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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緣知愣了一下:“在校內?”

    可是校內哪有合适的地方?無論是圖書館還是自習室都不合适吧,教室更不可能......

    電光火石的一瞬,陳緣知想起了一個地方,她的腳步甚至因此一停。

    姜織絮從剛剛開始就注意到了:“小知,你在看什麽呀?”

    陳緣知看了她一眼,搖搖頭,“沒看什麽。對了小絮,你和魏風原最近怎麽樣?”

    姜織絮短暫地“啊”了一聲,臉皮泛紅,“也沒發生什麽特別的......”

    陳緣知看着姜織絮,她的話題轉得生硬,幸運的是對方吃這一套。

    “看來是好事将近了吧?”

    姜織絮拽了拽她的衣袖,“你就別拿我開玩笑啦!”

    兩個人聊着閑話,踩着一地熱烈午光,一路往飯堂走去。

    另一邊,許臨濯走進了高二的男生宿舍樓,目标明确,直奔302。

    打開門見到許臨濯的時候,湯宇是有點驚訝的,他的手臂搭在門框上:“臨濯?”

    “你怎麽來了?”

    許臨濯背着光站在門口,身形落拓,朝着他輕笑起來,“社長,我想和你借社團活動室的鑰匙。”

    湯宇沒有多想,直接答應了,找鑰匙的時候随口問了句:“什麽時候還?”

    許臨濯:“可以下學期還嗎?”

    聽了許臨濯的話,湯宇的頭差點撞到櫃頂。

    湯宇攥着鑰匙,一臉震驚地看着他,“你借這麽久?!”

    許臨濯:“社長放心我的話,我直接複制一把自己帶着也可以,主要是每周六日都過來問社長你拿,太麻煩了。”

    湯宇似乎聽懂了什麽,“你周六日用?你要活動室是拿來幹什麽?”

    許臨濯笑着回答:“開輔導班。”

    湯宇:“......”我信了你的邪。

    湯宇無語,但出于對許臨濯本人的信任和了解,他還是把鑰匙借給了許臨濯,“那你還是拿去複制一把吧,複制完了拿來還我。”

    “謝謝社長。”

    南方的冬日在二月初已然接近末尾,初春中午的陽光很暖,像泡在溫水裏。許臨濯拿着鑰匙走下樓梯,一只手滑開屏幕,看到了陳緣知的回複:

    “——你打算去MBTI社借的社團活動室自習?”

    許臨濯毫不意外她能夠猜到,他輕笑了一聲,手指飛舞,“對。來嗎?”

    那頭很快回複,仿佛一直在盯着手機,“來。”

    .......

    陳緣知帶着書包推開社團活動室的門時,許臨濯已經在裏面坐着了。

    和那天一樣。那天也是這樣的風,這樣的光,這樣微揚起的窗簾紗弧度。

    許臨濯穿着校服上衣,他坐在窗邊的座位上,正在看窗外的綠植,瞳孔黑得透明。

    陳緣知的呼吸輕了。眼前的景象和她第一次在這裏遇到許臨濯時重疊,一時間她心生恍惚。

    她握着門把手,許臨濯眼珠微移,終于注意到了來人。他朝着站在門口的陳緣知笑了。

    “你來了。”

    陳緣知慢慢合上門,“...嗯。”

    許臨濯看着陳緣知入座,“最近的學習進度如何?”

    寒假時,在确定放棄未來不會選的科目的繼續學習之後,許臨濯針對陳緣知目前的薄弱科目進行了相關學習計劃的制定。

    首要的兩個目标就是數學和英語。

    許臨濯,“數學最快的提分方法就是記思路。先研究試卷,把最常規的簡單題和最頻繁出現的中等題都選出來,然後打開答案,剖析解題思路。”

    “這類題目的切入點是什麽?第一步是假設還是通過所給條件可以推導?每個關鍵的思路轉折是從何而來?把每道題的解題思路都用你自己的語言記下來,然後在重複的訓練裏熟悉這一路徑。一張數學試卷,至少有90分是完全可以通過刻意的重複練習拿到的。”

    陳緣知那時說:“但這個方法不适合我。”

    許臨濯,“對,這個方法不适合你。這個方法适合的是對數學分數要求比較低的學生,對于那些學生來說,數學考到90分就足夠去到他想去的大學。”

    “清之,如果你想進元培班,數學至少要穩定在125分以上。那就注定了你沒有捷徑可走,只能先打牢數學基礎,然後慢慢地訓練自己的解題邏輯和數學素養。”

    “要怎麽做?”

