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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0章 佛本是道
    “我们来算账罢。”

    雁断端正地坐着,挥手撤去了半空中的光幕,然后用极其平静的双眼,凝望着近在眼前的泛川岳。

    “我给了你两次重新做人的机会,可惜你都选择了荒废时光。”

    他的语气流淌出一缕恨铁不成钢的遗憾,以及隐隐约约的薄怒之意:“你知道普通人需要有多么大的造化,才能拥有重生获得新生的希望?”

    “我重新做人了啊。”

    泛川岳掏了掏耳朵,撇嘴道:“你又不是没看到,第一次当泛川岳的时候,我可是鼓足了劲头想要做到最好,天知道整日游手好闲地装逼打脸究竟有多么累。”

    “我让你重生,就是去装逼打脸的么?”

    雁断额头的青筋跳了跳,脸上漾起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是这样么?”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雁断的笑容,是怒极反笑的征兆,说明他此时此刻已经失去了心平气和的耐心,动了杀意。

    “当然不是这样。”

    泛川岳在紧要关头倒是机灵了一把,他敏锐地感受到一股凉意袭击向胸口,刚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就顺势改口,否认道:“我原以为重生是巧合亦或运气,但直到第二次获得新生后,我才明白背后是有人在暗中作梗。”

    他顿了顿,看了眼雁断,见雁断的眸底的冷然之色稍褪,心里安定些许,却也不敢再出言试探,如实说道:“也或许是一个阴谋,也或许是一个布局,但对那个人而言,很显然第一次重生的我,表现太差,所以才会被泛轻舟诛杀。

    因此,就有了第二次的复活机会。

    那时候我就在想,估计这次的重生,为了达到幕后主使满意的程度,肯定不会如同上次那样放任自流。”

    “果不其然……”

    泛川岳玩味地一笑,道:“果不其然,我得到了一个戒指,就像所有网文套路那样,一个粗大的金手指出现了。”

    “可惜金手指不是白胡子老爷爷,不够经典。”

    泛川岳语气颇为遗憾,他轻咳一声,笑容渐渐变得苦涩:“我本来是觉得,只要幕后黑手露出蛛丝马迹,凭借我上上辈子的算命造诣,难不成还推演不出些有用的东西?”

    雁断静静听着泛川岳的叙述,眼皮微微一抬,问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发现,自己太小觑你了。”

    泛川岳自嘲道:“或者说,是太高看我自己了。

    能够让我从科技文明时代穿越修真修道的时代,这种深不可测的手段,岂是我这个半吊子可以推算出来的?”

    “所以你刚才想要试探一下我的底细?”

    雁断颌首道:“其实大可不必如此,你想要知道什么,直接询问就好,你应该知道的,我不会遗漏一丁点,你不该知道的,我不会多说半个字。

    别想着试探,我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更不喜欢拖泥带水的人。”

    他目光灼灼地望着泛川岳:“你想知道什么,说来听听。”

    “你是谁?”

    见雁断说的如此直白,泛川岳也就不再打太极,直接干脆地问道,“而我,又是谁?”

    “我是雁断,一个来自修真文明时代的人,我的家乡被毁灭了,我的亲友被斩杀了。

    我是一个充满仇恨和愤怒的人。”

    “完全看不出来你充满了仇恨和愤怒。”

    泛川岳端详着雁断脸上的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却从对方毫无波澜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东西。

    没有悲伤,亦没有愤怒,更没有仇恨。

    “仇恨和愤怒,埋在心里就好,非要弄得人尽皆知么?”

    雁断指了指胸膛,耻笑道:“人尽皆知了,还怎么报仇雪恨?”

    “只要实力足够强大,就算是仇恨和愤怒被家喻户晓又如何?”

    泛川岳摇摇头,并不赞同雁断的说法。

    他说这句话的同时,嘴角流露出嗜血的残忍之意。

    “所以你为什么不珍惜重生的机会?”

    雁断道:“你应该知道,在你们那个卑贱的文明时代,如果拥有叩道九重的力量,足以镇压一切,横推全世界。”

    语气稍缓后,他徐徐问道:“你不想报仇雪恨么?”

    “太久太久。”

    泛川岳怔怔道:“修炼到能够报仇雪恨的时候,需要的时间太漫长了,我等不了。

    我的胸腔里面,我的肺腑里面,我的眼睛里面,我全身上下的每一处血液,每一寸肌肤,每一块筋骨,都在迫切地让我去杀人如麻。”

    泛川岳说得极慢,咬字极重,每多说一个字,他的眼睛就变红一分,身上的戾气就越重一分。

    “你还是太年轻了。”

    雁断伸手抚了抚暴走边缘的泛川岳,抚平了他身上浓郁到化不开的愤怒和杀意。

    “是啊,我太年轻,斗不过那些贵人,同样斗不过你,只能在命运的指引下,随波逐流,醉生梦死。”

    泛川岳气息缓缓平静,他微微张口,却是闭上了双眼,喃喃道:“泛轻舟说得对,命运岂会是我一个小卒子能够算计的?

