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身熔炉，礼赞南无，

    因果轮转，势造浮屠。

    215年11月，在进入军营三个月后的秋末，所有的新兵终于迎来准备已久的实战演习，也是他们真正开始履行职责的时刻。

    演习的地点不在基地或者地球上的什么地方，而是距离地球三万六千公里的gomd子系统。毕竟浮屠军团的全称是gomd支援维护部队，守护太空中的那些超级武器才是这支军队存在的意义。

    不出苏明的预料，军团用于天地往返的飞行器，就是他在宿舍阳台远远见过的那种空天飞机。军团的天地轮换是半年一次，因此这次搭乘飞机上天的除了新兵队伍外更多的还是有轮换的老兵和技术员。

    在装载了几百名人员和数吨物资后，空天飞机的等离子推进器开始喷射淡蓝色的离子束，在跑道内置电磁弹射器的助推下开始滑行起飞。

    苏明分到靠窗的位置，发现乘客舱段的舷窗居然比普通客机的还要大，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材料对抗大气层摩擦产生的高温。

    然而今天的大湾地区乌云笼罩，靠窗坐的的苏明看着窗外的云层，没一会儿就腻了。他合上遮光板，才发现身边有一道不输窗外的风景。

    苏耶妲闭着眼睛斜靠在座位上，舒展的剑眉让她少了一丝威严多了一分柔美，飞机昏黄的小灯映衬出一副动人的侧颜。

    感受到苏明目光的苏耶妲睁开眼睛，却只见到赶忙假装睡着了的苏明，于是又闭上眼继续寻找缓缓袭来的那一丝倦意。

    在眼缝中确认情况之后，苏明睁开眼睛没再看旁边，结束了两人的猫鼠游戏。

    算了，我也睡觉吧。

    正当苏明准备闭眼的刹那，他又一次感受到了那道冰冷注视的目光。虽然只停留了一小会儿，但这一次苏明还是锁定了这道目光的来源。

    第二小队的队长，吕天城，就坐在他们同一排的过道对面。

    又是他，苏明假装不在意，开始闭目养神。

    在比武当天苏明住进医院后，第一小队和第二小队的风波就在新兵营里传了开来。而就在第二天，更劲爆的来了。第二小队的冈本足轻被人打得多处骨折，紧跟着苏明的脚步住进了基地医院，傻子都能看出来这是第一小队的报复。这还不算完，当其他新兵小队准备继续吃瓜的时候，纠察警卫的一番操作让他们都开了眼界，也吃了个饱。

    面对冈本足轻对苏耶妲打人的指控，纠察警卫的调查结论是：鉴于案发时间苏耶妲一直在医院，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而现场发现一颗大树上却有冈本足轻的指纹和鞋印。最后判定冈本足轻是自己爬树掉下来摔伤而导致的多处骨折，并且因在基地中违规爬树和诬告两项缘由，判处冈本足轻记过处分。

    在那之后，苏明和苏耶妲两人都没主动提起过这件事。只有孙奕白咋咋呼呼地到处宣传，然后等来了苏耶妲的一句：“你也想从树上掉下来么？”

    表面上看冈本足轻承受了一切，或者说是代魏教授承受了一切。但苏明的感知能力告诉他，冈本足轻只是在完成任务，自己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目标。反倒是一直置身事外的吕天城对自己的敌意却更加明显，这是苏明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难道是因为他曾经追求过苏耶妲？

    苏明想到这，脑海里又开始浮现那个他一直在想却一直不敢回答的问题。

    他忍不住再次眯起眼睛看向了一旁的苏耶妲，从脸颊，到眉眼，再到嘴唇。

    太像了，和照片里的母亲实在太像了不同的地方就是她的名字和头发的颜色，但两样东西并不是完全不变的。

    虽然队长之前说过她从小在基地长大，但当时姐姐离开孤儿院的时候也很小。苏明对于这点也旁敲侧击地问过队长，但几次下来都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他之后也不好意思继续问了。但他还是要弄清楚，因为他发现自己一有空就会想到苏耶妲，然后就紧跟着一连串的问题在脑子里萦绕不去。