    “先從課本開始。很多人都會忽略課本的作用,而去尋求種類多樣的輔導書,其實是本末倒置。高考作為一個正規的國家級選拔考試,是有它自己的一套精确的考綱和教材的。而課本,就是最重要的教材。”

    許臨濯給陳緣知的計劃很簡單,先啃下上學期她學的數學必修一,把課本完整地看三遍,然後做一遍課本上的課後習題。

    關于英語,許臨濯看了陳緣知的試卷之後,先是問了陳緣知一句話,“你覺得你的分都扣在了哪裏?”

    陳緣知早就翻來覆去地看過那張試卷了,那張試卷上每一道錯題她都爛熟于心。她毫不猶豫地回答,“完形填空和短文填空。”

    确實如此。陳緣知的完形填空錯了足足6個,短文填空則是錯了5個。可以說是整張英語試卷的失分重災區。

    許臨濯拿着試卷思索了一下,“完形填空做不好,你覺得是詞彙量的問題?還是同義難以區分,偏義聯想不到?”

    陳緣知,“确實,我詞彙量不夠,但是3500我已經開始背了。我覺得我最大的問題是語感不好,有時候很相似的詞義之間會弄混,即使四個詞都知道中文,也選不出來。”

    “但是語感要練起來又很難,我不喜歡看英語文章,在學校也沒什麽機會聽讀英語。”

    許臨濯,“那我教你個簡單點的方法。每次做完題目以後把選項都填進去,再把整篇文章讀一遍。這個方法是我以前一個英語老師教我們的,很有用,久而久之你的語感就能夠被培養起來。”

    “短文填空做不好,應該是語法的問題。我到時候回去拿本書給你,我以前用那本書建立英語語法體系,很好用,它總結得很全面。你把它看完,然後盡量全部記住。”

    “好。”

    “清之,最重要的一點是堅持。所有的方法都需要堅持,不然沒有任何意義,人一天的時間是有限的,在你的效率還無法達到兼顧一切的情況下,你必須要為了得到一樣東西而舍棄另一樣東西。你必須心無雜念,你要權衡,你究竟願意為了這樣東西做到什麽程度。”

    “每當我們審視、挖掘自己的內心時,我們才會知道一直以來推動我們前進的原因,為之忍受痛苦和漫長的真正理由。一口氣不足以支撐你抵達那樣遙遠的終點,你必須不斷地為自己創造促使你行動的力量。”

    陳緣知記着許臨濯對她說的每一句話。

    那現在呢?

    面對許臨濯的詢問,陳緣知把草稿紙,練習本,筆記本和課本一起放到了桌面上,她擡起眼,迎上許臨濯的目光:“數學課本看了兩遍,練習題都做完了。3500背到了D,你給的書看到快一半了。”

    許臨濯只看了眼練習本和課本松松垮垮的紙頁,便明白了眼前的人即使在這一周,也絲毫沒有松懈。

    許臨濯笑了笑,“好。那,在開始今天的學習之前,我先給你解答問題吧。”

    陳緣知怔了怔,“你不檢查?”

    許臨濯,“我信你。”

    陳緣知,“你這樣會讓我覺得很挫敗,我辛辛苦苦寫的作業,老師不檢查。”

    許臨濯無奈伸手,“好好好,你拿來吧。”

    陳緣知按住了書本,“逗你的。”

    她清淺的眸黑白分明,宛若最寧靜的湖面起了風,微漾不息,“我确實有很多不會的題。今天也麻煩你了,許老師。”

    窗外的鳥叽叽喳喳地談天說地,窗外太陽的輝光逐漸勻紅,一場盛大的日落降臨人間。穿着校服的女孩和男孩并肩坐着,緊緊相并的課桌,微彎的脖頸,筆耕不辍。

    陳緣知看着最後一道題,怎麽也解不出答案。她忘記了這一處要用到的那條定理,手指按在筆尖上沿不平整的地方,一下一下地敲着。

    “哪裏卡住了?”