    或许一切的一切,都是命运的注定。”

    “这就是你两次输给他的原因。”

    雁断惋惜道:“你虽然有培养的资质,但和他相差甚远。”

    “何以见得?”

    泛川岳挑了挑眉,“凭他那句话?命运已然注定?

    若是我没有看错,你的眼里,有孤傲,有冷漠,有残忍,却唯独没有屈服。”

    “我一直在屈服。”

    雁断淡然道:“如果没有屈服,这会儿已经提着西瓜刀杀人如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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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说你太年轻,不如他。”

    “那我怎么才能不年轻,怎么才能如他?”

    泛川岳问道。

    “去苦修,去磨练,去尘世里挣扎,去红尘中沉沦,去浮华里彷徨,去流年里呐喊。”

    雁断道:“你想要成长,就需要新生。”

    “不了。”

    泛川岳不假思索道:“那样太久了,我坚持不住。

    我已经努力克制了,但还是静不下心来。”

    “你说得对,我不如泛轻舟。”

    他笑了,笑得释怀:“我不是他,自然不如他。”

    “那你还报仇么?”

    雁断双眼眯成了一条危险的缝隙。

    “自然是要报,只是等不了。”

    泛川岳认真地道。

    “不去等,不去新生,你就回不去,我也不会送你回去。”

    雁断说道,他特意强调后半句。

    “那就不报了。”

    泛川岳沉吟少顷,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这样啊。”

    雁断按了按眉心,有些苦恼地扬起了脖颈。

    “我收回之前的那句话。”

    他轻轻道:“你不如泛轻舟是真,但一点儿也不年轻。”

    “泛轻舟的特殊,恐怕两次的谋面,你早就有所察觉,而在最后关头,你又被他一语道破玄机,获得了明悟,所以整个修真文明的磨练,对你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

    雁断似笑非笑地看着气定神闲的泛川岳,说道:“所以你故意求死,笃定不会轻易放过你的我,肯定会在关键时刻拯救。

    而之前的试探,其一是为了打探我的虚实,其二则是为了从我的言行举止分析出对你自己的态度。

    最终你确定我对你并无敌意,所以开始一步步诱导我,使得自己顺理成章地‘破罐子破摔’。

    我不论是为了利用你,还是单纯地想要帮助你,只要不舍弃你,就必定会选择让你回到自己的时代。”

    “你的想法很简单,也很执着,就是尽快报仇。”

    雁断看到泛川岳脸色微变,却视若无睹,仍然侃侃而谈着:“纵然我看穿了你的意图,也不打紧。

    毕竟你的想法就是要先报仇,报仇了,万事好商量。”

    “不愧是大人物。”

    泛川岳拍拍手,掩饰着脸上失态的神情,干巴巴道:“那阁下的意思呢?”

    “我说过,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你要做什么,但说无妨。”

    雁断抬手一挥,一道时空裂缝就陡然间跳了出来,横亘在泛川岳的面前。

    “去罢,去报仇罢。”

    他示意泛川岳踏入裂缝:“早点回来,日后尘归尘,土归土,你与凡尘再无瓜葛。”

    “多谢。”

    泛川岳露出神往之色,他匆匆道了声谢,便迫不及待地踏入了时空裂缝,身形消失不见。

    “若非故人所托,现在他的坟头草已经万丈高了。”

    雁断看着弥合起来的时空裂缝,自言自语道。

    灯红酒绿的都市,浮躁着人心,喧闹着人潮,汽车的喇叭嗡鸣,夜店的放荡呻吟,舞厅的肉体震颤,酒桌上的推杯换盏劈啪作响。

    夜色撩人,寂静的月色,与喧嚣着人声,叫嚣着人欲的车水马龙形成了鲜明对比。

    死寂下的人声鼎沸,宛如地狱俯瞰中的奢靡深渊。

    芸芸众生纠葛着爱恨情仇,徜徉着七情六欲,纵容着歇斯底里,放肆着纸醉金迷,释放着原始的野望,追随着本能的贪婪。

    这是怎样的时代?

    一个光鲜亮丽的、灯火璀璨的时代,一个腐朽阑珊的、支离破碎的时代。

    人性在西装革履下游走于灰色地带,静静地窥视着光明称之为光明的光明正大,然后用正义的爪牙,攫取想要的一切。

    这是一个秩序井然的混乱时代,一个追求外在约束,却对自我放浪形骸的可悲时代。

    当道德失去底线,律法再森严也无济于事,罪恶只能够被律法逼入嚣张跋扈的绝地,只有道德底线,才能肃清人的缺陷。

    遗憾的是,所有人都高高在上,虽然冷得发抖,却还是不愿下来。

    律法流于表面,所有人都遵循着律法,却又执行着潜在的铁则。

    道德早已分崩离析,只存在于史书和流言之中。

    这样的时代,注定消亡。

    因为没有任何的希望,从不断的自我约束到不断的回归本性,众生亲手堵死了自己的未来。

    泛川岳曾经无比厌倦这个被地狱俯瞰的时代与世界。

    当然了,他如今依旧厌倦。

    可熟悉的一切,让他厌倦的同时,却又怀念不已。

    泛川岳看了眼熟陌交加的街道,啤酒花溅落在烧烤架,油污扑上了轮胎,远方工厂的烟囱,咬着一大片清澈的夜幕。

    月光悄悄没了。

    泛川岳摇了摇头,推开自己的出租屋。

    出租屋内的陈设蒙着薄薄的灰尘,懒惰的房东还在隔壁神龙摆尾,压根不知道紧闭的房门内,其实没了租户,而且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秃驴,滚蛋,这是我的房子。”

