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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千四百六十八章 折中
    “难道陛下忘了,自古以来的权威基石,归根结柢还是暴力啊;暴力掌握在谁的手中,谁就拥有了参与政治博弈和权势分配,乃至是制定规则的能力。话说在你患病之前,已多久未曾巡视和校阅过,北门屯军和南衙宿卫了?”

    “因此下下策,就是设法为你打开一条通路,径直越过陶光圆和圆璧城,进入羽林、万骑停驻的玄武门内,再籍此发出各路敕书,号召河南府/都亟道境内,忠于皇命的军府、旷骑/官健,行宫诸卫,补上玄武门继承法的缺课。”

    “狸仙真是……真是……”听到这里,天子李泓再度露出无奈,且无言以对的表情道:“母后尚有贤名,此时断然不可无端死于非命,更何况还有上皇近在咫尺;万一有所差池,不但遗患无穷,寡人也是永世抱憾,终身难安了。”

    “至于狸仙所言的下策、下下策,请恕朕难以采纳的;无论是在宫苑都中,直接引兵开战,或是遁走出城,号召各路人马勤王戡乱;兵火连结、肆虐之下,难免伤及更多臣民百姓,更为后世皇权继替,留下了隐患无穷的坏榜样!”

    “你可真不愧是,孝敬皇帝啊!”听到这里,江畋意味深长的摆动爪子:“或是朕天性忧柔,瞻前顾后,倒教狸仙见笑。”天子李泓露出愧色,随即却振作精神,对着江畋撑起身拜道:“还请狸仙,且以中策之道,助我前行……”

    这时,外间的声嚣也突然截止,紧接着几名跌跌撞撞的宦者,随着被相继骤然掀起的帷幕,倒退进了寝殿之中;还有人顺势一屁股跌坐在地,连幞巾都掉了。露出帷幕背后,一名头戴平冠,身穿虎纹绣甲,粗手大脚不见脖子的武官。

    “承天庇佑,圣上万安。”见到侧坐起来的李泓,不由一愣露出稍闪即逝的震惊,有连忙扶手附身道:“请恕卑臣失礼。”然而随着他的动作,佩挂腰上的银装横刀,也重重的撞击在乌木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似乎在昭示着什么。

    “王仁佼!你个左卫翊府中郎将,安敢持械犯禁御前!”这时候,跟随裴后而入的一名女官,才恍然厉声斥责道:“还记得你当初只是个同州参军,承蒙陛下武选开恩,才令你侧列宿卫;却不思报效君恩,反倒受指使监视殿中么!”

    “圣人、中宫当前,卑臣断然不敢……冒犯。”中郎将王仁佼闻言一惊,却又面无表情的肃然起身:“但卑臣受命护从居养所在,职责重大;贱婢怎敢攀诬于我,还请圣人处置发落,以免寒了值守殿外一众,宿卫将士的拳拳之心!”

    随着他可以放大的声音,外间传来更多的脚步声;以及刀兵、枪仗与甲胄摩擦的细碎声。随着更多的宦者,簇拥着门廊处守候的医官和舍人;被驱赶进了寝殿的门边,更多的甲胄反光,亦是闪烁在随着人气,飘摇而起的重重帷幕间。

    “看来,你病倒这些天,身边已然迅速无人可用了。”江畋轻描淡写的说道:“就连这些新进的宿卫将校,也失去了基本的尊崇和敬意了。”然而,天子李泓闻言,只是轻轻看了一眼皇后裴氏,裴后因此露出了羞愧、自责的颜色来。

    因为,正是她一心扑在,生病的天子李泓身上,却忽略了外间的事宜;等到发现情形不对,已然晚亦。被她赋予重任和厚望的从弟,官拜右千牛卫将军的裴缘;不知何时被人借机调换,离开仙居殿值守序列;余下东宫旧属亦被排除。

    等到她想要亡羊补牢,却发现只剩殿中的一班女官、内侍、宫人可用;除了日常的饮食供奉和医药传唤,身为中宫皇后的宣诰,连仙居殿都传不出去。她又不敢轻易离开仙居殿,生怕离开自己视线的那一刻,病重的天子就传出噩耗。

    因此,这段时间下来,她等于是被变相的困在,天子养病的仙居殿内;只能任凭幕后无形的黑手,将她在宫中好容易掌握和扶持的势力;给逐一的拔除、罢免、监禁和贬斥、驱逐出宫外。裴氏堪称温良贤德,却并非工于权欲心机。

    是个竭力尊奉夫君的贤内助,却缺少当机立断的权变和果决。尽管如此,她还是毫不犹豫的挡在,外间那些甲兵可能窥见夫君的视线前。但王仁佼却闻声脸色剧变,死死瞪着突然开口说话的猫咪,同时伸手握刀:“什么妖孽!”