    陳緣知拿指甲敲筆的小動作瞬間一停。她擡頭看過去,許臨濯側身朝這邊,眼睫垂下,正在看她的練習冊。

    窗外的落日深紅,從他的手臂蔓延到她的桌面上,試卷的一角也被染色。

    他離得很近,陳緣知稍稍屏住呼吸,生怕驚擾。

    她低聲說,“.....這裏,我記得這裏要用xx定理,但我忘記了。”

    許臨濯伸出手,筆尖壓在紙面上,沙沙聲作響,留下一串清峋字跡,“——這個。”

    陳緣知看着那串字母,茅塞頓開,“想起來了。謝謝。”

    許臨濯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即使不用看表,也大概知道時間不早了,住校生必須得去飯堂吃飯了,不然就會錯過晚飯的供應時間。

    許臨濯轉過頭看她,“今天也不早了。就先到這裏吧。”

    陳緣知點點頭,“好。”

    兩人說完這番話,卻是誰也沒動。落日的餘晖絢爛,空蕩蕩的教室裏,只有兩個人和一堆書本,還有被風吹得微微揚起的白色窗紗。

    陳緣知想,她大抵是上瘾了。

    體會過和完全合适的人一起學習的感覺,就很難再戒掉了。

    她很想出聲,和許臨濯說,她想以後也能一直這樣。

    如果說“以後也一起這樣寫作業吧”顯得太刻意也太直白的話,那“以後也一起看周末的日落”,會不會顯得婉轉動人一些。

    許臨濯看了她一眼,問道:“還有什麽問題嗎?”

    陳緣知突然被許臨濯這樣一問,腦子裏正在打轉的東西就像是被按下了沖水鍵,一下子脫口而出:“想問你明天能不能也一起自習。”

    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的陳緣知:“......”靠。

    許臨濯卻笑了,陳緣知被他笑得耳朵發燙,她還沒來得及說你別笑了,許臨濯就掏出了一把鑰匙,清脆的鐵環相擊聲,脆得像玉石碎濺,而他看着她的眼裏漾着分明的笑意,“這個給你。”

    陳緣知接過,打量了一番,“這是.....”

    許臨濯靠在椅背上,看陳緣知擺弄這把鑰匙,“這是這間活動室的鑰匙。”

    陳緣知頓住了。随後,她仿佛才明白這句話背後代表着怎樣的含義,她慢慢擡起頭,目光和那人的相接。

    許臨濯看着她,笑容晃眼,“陳同學,以後可要記得提前來開門,別讓老師站在門口等。”

    ......

    “活動室的鑰匙是臨濯來找我借的,他說要借用社團活動室到下學期。我本來很擔心他會拿我們社的活動室去做什麽奇怪的事情,不過現在聽你說了,我就放心了。也怪他跟我打啞謎,害我白操心一場。”

    周日,結束了一天的自習之後,陳緣知特意提早離開,去了高二那邊找湯宇還鑰匙。湯宇從陳緣知那裏聽說了許臨濯借教室的原委,長舒一口氣。

    陳緣知的說辭調整過。她掩飾了他們兩個人一起學習的事實,說成了一共有四五個人。

    湯宇果然沒多懷疑。

    陳緣知聽了湯宇的話,點點頭,“那社長,我就先走了。”

    湯宇看着陳緣知,忽然想起了什麽,“噢等等,我剛好想起來有件事要和你講。”

    陳緣知怔了怔,“什麽事?”

    湯宇,“緣知,你有考慮過當mbti社的社長嗎?”