    而苏耶妲在他受伤之后住院的那一周时间里每天都来看他，这已经不只是队长照顾队员的职责。

    苏明并非反应迟钝，但他不敢回应，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四个小时的时间，就在苏明迷迷糊糊地思考中渡过了。

    直到空天飞机临近子系统时，飞机上开始变得泾渭分明。见惯了的老兵只是收拾心情准备登陆，而一众新兵们则兴奋地看着窗外，一些人更是忍不住开始讨论起来。

    苏明是新兵里面最淡定的一个，毕竟他已经在“梦”中见过一次。但他早就从苏耶妲口中得知，这颗代号“心月狐”的子系统，并不是他见过的那颗。

    根据世纪初联合政府的协议，每个战区负责驻守三个子系统，并以各自的文化传统进行命名。亚洲战区是根据古代华夏文化的星宿来进行命名的，三个子系统的代号分别是“心月狐”“斗木獬”和“亢金龙”。除此之外，亚洲战区本来还有一座“虚日鼠”子系统，但在第二次大入侵里功能失效，于是后来就专门用来进行演习。

    这一趟空天飞机即将到达的子系统是“心月狐”，今后的半年这一船人都要在这里度过。

    苏明透过舷窗看着这座名字浪漫的超级武器，畅想着今后半年在这里的生活。其他新兵则和当初的苏明一样，在见到这个巨型金属造物后都被它的规模给惊呆了。

    “以前在网上看到说gomd其实是外星科技，我觉得挺扯淡的。”孙奕白盯着窗外的“小月亮”说：“现在我觉得，人类能造出这玩意儿来才是扯淡。”

    苏明看着子系统也想到了一个问题，转过头道：“这子系统的表面光溜溜的，发射的各种武器都装在哪里了？”

    叶子兰回答说：“武器一般不会装在表面让敌人看到，那样不成靶子了。”

    “有传言说子系统发射的能量很特殊，和人类现在的各种武器都不同。”孙奕白逐渐开始相信网络阴谋论，“那应该就是和超距空间有关了，队长你知道么？”

    “不知道。”苏耶妲似乎兴致不高。

    叶子兰瞄了一眼苏耶妲，把话题接住说：“我们一直在子系统内部，所以是看不到它发射武器的样子。但军团的公开资料库里有第二次大入侵前的战斗影像，里面有很多异种突击艇进攻子系统的视频。其实从画面上也看不出子系统发射了什么东西，但总之那些异种的舰艇还没靠近就解体爆炸了。”

    苏耶妲也觉得刚刚的语气太生硬，于是主动开口：“你还专门找过这些资料呢？”

    叶子兰摇头道：“倒不是有多感兴趣，但总要知道我们拼命保护的这个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值不值得。”

    姜晓晓听到叶子兰的话后眨了眨眼。

    几人谈话间，空天飞机和子系统接驳完毕，战士们都怀着激动的心情进入子系统。毕竟军团的正式名称是gomd支援维护部队，地球上的基地相当于后勤和修整的基地，这里才是他们真正的驻地和战场。

    子系统的内部风格和苏明“神游”时见过的那座一样，那时他光顾着追寻那个统御者了，没怎么仔细观察过。

    唯一感觉不同的是，这座子系统内部明亮了许多。没有什么战斗的痕迹，反而有许多生活气息，给人的感觉也没那么压抑。

    苏耶妲和其他队长被上面叫走，于是带新人进驻的任务又抛给了叶子兰。

    叶子兰只好担起重任，带着他们认识了不少地方，然后又给三个人讲了一些子系统生活的琐事。

    经过“实地参观”和叶子姐的一通说明，苏明这才对于脚下或者头上的这个超级武器有了大概的了解。

    有赖于其超大的规模，子系像地壳一样从外到内分了三个圈层：外层、中层和内层，每个圈层又分成许多楼层和大大小小上千个舱室。

    外层是训练区和守备区，和地面基地一样有很多设备和场地，主要是负责浮屠战士的战术训练、能力训练和太空抗阻训练。另外还有许多为了对抗入侵设置的自动武器站，军团的理想情况是尽可能把敌人抵挡在外层。