    泛川岳忍着一脚踹向屋内端坐的老僧的冲动,阴阳怪气地呵斥道。

    “施主,老衲等你有几天了。”

    长眉拖到地上的老僧缓缓起身,向着门口的泛川岳合十道:“出家人终究是人,佛祖在心不在人,迫害施主师父的那位,老衲已经送他去极乐世界忏悔了。”

    “你是来寻求和解的?”

    泛川岳听懂了老僧的意思,“你怎么知道我还活着?”

    “我们的时代,要迎来最后的黄昏终结了。”

    老僧答非所问,他混浊的眼眸看着泛川岳,道:“你是这个时代唯一的希望,佛祖告诉老衲,只有你才能救下这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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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秃驴不是都吃斋念佛么,你怎么还杀人?”

    泛川岳避开了老僧的话题,转言问道。

    “当人不做人事的时候,他就不是人了。”

    老僧宣了声佛号,道:“野兽尚且不食同类,所以他不是人,也不是兽,自然是能杀的。

    施主有所不知,老衲在寺院里,整日自己拔萝卜,多拔一个人萝卜,不算什么的。”

    “这和我想的和尚不一样。”

    泛川岳语气缓和了些。

    “我们活在体制中,自然得靠拢向体制,体制忌讳杀人,因为杀人代表着人心的浮躁与动荡。”

    老僧缓缓道:“人心浮躁了,水就会覆舟。”

    “即便如此,我也对和尚没什么好感。”

    泛川岳冷哼一声,道:“自古佛道是两家。”

    “施主,我等活于人心之间,自然是懂得人心的纷乱,所以僧人和道士分道扬镳是理所当然的。”

    老僧没有反驳,相反却是赞同道,但随即,他的话锋一转,却是问道:“施主可知,为何我们华夏国提倡信仰自由么?”

    “不知道。”

    泛川岳摇摇头。

    “上个世纪的那场浩劫,持续了很久,从西方赶来的力量,不仅仅的铁炮和罂粟,还有魔法与骑士。”

    老僧面露追忆,声音带着战争独有的硝烟味道,“东瀛国更是远航而来,阴阳师,忍者,蜂拥而至。

    华夏大地,在瞬间被巨龙遮蔽苍穹,被魔法与阴阳咒术吞噬土壤。

    为了对抗那场浩劫,佛道选择联手,以道为前锋吸引目标,以佛深居简出积蓄力量。

    最后,道以断绝未来传承,将外来的势力全部钳制,而佛以无尽香火,一举诛杀。

    巨龙陨灭,阴阳师与忍者喋血丧生,魔法与骑士黯然退场。

    我们取得了胜利,却也损失惨重。佛失去香火,道失去了传承,若非那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大领袖力挽狂澜,或许如今早已失去了佛与道的传承。

    浩劫过去,华夏进入新的时代,为了使得百姓们明白曾经我等先辈的付出,便有了信仰自由。

    通过信仰自由,使得佛道慢慢焕发生机。

    时过境迁,一去不回的佛道先辈们,真的就一去不回了。”

    说到最后,老僧红了眼眶,“佛道确实迥异,可修佛的人,和修道的人,首先我们都是华夏人。

    修道的人能为国捐躯,修佛的人岂会落后?

    我们修道修佛是为了修身养性,但国难在前,谁人能退后?能视若无睹?任由一群畜牲践踏着我们的同胞?”

    老僧的话,铿锵有力,在小小的出租屋内盘旋。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泛川岳沉默了半晌,最后淡淡道:“佛道如何与我无关,我只知道我的师父死了,而我要报仇。”

    说罢,他猛地转身,离开了出租屋。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老僧低喃道:“佛祖心如明镜,善恶分明,可修佛的僧人,终究是红尘中摇摆的蚍蜉和草芥,怎么可能个个看透正邪,心有正义呢?”

    佛道本无错,奈何修者心有欲。

    老僧坐回了原地,静静默念着佛经,他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许久之后,出租屋内多了一道人影。

    “那个陵墓是我师父发现的,我要它作为陪葬品炸掉。”

    泛川岳将烤串和啤酒放到了地上,嘟囔道:“酒足饭饱后,我该走了。”

    “善哉善哉。”

    老僧释然一笑,抬手拿起烤串和啤酒,大快朵颐起来。

    “出家人不是不沾荤腥么?”

    泛川岳目瞪口呆。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老僧哈哈大笑,浑不在意道。

    世人若学我,必定成疯魔。

    道因佛而生,佛本是道中。

    泛川岳坐在老僧的身旁,二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像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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