    陳緣知還真沒想過,也許是她臉上的猶豫出賣了她,湯宇很快嘆息起來,“你知道的,我們社今年招的新人本來就少,一共就你們兩個,許臨濯那家夥還是個挂名,肯定是不會擔任我們社明面上的職務的。如果你也不願意當社長的話,我們社可就真的是後繼無人了。”

    陳緣知猶豫了,平心而論,她很喜歡mbti社的氛圍,即使mbti社社團小,活動少等在別人那裏算是缺點的點,在陳緣知這裏,卻剛好符合她的希求。

    陳緣知沉吟片刻,“....我明白了。那我考慮一下。”

    湯宇,“沒事,反正也不會有第二個人和你競争了,你确定你願意做下屆社長之後跟我說一聲就行。社團的換屆大會在高一分班以後,你還有很多時間考慮。”

    陳緣知,“好,謝謝社長。”

    從高二樓區回來的路上,陳緣知剛好碰到了背着一個大書包的黎羽憐,看到對方的那一刻陳緣知是有些驚訝的,“羽憐?你怎麽也在這邊?”

    黎羽憐苦哈哈地小跑過來,挽住了陳緣知的手,仿佛精疲力盡一般把頭擱在了陳緣知的肩膀上。

    “別提了,我媽媽昨天突然和我說,她已經幫我在校內找了老師,以後每周都要去老師的宿舍補課!我剛剛寫完三個鐘的數學,感覺自己都快暈死了!”

    黎羽憐絮絮叨叨地抱怨着,除了說數學難學,老師說的聽不懂之外,最常念的一句話就是:“媽媽為什麽每次都不和我商量啊?”

    陳緣知摸了摸她的腦袋,“她覺得這是對你好的事情吧。”所以,不需要過問孩子的意見。

    父母怎麽會害自己的小孩?

    黎羽憐嘟囔道,“那她也應該提前和我說啊!萬一我周六日那個時間段有社團活動呢?萬一我想回家一趟呢?她總是這樣,都不尊重我的意見.....”

    陳緣知垂着眼眸看她,“所以你更應該告訴他們你的真實想法。要大聲,要清晰。在要尊重之前,你得先讓他們發現這一點——你其實是一個獨立的個體。”

    陳緣知的老人機忽然響了起來,持續不斷的鈴聲,這是一通電話。

    極少有人會通過這個電話找她,陳緣知沒有多猶豫便接了起來,“哪位?”

    “小知!!!!!”

    陳緣知被話筒那邊的聲音吓了一跳,她隐隐約約聽出了對方的身份,“小絮?怎麽了?”

    姜織絮的聲音聽上去非常的激動,她似乎在平複自己的呼吸,然後才用盈滿喜悅的聲音說道:

    “ 小知.....剛剛,魏風原和我表白了。”

    “我答應他了。”

    陳緣知怔了怔,随後嘴角便翹了起來,一個清淺卻真心的笑容在她唇邊輕輕漾開。

    “那很好啊。祝福你們。”

    她知道這正是小絮等待已久的,期待的好事。大概是因為深刻地清楚,又或許是因為她本就口拙,最不擅長祝賀,所以最後也只能幹巴巴地吐出這八個字。

    可她是真的為小絮高興。

    姜織絮開始給陳緣知複述魏風原跟她表白的情景,她是一個很優秀的表達者,陳緣知只是聽着那些片段,便可以想象出那一整個畫面來。

    相慕的兩個人,一個笨拙,一個羞澀,在一場落日裏擁抱,傾聽彼此的心跳,确認那份真摯的心意。

    姜織絮嗓音溫柔,她小聲地說:“小知,我覺得我好開心啊。我從來沒有因為一個人,那麽開心過。”

    很久以前,姜織絮第一次和她說這番話時,陳緣知還不明白,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但在這一刻,在姜織絮描述出來的這一刻,她想到了許臨濯。

    姜織絮:“小知,這件事你先不要告訴別人。我還沒準備好,也沒想好要不要告訴其他人這件事。”

    陳緣知明白,“好。那你還有和誰說過這件事嗎?”