    下一刻,他的惊呼声戛然而止,随着头颅扭转了一百八十度,生息全无的重重扑倒在地;也惊起了殿内一片低抑而短促的哗然惊呼声。“中郎!”“翊府!”“王卫将?”帷幕后再度冲进来,七八名顶盔贯甲的将校,对着尸体喊道:

    然后,又是一片齐刷刷的扭头脆响,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表情,横七竖八的颓然而倒……等到第四批没有受到召传,却主动闯入殿内的将士,也身体扭曲着,不由自主的持械自杀,或是相互刺中彼此的要害之后,寝殿内已鸦雀无声。

    还有大片血流泊泊的新鲜腥气,以及有人骇然吓得的失禁臭味;这一刻,熟知内情的皇后裴氏,却是显露出了难得的当待和勇气;对着外间大声传令道:“区区乱臣贼子,安敢冒犯圣驾,如今尽遭天谴伏诛,还不快拖出呈堂殿外。”

    而在这些尸体被始终低着头,两股战战、浑身颤抖的宦者、内侍,依次拖出去之后;才有更多低级的将校,被重新召传了进来;但已无之前的气势汹汹和群情激动。面对仰卧在床的天子李泓,当头就拜倒了一片,“惟愿圣上万康!”

    “……准起,诸位护从宫禁,自有一番功劳,当赏绢二十件,余下将士赐钱五千。”天子李泓默默然扫视过他们,脸上看不出一丝多余神情;又在一片叩谢声中,平淡无波的摆手道:“摆驾,随寡人前往乾元殿,朕要宣见外朝……”

    随后,在敲响的云磬、金钟和筚篥声中,一架织金龙纹、紫纱帷帐的抬舆;在众多捧持器物的内侍、女官和宫人簇拥下,自仙居殿内浩浩荡荡而出;又在殿台下聚集的千牛卫士,左卫宿卫,依次开道和护送下,浩浩荡荡向往前朝去。

    但这只行驾队伍,在走出不远之后,就遭到了来自临近值守、巡曳的监门卫、金吾卫,各队卫士相继拦截和盘问;又随即在抬舆内的严词喝令下,陆续汇合在护驾的队伍中。直到抵达后朝贞观殿附近,前往前朝的烛龙门前才被拦住。

    门扇紧闭的高大城楼上,任凭簇拥着圣驾的卫士、近侍,如何叫喊和呼唤再三;都始终没有人露头和回应。与此同时远处的前朝方向,却传来了景阳钟和登闻鼓,被依次敲响的声音……就在乾元殿钱,一片骇然、大惊失色的眼神中。

    带着一众部属、朝臣与京官的狄怀英,就站在高大的鼓吹亭和登闻鼓下;眼神坚毅而执着的,看着被自己带来的元氏亲从,重重擂响的丈高鼓面;心思却不知道缥缈到了何处去了……在召集朝见的景阳钟和登闻鼓,持续响彻的同时。

    原本死寂一片的烛龙门上,也突然像是苏醒过来一般;随着突然冒出来的人影绰约,像是蓄谋已久,又像应激反应一般,争相搭弓放箭、举弩就射;顿就贯穿、射倒了好些,在门楼下持续叫喊,或是抬舆前躲闪不及的卫士、将兵们。

    而那些受惊的宦者、内侍、宫人,更是在惊呼乱叫声中,争相四散逃避开来,竟然将圣驾和中宫所在的前后两座抬舆,都舍弃在了原地不管……而后另一支披挂齐全的人马,在“护驾”声中匆匆奔赶过来,将挡路的宦者驱散、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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