩为正道的人出现,替普通人斩杀邪祟歪道,就成为了普通人的一道希望。”
董逸思咚咚咚了几下铁钵里的黑泥,顿了一下,举目接着说道:“所以啊,普通人呢就会视那些人为救世神明,当神明指着一个人故意冤枉说他是邪道,就算那人清白无辜,被斩杀了,也没有人会反对的。正因为如此,顺从凡人意愿的这些修士,便可近乎毫无忌惮的行走于人间世界,而寻修另类道法的修士便只能藏于世。”
“不然,你若修外道被发现,而被那些正道修士所杀,他们不仅能毫无顾虑取你身上的东西为己所用,还能得到世人的赞美,而你,只是一具发臭的尸体罢了。”
张琅表情微微复杂,眉目有些惆怅,听到这个答案,他十分的难以接受,他想:“凭什么别人搞的坏事,直接全套在了一众人的身上,让其他本性不坏的修士也成罪者,那不是很不公平吗?!”
于此当他细想,自己与大姐利用取尸体这种行为,在凡人的眼中,不仅仅是奇怪,还满是对死者大不敬!实属违背常人之道。
如此的话,他们被称为邪修,也是在所难免的。
“那大姐,如果依您所说,我们这样的人,就只能跟老鼠一样,苟活于世间了吗?”
这个问题对张琅来说很重要,这代表着他若是跟着董逸思踏入仙途,接下来的回答就代表了他将来在这世界上是不是会活的很累!而且这样的话,他还能跟是凡人的家人见面吗?
董逸思叹气一口,目光瞟向一侧,思虑了会,起身双手搭在张琅肩膀上,语重心长的道:“毛孩,你虽然还小但必须得知道,修仙者的世界是血腥的,以实力为尊,你若是弱,定会被强大的人随意欺负,你若是强,那便无人敢在你面前放肆。”
“所以你只要活着!一直谨慎行事,慢慢变强,直到最后,这世界上无人敢对你胡言乱语,指指点点。”
大姐如此语重的话,张琅表情认真,仔细的去理解,并将其牢记在了心中。
他也得到了应有的答案,就像大姐说的这样,只要自己活着并且强大了,就算是自己将来还被称为邪修,也能平步青云于天下之间,还能如常的去见自己的家人。
“我明白了大姐,我势必会如您所期待,谨慎的变强,将来势必让那些错会我们的人知道,我们并不是他们所能欺负的人。”
听到张琅的这番话,董逸思露出满意的微笑,亲切的看着他,双手轻轻的拍了几下他的肩膀。
“好了,你有如此决心,我很满意。我看你也站累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明日开始我会教你一些新的东西。”
“嗯!”
张琅露出了小少年拥有的天真笑容,嘻嘻的对着董逸思鞠了一躬,转而快速的离开了董逸思的房间,事实上他确实早就站累了,而今天晚上,他终于可以稳稳的睡上一个好觉了。
直到门外脚步安静了下来,刚刚还微笑着的董逸思,顿然停下了笑脸,毫无表情,平静的有些发渗。
事实上刚刚的那些话中,藏着一些她个人的意愿,毕竟是立场说话,不能长别人威风,灭自己士气。
“若是这孩子真能在这剩下的时间中变强,那之后的事情也会轻松上不少。”说完,她细手一挥,两扇门发出呜呜的响声,随而便紧紧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