    姜織絮猶豫了一下:“我打算...待會兒上晚自習的時候,告訴孫絡。”

    陳緣知頓了頓。

    電話那頭傳來了淺淺的嘆息,“小知,你是不是也看出來了?”

    陳緣知,“你說孫絡和魏風原?”

    姜織絮,“是。”

    “.....我總覺得,寒假回來以後,孫絡也喜歡上了魏風原。”

    陳緣知經常留意他們,自然明白姜織絮為什麽會這樣想。

    孫絡上學期還是一大群人一起行動,男生女生都有,魏風原只不過是其中一個罷了,而且那個時候孫絡更多地是和女孩子來往。

    但是後來,孫絡和蜀錦澤分手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滿城皆知,還結束得很難看。

    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孫絡的小團體就開始出現了裂痕。

    小團體裏的男生大多沒有站邊,因為他們很多人既和孫絡關系好,也和蔣欣雨玩得不錯,而且他們都和蜀錦澤是朋友,朋友的前女友和現女友吵架,這麽混亂的事情,男生大多都選擇了高高挂起,不摻和。

    孫絡忍不了這種事,她一向覺得小團體裏的人都是她的人,她的朋友必須挺她才對。

    那場風波過去以後,孫絡和小團體裏男生的關系就慢慢淡了。

    魏風原也沒有站邊。但也許是因為兩個人座位坐得近,又或者是魏風原比其他幾個男生都要帥成績也更好的原因,孫絡和魏風原仍然保持着聯系,還在寒假時約出來一起玩了。

    陳緣知猜測,孫絡大概就是因為那兩次和魏風原出去玩,在寒假的時候對魏風原産生了情愫。

    ......可惜的是,孫絡不知道對方願意出門赴約的原因,其實是因為她的好朋友姜織絮。

    這學期孫絡和魏風原的互動突然多了起來,其實很多人都有注意到,因為孫絡從來沒有掩飾過。

    在敏感的高中時期,一男一女總形影不離,是很容易被人注意到的事情。

    不止陳緣知一個人,黎羽憐也說過,陸茹葉經常在宿舍磕一些班級情侶的糖,其中就有孫絡和魏風原。

    孫絡在班裏經常和魏風原,姜織絮呆在一起,相應的,她和張纖章、齊敏睿等人的互動就少了。

    也許在宿舍裏的時候,她們依然有很多交流,畢竟她們都在同一個宿舍。但這個就是陳緣知無從得知的了。

    只是陳緣知依然想不明白,為什麽表面上是孫絡好朋友的張纖章會做出偷窺朋友手機的事情。

    回到教室以後不久,陳緣知就抛開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思緒,開始專心完成今天給自己布置的學習任務。

    她之前也嫌晚自習的時候教室會有些吵鬧,但和朱歡寅不同的是,她直接上網買了對耳塞。

    陳緣知也知道,問題不在她這裏,而在于晚自習還在發出噪音的某些人。

    可她同時也非常現實。她從不試圖去改變難以改變的事情,她像一個精明的商人,當一件事的成本太高,她就會選擇另一條成本低的路徑去達到自己的目标。

    讓那些吵鬧的人安靜下來,在陳緣知眼裏,就是一件成本過于高昂的事情。花費時間和精力,還有很大可能毫無作用。

    與之相比的是,花幾十塊錢買一對質量好的耳塞,她想要的安靜馬上就能擁有。

    中途下課的時候,陳緣知帶着耳塞做着英語閱讀題,偶然一擡頭去拿放在桌角的水杯時,眼角餘光剛好看到了孫絡和姜織絮。

    她本來只是随便一瞥,卻一下子被孫絡吸引了。

    視野中的孫絡正在愣愣地看着坐在她對面的姜織絮,姜織絮的嘴唇開開合合,孫絡像是一個石頭做的雕塑,半天沒有表情和動作。

    陳緣知聽着這一片寂靜,猜想着耳塞外面是怎樣的人聲鼎沸,笑語喧擾。

    靜谧和喧嚣如同被一層薄膜隔開,如同隔着兩個世界。

    也許此刻,孫絡的內心也是如此。

    許久,等姜織絮停止說話以後,孫絡才忽然笑了,嘴角大大地咧開,笑得很誇張。

    陳緣知看到她拍了拍姜織絮的肩膀,看嘴型,應該是在祝福姜織絮,就像剛剛聽到喜訊時的陳緣知一樣。

    陳緣知收回了目光,不再關注更多。

    .....

