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系统对接，两分钟倒计时。”

    在机械ai女声的广播中，全副武装的两百多名浮屠战士手拿肩扛着各式武器，静静等待第一次实弹演习。

    “子系统对接，一分钟倒计时。”

    一个小时前，所有参加演习的战士从他们的驻地“心月狐”子系统搭乘转运飞船，开始向“虚日鼠”子系统进发。

    “子系统对接，三十秒。”

    虽然在mr训练系统中对战过很多次，但苏明仍然有些紧张，当初“统御者”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

    “子系统对接，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对接完毕，舱门打开。”

    随着一声令下，所有的浮屠战士从开始对接的舱门鱼贯而出，进入了“虚日鼠”子系统的内部。

    先锋部队是十五人突击大队，苏明作为突击大队的一员，跟随着苏耶妲的指挥稳步向前推进。突击大队除了他所在的第一小队，还有吕天城带领的第二小队和鲁乾带领的第三小队，而苏耶妲作为第一小队的队长同时也是突击大队的指挥。

    而本次行动军团方面的指挥官坐镇“心月狐”子系统，负责进行战略层面的指挥；假想敌方的指挥官则在这座“虚日鼠”子系统的内层，用声音、热源和信息素来引导异种生物的进攻。

    在前方通报情况之后，军团方面指挥官开始在通讯系统中下达指令。

    “原定计划不变，突击大队向内层能源核心挺进，其余大队进行护送封闭任务，作战开始。”

    其实不用说明，所有的浮屠战士对这套作战计划早已烂熟于心。

    从最外层到最内层的能源核心，一共有十五个圈层，环绕着数百道闸门。而所有的闸门在子系统遇袭的设置下，已全部处于落闸关闭的状态。

    理论上，突击大队只要顺着一条直线打通十五道闸门，然后就能直抵能源核心。其余大队则要在突击大队突进之后，封闭其经过的上下左右和后方，把所有从这些方向来袭的敌人消灭或阻滞，给突击大队的突进扫清障碍。从上帝视角来看，整个队伍就像一只钻入苹果的毛毛虫，不断向着子系统这个大苹果的籽核前进。

    但实际作战的情况要复杂得多，敌方指挥官除了引导异种生物还可以随意控制闸门。后方部队很可能遭受包围而无法跟进，导致掩护部队越来越少。而前方的突击大队也会根据敌人的情况调整前进的方向，使得整个阵线被切割开来。

    之前的作战会议里，苏耶妲和叶子兰也告诉了几个新兵一些之前的经验。以往的演习中都会人为设置突发情况，比如闸门损坏或者强行调转方向等等，就是不知道这一次他们会遇到什么。

    不过苏明此时来不及多想，突击大队已经在苏耶妲的带领下推进到了第一扇闸门前。

    在苏耶妲站好位置的同时，叶子兰和冈本足轻不约而同地开启了感知系的能力，开始探查前方的舱段。

    几秒钟后，两人同时对苏耶妲摇了摇头，示意没有危险。苏明忍不住观察了一下冈本足轻，发现他神色自若没什么表情。

    而苏耶妲收到两人的信息后就打开了闸门，前方的舱段果然是干干净净，于是率领众人继续前进。在突击大队进入后，其余的大队也陆续跟进，开始把控住舱段周围的易损节点和管道。

    就这样顺利的通过了四个节点后，留守后方节点的部队越来越多，紧跟着突击大队的战士越来越少。

    终于，突击大队在第五道闸门，也是外层和中层的分界闸门，遇到了这次演习的敌人。

    隔着闸门释放感知能力后，叶子兰和冈本足轻意见一致，确认门后有大量的“突袭者”。

    毕竟是第一次接触，苏耶妲不准备取巧，而是选择正面迎敌。

    于是在苏耶妲指挥之下，三个小队便按照教学和训练时的阵型有序排开。两个小队手持远程火力负责交替射击，一个小队手持高温热熔刀负责近距离守卫。

    这种三队一组的战法和东亚战区历史上的三三制关系不大，反而和更古老的火枪线列关系更近一些。这样做是为了适应子系统内较为狭窄的空间，以及对异种作战“长短结合”的特点。而热熔刀是军团特制的一种以电力驱动的近战武器，能够以高温配合刀刃切开坚硬的外壳，在和异种短兵相接时威力十足。

    在安排好众人交叉火力的站位后，苏耶妲对一直扛着重火力装备的鲁乾说：“后面的杂兵不少，开门后你先往里面打两发常规弹。”

    鲁乾点头就位，苏耶妲便来到控制面板前开始倒数。

    “三、二、一。”