    中层是生活区，各种设施都相当齐全，毕竟战士们在半年的时间都要待在子系统里。而除了睡房、食堂等基础设施外，还有合成淀粉和培育蔬菜的小型智能工厂。除了药物这类高技术低消耗的物品外，子系统的大部分供需都实现了循环自给。这些技术大多是为了节省成本，虽然有了运力惊人的空天飞机，但从地球运输的成本仍然太高了。

    “自循环的能量来源是太阳么？子系统表面好像是银灰色的，应该不是太阳能板吧。”苏明问道。

    “就算是吸收率百分百的太阳能板，好像也供应不了这么多人的能量需求。”孙奕白凭自己的直觉开始瞎蒙。

    “确实不是太阳能。“叶子兰肯定道，”子系统的全部能源都来自内层的能量中心，只不过具体是什么原理我就不清楚了。”

    “叶子姐，那内层里面有什么？”姜晓晓接上叶子兰中断的讲解。

    “内层也叫核心层，只有破坏了内层的一些关键设备，比如能量中心，才会让子系统功能失效。所以异种的进攻就是向着核心层不断突破，而我们的任务就是层层阻击，不让异种进入核心层。”叶子兰解释道。

    苏明眨了眨眼睛，然后开了个脑洞：“那我们把核心层以外的地方都筑成实心的金属，难道不行么？”

    “说实话，这个想法我刚开始也有过。”叶子兰微微一笑：“但在经历过一次袭击后，我就知道这种想法很幼稚了。”

    叶子兰指了指头上的天花板说：“子系统的外壳是几米厚的超级合金，到现在也是人类能够大规模应用的最坚固的材料，而异种突击艇的热熔武器能够在不到一秒钟烧穿这层合金壳体。虽然这种热熔武器也有工作时间上的限制，但既然它们拥有这项技术，就决定了我们不能放弃主动权把子系统变成没人的铁球。”

    叶子兰没有继续解释，但苏明也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一项技术最难的是从无到有，而拥有之后的提升则简单得多。

    孙奕白拍了拍苏明的肩膀说：“五十年前的科学家也不是吃干饭的。”

    “你不是相信子系统是外星人建造的么？”苏明问说。

    “本来挺相信的，但外星人应该不会建什么厨房、宿舍还有淀粉工厂。”孙奕白叹了口气。

    “那倒不一定，子系统是外星人原装的，而这些东西可以是人类后来改造。”苏明原话奉还道：“毕竟五十年前的科学家也不是吃干饭的，你说呢？”

    “诶，有点儿道理。”孙奕白突然重拾梦想。

    “你俩多大了，幼不幼稚。”姜晓晓的吐槽终结了两个中二青年的美梦。

    叶子兰带着三人转了一大圈，最后来到了中层的宿舍。几人都收拾安顿好之后，苏耶妲也正好从队长集会回来。

    她把四个人都叫到自己的房间，然后用电子战术板展示了一份文件：“这是刚刚上面开会通知的内容——新兵演习的具体作战计划。情景的设置是一个子系统被入侵，原本的驻军丧失大半战斗力。而我们是从其他子系统赶来支援的部队，任务是消灭入侵的异种，夺回子系统的控制权。”

    “那咱们小队的任务呢？”叶子兰凭经验猜道。

    “和第二、第三小队组成一个大队，在最前方负责突破。”苏耶妲继续导入情景：“异种已经突破了中层进入了内层，能源站受到严重威胁。其他大队的任务是从外到内步步扫清，而我们特战大队要直接突破防线进入内层，在敌人的大后方保护能源站。”

    “我之前听教官说演习用的都是真正的异种，是真的么？”孙奕白一丝激动还有一丝害怕。

    苏明的表情也差不多，毕竟马上就能亲眼见到无数故事里的“外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