    第二天早上上的是體育課,這次孫絡破天荒一般和張纖章她們一起走了,走之前還和姜織絮打了聲招呼。

    “小絮,我先走了啊!”

    “嗯!”

    姜織絮倒是很高興的樣子,轉頭看向了在角落裏背單詞的陳緣知。

    陳緣知戴着耳機,正看着MP3在背單詞,一擡頭就發現姜織絮站在她課桌邊上,笑盈盈地看着她。

    陳緣知摘掉了一邊的耳機,“怎麽過來了,孫絡沒和你一起?”

    姜織絮,“她和纖章,敏睿一起走啦!”

    陳緣知看着她,“你怎麽看起來還挺高興的?”

    姜織絮拉着她的手臂,“因為我好久沒和小知你兩個人一起走了呀!”

    陳緣知笑了笑,沒有拒絕姜織絮的熱情。

    兩個人拿齊了要帶的東西,一起向着樓下走去。

    “魏風原呢?他又去哪了?”

    姜織絮附在陳緣知耳邊悄悄地說道:“他提前跑了,去打球!”

    陳緣知,“他怎麽不陪你?”

    姜織絮撒嬌道,“當然是因為我要陪你了。”

    陳緣知抿唇一笑,“你少拿我尋開心了,快說。”

    姜織絮,“好吧,因為我不想太張揚,是我故意趕他走的。”

    無論東江中學每天背地裏有多少小情侶手拉手吃飯堂,下晚自習,明面上,校規裏還是寫着“禁止早戀”的。

    陳緣知明白姜織絮的考量。

    姜織絮注意到了陳緣知的新MP3,“小知,這個MP3是你新買的嗎?看起來挺不錯的耶。”

    陳緣知,“...不是。”

    陳緣知擡手,看了眼手裏的MP3,忽然轉頭看着姜織絮,“說起這個,小絮,我有件事剛好想和你說。”

    .......

    MP3其實是前一天晚上許臨濯給她的。

    陳緣知之前就和許臨濯讨論過,有關背單詞的各種小問題,“背單詞最大的問題就是前面的背完了,後面的還沒背;後面的背完了,前面的又忘了。”

    “雖然說按照艾賓浩斯記憶曲線就可以很輕松地記住單詞,可是哪有那麽簡單。要自己排好每組要背的單詞,然後計算好每組單詞的第一次複習時間,第二次複習時間......實在是太花時間。”

    “可惜了,要是能帶手機來學校,就可以用手機上的背單詞app來背單詞了——或者不需要手機,只要能有個差不多大的小機器,能下載背單詞的app就好了。”

    app會自動幫她算好哪一天需要背哪一組單詞,能省去很多瑣碎的整理和計算的功夫。

    許臨濯,“也不是沒有辦法。”

    陳緣知看向他,“嗯?”

    許臨濯,“我們班就有人用這種背單詞的機器,好像是在taobao搜‘背單詞MP3’就能搜到。也不貴,而且那個東西是真的不能上網,只能用來背單詞。”

    他目光一轉,“——很适合你。”

    陳緣知:“?”

    陳緣知:“諷刺我?”

    雖然她的自律程度确實遠不如許臨濯....但這不代表他能拿這個嘲諷她!

    許臨濯笑了,“我哪敢。”

    陳緣知憋着一股氣,“……那正好,就讓你幫我收貨吧。”

    許臨濯:“?”