    随着机械滑动的声响，上下咬合的闸门慢慢张开，鲁乾发射的常规榴弹顺着刚开了十几厘米的缝隙飞了进去。

    在两声混杂着炸药和火焰的闷响后，是一阵血肉撕裂的尖啸声。

    苏明端着枪紧盯着前方，但舱内被烟尘弥漫，根本看不彻底。而叶子兰通过感知能力，发现了几十只突袭者正在向他们冲过来。

    “开火！”叶子兰发声，行使动态指令。

    在她率先开枪之后，一小队的人火力开始齐射。而在他们清空弹夹之后，第二小队又开始接替射击。

    “停！”两轮射击结束后，叶子兰在通讯频道内叫停。

    苏明放下枪拿肉眼看去，终于见到了这类异种生物的真正样貌。

    “突袭者”，异种文明的最低级生物，有着类似大型犬科动物的姿态和体型。但通体黑色无毛的长相和一双巨大的复眼，只能让人看到他的感觉诡异而恐怖。再配合这一地透明无色的粘稠血液，完美符合了一些电影里对外星生物的想象。

    苏耶妲看了眼神呆滞的一众新兵，知道他们要适应一会儿，于是就带着几个老兵进入前面的舱段开始查缺补漏。

    “这玩意儿可够恶心的啊。”孙奕白憋出了今天第一句话。

    “确实，不过正好杀起来没什么心理负担。”苏明心态不错。

    “不过我看资料上的高级异种叫‘猎杀者’。”孙奕白开始不着调，“那玩意高大威猛，像个大螳螂一样，还挺帅的。”

    “确实，帅到能把你砍死。”姜晓晓瞪了他一眼，脸色不是很好。

    孙奕白自知理亏，果断认错。

    战场打扫完毕，突击大队就继续前进了。

    随着战线的深入，遇到异种的频次和数量都越来越多，还遇到了几次闸门损坏的场景设置。在通讯中了解到，后方的支援部队又有不少被拖入了困境，没有办法跟上了。

    在转了好几个弯之后，突击大队终于来到了第十扇门，也是内层和中层的分界舱门。

    这一次的进攻没有那么顺利，由于数量太多，好几只“突袭者”突破了远程火力网。好在战士们的近身搏斗能力也不是开玩笑的，这一次负责警戒的是第一小组持刀待命的第三小队挥舞着高温短刀轻松解决了漏网之鱼。

    苏明也用高温短刀插入了一个“突袭者”的脖子，然后被它飞溅的汁液弄脏了作战服，幸好这种血液不仅颜色通明也没有什么味道。

    突然之间，刚刚打开的闸门在警报声中紧急关闭，两片一吨的金属高速对撞产生了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巨响。

    “唉我去了。”离得最近的孙奕白下意识捅了捅耳朵，才发现自己还带着手套，于是便放弃了这无用的努力，“这玩意儿这么暴力么，要是刚好站个人不得被砸成饼啊。”

    虽然猜到了这是情景设置的内容，但苏耶妲还是从内部试着开启闸门。结果和她预想的一样，闸门已经无法自动打开。

    而叶子兰在环视周围然后发现了些蹊跷：“怎么只有咱们小队被隔在前面了。”

    她又确认了一遍，发现正好是他们五个人。

    苏耶妲推测说：“应该是巧合吧，每次我都是第一个进，而你们都跟我跟得很紧。”

    “这可够巧的。”叶子兰还是有些怀疑，但也想不出什么名堂，“你们进来的时候发现什么没有？”

    两个男生摇摇头，只有姜晓晓留意到了一处细节：“刚刚我要进来的时候，鲁乾和鲁坤好像也跟在旁边，只不过被人给叫走了。”

    “你看清那个人是谁了么？”叶子兰追问。

    姜晓晓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但还是没什么印象。

    “你怀疑是那两个人搞的鬼？”苏耶妲看向她。

    “说不好，你觉得呢？”叶子兰反问。

    “也有点。”苏耶妲承认，“不过我实在想不到他们这么干的目的，和上次一样。”

    叶子兰也想不明白，只好暂时放下怀疑，但还是警惕地说：“我们小心一些。”

    苏耶妲点了点头，然后开启语音频道和其他两个队长同行动总指挥进行沟通。

    闸门另一侧的鲁乾此时也皱着眉头，一边参与着耳机中的交流，一边拿眼睛瞄着吕天城。正是吕天城刚刚叫住了他们兄弟，才导致了只有一小队被困在里面的局面。

    按照指挥官的推测，这应该是一个安排好的情景设置。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一圈层的十道闸门应该都已经失去动力无法自动开启，需要去其中特殊的一道闸门可以手动打开。

    子系统的十五个圈层的闸门中，每一圈层都留有一个可以用机械齿轮旋开的特殊闸门，这是预防各种意外情况的备案设计。而根据资料显示，这一圈层的特殊闸门正好在离他们最远的对向方位，需要绕一整个半圆才够得到。

    吕天城结束了和总指挥的通讯联络，神色平常地对鲁乾说：“这一路上可能还有战斗，时间有点紧张了，这就出发吧。”