    陳緣知理所當然,“我家裏會拆我快遞,萬一拆到這東西,又會罵我精力不放在學習上,整天玩物喪志。”

    許臨濯:“你可以打開包裝給他們看,這個本來就是拿來學習的東西。”

    陳緣知,“沒用,你不了解他們,尤其是我爸。”

    最後許臨濯還是妥協了,他給了陳緣知他家裏的地址,負責MP3到貨以後幫忙帶來學校給陳緣知。

    于是便有了昨天夜風中兩個人鬼鬼祟祟地在連廊交換MP3的一幕。

    交換完以後,兩個人站在連廊裏,還聊了幾句。

    許臨濯好像看到了什麽,他指了指一樓的樓梯口,示意陳緣知蹲低一點,“那邊有校領導。估計是準備上來巡查的。”

    他看着陳緣知一臉鎮定的樣子,“你還真是膽子大。”

    陳緣知渾然不懼,“怕什麽,他們在一樓,上來也沒那麽快。”

    陳緣知好像看到了什麽,忽然開口道,“許臨濯,那個女領導是誰?我感覺我對她沒什麽印象。”

    許臨濯看了一眼,表情頓時精彩紛呈,“噢,她是我們級新來的教導主任。”

    陳緣知看了眼許臨濯的表情,“你怎麽一臉便秘?”

    許臨濯,“我這分明是痛苦面具。”

    陳緣知忍不住了,唇角溢出一聲笑來。

    “看來你們頗有緣分?”

    許臨濯擺擺手,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我們班新來的政治老師就是她。教的就不說了,我只能說幸好我不打算選政治,不然要完。”

    “她規矩特別多。我已經可以想象我們級這學期會生活在怎樣的水深火熱之中。”

    陳緣知朝樓底下看去,那個角落裏站着一堆校領導,大概率是在準備上樓巡班視察晚自習的情況。其中一堆穿着暗色系套裝的中年男人裏,一個卷發紮成馬尾,穿着玫紅色長裙的女人尤為顯眼。

    她看上去四十多歲了,歲月已然在她的眼角沉澱成了皺紋,五官透露出一股英厲姝然的味道,只是站在那裏,就讓人感覺不怒自威,氣勢十足。

    陳緣知轉頭,“感覺他們要上來了,你快回去吧。”

    ......

    早上的樹枝被陽光曬得發軟,在風裏沙拉沙拉地吹着口哨。

    陳緣知拉着姜織絮的手,思索了好一陣,才開口道,“小絮,你和魏風原的事情,你都和什麽人說過?”

    姜織絮,“我就和你還有孫絡說了。噢,還有我表姐,和我一個初中的好朋友。她不在東江中學讀。”

    陳緣知心裏有數了,“那你先暫時不要和更多人說你談戀愛這件事了。”

    姜織絮好奇,“怎麽啦,發生什麽事了嗎?”

    陳緣知,“我們換了個新的教導主任。我有種預感,她可能會抓早戀,你和魏風原藏好一點,別讓她拿你們開刀了。”

    姜織絮吓了一跳,“啊!這樣。那我回頭就和魏風原說!”

    陳緣知安撫,“也別太擔心了。這只是我的猜測而已。”

    姜織絮:“可是小知,我覺得你很多猜測都很準哎。”

    陳緣知笑了笑,沒有接話。

    直到體育課下課,孫絡也一直和張纖章,齊敏睿等人在一塊聊天,陳緣知和姜織絮尋到了難得的清淨,找了一塊高處坐着閑聊。

    陳緣知低頭看着下方,草地上有學生在打羽毛球和踢毽子,大多數人都三三兩兩地呆在一塊,這種時候,一個人獨自呆在一處的身影就顯得特別起眼。

    陳緣知看着一個人坐在場邊,不知道在看什麽的朱歡寅,忽然問道:“小絮,謝槿桦沒來上體育課嗎?”

    一般上體育課的時候,朱歡寅都是和謝槿桦在一起行動的。

    姜織絮驚訝地看着陳緣知,“小知,你不知道嗎?謝槿桦已經升班了,她去了7班。”

    陳緣知聞言愣了愣,一時間有種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感覺,她只得摸了摸自己的頭,說道:“最近學習學昏頭了,不好意思,确實沒注意到。”

    姜織絮撲哧一笑,“我知道啊,小知你一直很努力。”

    姜織絮也朝朱歡寅的方向看去,“不過,謝槿桦一走,朱歡寅就沒有其他能說得上話的人了,這幾天我總是見她這樣一個人走。她會不會很孤單呀?”

    陳緣知看着朱歡寅的方向,沒說什麽。

    她和姜織絮不同。姜織絮向來善于共情別人,陳緣知經常說她是“菩薩在世”,那種時候姜織絮就會反唇相譏,說她是“冷血動物”。

    陳緣知總是欣然接受。因為她确實一直都是個很冷漠的人。

    體育課馬上要下課了,陳緣知和姜織絮打算提前一點走,下課鈴響的時候應該剛好就能回到教學樓那邊。

    走到操場邊的時候剛巧刮起了一陣大風,樹葉被吹出一首合奏曲,姜織絮正叽叽喳喳地說着什麽有趣的事情,陳緣知一邊聽,一邊整理着被風吹亂的頭發,偶然間手撫過左胸。

    就是那一刻,陳緣知的腳步陡然頓住了。

    姜織絮一下子就發現了陳緣知的不對勁,“小知,怎麽了?”

    陳緣知按着自己的左胸口。她今天穿了長袖的校服外套,但砰砰直跳的聲音還是透過厚實的衣料,穩穩地彈在了她的手心上。

    此刻,她左手蓋着的位置,那裏本該有一枚徽章的。

    ——但現在,沒有了。

    陳緣知張了張口,聲音第一次聽上去有些無措,“.....我的徽章,弄丢了。”

    姜織絮,“什麽徽章?”

    陳緣知抿了抿唇,放下了捂着胸口的手,“....社團的紀念徽章。”

    那是許臨濯給她的,本是屬于他的徽章。

    許臨濯那枚徽章,許是因為保管得粗糙,給到陳緣知的時候就已經有些磨損了,沒有陳緣知後來收到的那枚那麽新。

    可是陳緣知依然毫不猶豫地把自己後來收到的那枚徽章給了許臨濯。

    因為她是那麽寶貝那一點的磨損。正是那一點磨損,代表了這枚徽章的與衆不同,就像是他們的初遇。

    那是他們第一次在現實中交談,然後許臨濯朝她微笑,給了她那枚徽章。

    也許在別人眼中,那枚徽章不過爾爾,只是個制作粗糙,來自沒有名氣的小社團的,不重要的迎新禮物,但是在陳緣知眼中,它很重要,很重要。

    原本陳緣知會在上體育課之前把徽章摘下來的,因為她怕運動的時候弄丢了它。但是這一次姜織絮拉着她走得太急了,她一時間忘記了這件事。沒想到剛好是這一次,徽章丢了。

    到底是什麽時候掉的?做準備運動的時候?和姜織絮去上廁所的時候?在山坡上的時候?

    如果都不是,操場這麽大,要從何找起?萬一有人撿走了,或者不小心掉進了下水道,就更找不到了。

    馬上就要下課了,然後緊接着就是上課,這幾分鐘的時間,都不夠沿着剛剛的行動軌跡走一遍。

    理智和感情瘋狂地撕扯着。

    姜織絮擔憂的聲音傳來,“小知......”

    陳緣知深吸了一口氣,她抽幹了腦海裏亂七八糟的念頭,試圖組織語言。

    只是她擡起頭,剛想對姜織絮說什麽,旁邊就傳來了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

    “喂,陳緣知。”

    陳緣知慢慢轉回頭,朱歡寅站在她身後,不知何時走了過來。

    即使失去了謝槿桦這個班裏唯一的朋友,一個人的朱歡寅也依舊不改眼神裏的傲慢和跋扈之色,一頭長卷發打理得光澤鮮亮,垂在胸前。

    她站在那裏看着陳緣知,伸出手,露出手裏一枚靜靜躺着的徽章。

    邊緣有一些磨損的徽章。

    朱歡寅說:“陳緣知,這是你的吧?我剛剛看到從你身上掉下來的。”

    來了來了來了(頭暈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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