    鲁乾虽然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此时也只好遵照总指挥的命令前进。但他开始隐隐地维持落后一步的身位，保证吕天城和冈本足轻两人都在自己的视线里。

    弟弟鲁坤没察觉什么异样，但发现哥哥似乎有意殿后就随口问了一句。

    鲁乾只说是以防万一便打发了弟弟，但他刚刚断掉的思绪此时因为弟弟开始联系了起来。

    那天比武场苏明出意外之后，鲁坤作为当事人也被警卫部队一顿调查，后来不了了之。冈本足轻的嘴仍然很硬，但住院时候的样子很惨。所以哥俩也不准备找他算账了，被人当枪使就算吃个教训。

    然而事情的原委仍然成谜，鲁乾还去找过苏耶妲询问，最后只得到了一些有关魏教授的模糊猜测。

    扛着重武器脚步没落下的鲁乾在脑袋里一顿盘算：吕天城、冈本足轻、魏教授

    魏教授是想干什么呢？他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的人不也只鲁乾一个。

    在三万六千公里外的军团基地的司令部里，李将军和王校长一边喝着茶，一边通过十几张光电玻璃屏幕远程观摩着这场演习。

    “老魏自上次出手之后就没什么动作了。”王校长看着屏幕中一小队的动向，嘴上却说着其他事。

    “嗯，可能是已经得到他想要的结果了。”李将军端着茶杯还是老样子，冷峻的面庞有如千年冰山。

    王校长大大咧咧地吐了口茶叶碎说：“你说二苏的真实身份么？”

    李将军瞟了他一眼没说话，于是王校长便继续了：“这老家伙可是坚定的保守派，对x级改造一直耿耿于怀，你不怕他到联合政府揭发你？”

    “他们两个不是x级，谁也不能揭发不存在的事。”李将军辩白了一句。

    但王校长明显不相信：“实话实说，我要是站到魏教授的位置，没准也会想方设法阻止你。”

    李将军喝了一口，然后放下茶杯说：“武器本身没有对错，犯错的都是握住武器的人。”

    “杀敌一千自损两千的武器也没错么？”王校长坚持道，“第二次大入侵发生的事还不够证明么？”

    “我说了他们不是x级，起码不是当年的x级。”李将军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在老友怀疑里的目光下解释：“对这来两个孩子的改造，用的不全是‘他们’遗留的技术，而是后来研究所改良过的。这一点，你可以相信我。”

    王校长眯着眼睛消化完这句话，然后问道：“是当年你父亲主持的那项实验工程？最后不是失败了么？”

    李将军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说：“总的来说是失败了，最后被上位的保守派政府关停，我父亲也被边缘化，但失败也不是一点成果都没有。”

    他看向屏幕里的一小队：“那里就保存着最后的成果。”

    王校长也抬头看向屏幕里的那对姐弟，沉默了很久后无奈道：“既然如此，也只好试试看了。”

    “这就对了，你在后方这么多年把锐气都磨没了，年轻的时候你可是次次冲在我前面的。”李将军调侃了一句老战友。

    “现在还哪有锐气了。”王校长摸了摸自己发福的肚子苦笑了一下。

    李将军又说：“其实他们两个的父母你也认识。”

    “我认识？谁啊？”

    李将军开口说出了两个名字。

    “原来如此，不过我认识他们，他们可不一定认识我。”王校长流露出回忆的神色：“当年这对鸳鸯可是羡煞旁人啊，在x级里也都是独当一面的狠人，只是可惜”

    李将军见王校长感慨的样子就说：“你这态度转变得可够快的。”

    “一码归一码。”王校长摇了摇头，又把目光看向屏幕里中的姐弟，“x级的诅咒，到他们这一代总该结束了吧。”

    “不光是他们，人类的诅咒也会一同结束。”李将军将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刚要提起壶再续一杯，却发现对面的老友突然站了起来。

    王校长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说：“不对啊，x级不是不能生育么？他们夫妻怎么会有后代呢？”

    “我还以为你忘了呢。”李将军笑道：“所以我说他们两个从出生到改造，用的都是我父亲改良后的技术，所谓的姐弟关系也比较特殊。”

    李将军还想继续，却发现王校长突然紧锁眉头，盯着墙上的一块屏幕。于是他顺着王校长的目光看去，却什么也没发现。

    “怎么了？立人。”李将军问。

    王校长转过头，一字一句地说：“有猎杀者。”

    “不可能。”李将军也下意识站了起来，“新兵演习向来只会安排突袭者。”

    “就在这里，我相信我的眼睛。”王校长指着一块屏幕说：“而且不止一只，他们速度太快，摄像头只拍到了残影。”

    李将军下意识的反驳后迅速认清现实进入状态，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联系演习指挥部。

    然而在听筒里等待李将军的，是一阵无人应答的盲音。

    同一时间，两人面前所有监控屏幕上的画面也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下十几块布满黑色杂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