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溫泉行
聲浪幾乎要沖破背後的門板。
簡明舟被捂着耳朵, 像座寂靜的小島一瞬被巨浪卷擊——
他怔怔地睜大眼：現在去捂謝景的耳朵還來得及嗎？
…不對，互捂耳朵感覺更奇怪了吧！
指尖一收，簡明舟屏住一口氣。
光從身後透來, 投入他們這一隅。他屏了幾秒擡眼，就看謝景低來的臉上光影分明，視線一瞬不瞬地落在他面上。
一門之隔，光線暧昧昏暗。
他眼睫一顫，心跳聲突然就在緊捂的耳邊砰砰回響起來。
這樣的場景，簡直就像是?……
視線靜靜相對，謝景的喉結好像也?動了下。
耳廓和掌心相貼的地方熱了起來。簡明舟思緒恍惚間, 心跳驟然加速。正在這時，背後的聲浪忽然一停。
随後隐隐傳來聲音：
“副編他們還在嗎……”
“不會連夜私奔了吧，快去?看一下，把人叫回來……”
緊接着門口便靠來了腳步聲。
簡明舟回神, 心頭一跳！下一刻，捂着他的手松開?了。四周的聲響和空氣一道?襲來, 頓時有種回歸現實的實感。
他拉回思緒, 擡頭對謝景道?, “他們……”
謝景貼心道?，“我知道?, 神…職業病。”
簡明舟壓着熱意，“嗯。”
兩句話剛說完, 背後的門就嘩啦打開?！
光線一下映亮了他們兩人。
簡明舟轉頭就看倩倩紅光滿面地站在門口, 背後還有一群探頭探腦的人。
倩倩一驚，“喔…！副編, 你們沒走啊？”
簡明舟冷靜，“走遠了還不是?要被叫回來, 關上門只是?怕吵。”
他轉頭，“我們進去?吧，小景。”
謝景就嗯了聲，自然跟上。
倩倩拉着門看他們從跟前?走過，視線來回兩轉，又?悄聲關上了門。
進屋，一群人表面已?經?恢複了正常。
但還是?忍不住暗中八卦。
小魚絲絲縷縷地探聽情報，“咳，副編。睡衣…是?約好的嗎？”
簡明舟和謝景一齊坐下，他側了眼身旁和自己同款的深色睡衣，盡量用平常的語氣道?，
“碰巧的。”
話落，周圍目光陡然亮了八度！
小魚刷地扭向小芙，目光激蕩：碰巧的！！那?豈不是?更好嗑了！？
小芙目光炯炯：…我懂！！！
“……”簡明舟猛然醒悟。失策！
他一時失言，耳根發熱。
正想找補點什麽，忽然聽謝景接話，“因為剛買，所?以拿出來穿上了。”
他好像合理地解釋了為什麽“碰巧”。
然而他說完，小魚又?一個扭頭：“剛買”…“剛”是?多久，七夕、上周六！？
小芙：哦哦哦哦哦！！！！
簡明舟，“………”
言多必失！謝景還是?太天然了…！
他趕忙止住後者的話頭，“小景，那?邊有飲料，你去?拿一瓶來喝。”
謝景恍若未覺地起身，“好。”
暗流湧動的話題就此打住了。
小魚克制地按下眼神，小芙轉頭假裝忙碌，倩倩在旁邊兀自回味；而枭嶺撐着胳膊看向他，似乎慵懶地笑了下。
簡明舟移開?視線，眼皮又?一跳：
…不得了，段停芳在奮筆疾書什麽？
躁動的場面終于餘韻漸消。
簡明舟忍着熱意定了定神，後知後覺好像有什麽缺失了……
他扭頭，看向從剛才起就一言不發的夏葉。
目光相接，夏葉朝他勾起嘴角。
簡明舟品着他那?副大仇得報的嘴臉，兩秒後頓悟，冷笑着關懷，
“嗓子都喊劈了吧。”
夏葉擡手抿了口茶，開?口嘶啞，“…還好。”
“……”呵呵，他就知道?。
-
謝景坐回來，人到齊了。
一群人圍坐成一圈，開?始玩場景接龍。
“時間，地點，人物，在幹什麽。中間随意加修飾。”小魚簡明扼要地說完，大手一揮，“從我們主編開?始！”
夏葉就人模狗樣地一笑，“簡明舟。”
簡明舟扭頭，“？”搞事？
“…在溫泉旅館。”倩倩露出很懂的表情。後面小魚幾人就暗搓搓接道?：“穿着浴袍，身姿搖曳地，走在過道?上。”
枭嶺風騷，“遇到一群帥哥。”
段停芳信手拈來，“突然一崴腳…”
他說完輪到魏主編。魏主編客客氣氣，不好編排，半晌憋出個拟聲詞，“噗通！”
衆人，“……”
夏葉恨鐵不成鋼地一瞥，又?看向下一個接龍的小芙。小芙收到信號，清清嗓子把話題推向高潮：“那?一瞬，所?有人——”
她說完正好輪到了謝景。
簡明舟刷的看去?，眼神暗示：靠你了，小景。把話題救回來，快！
一衆視線齊刷刷落在謝景身上。
謝景默了兩秒，眼睫一擡和簡明舟對上。目光相接，他忽而彎唇笑了下，有點壞心眼的味道?：
“…尤其是?離得最近的謝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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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明舟腦子裏“轟”的一聲。
…謝景！又?在逗弄他！！
整間屋裏頓時一沸。倩倩脫口一聲，“卧槽…！”
四周注視瞬間落到了他身上。簡明舟頂着一衆目光，壓下蔓延上來的熱氣，屏了下呼吸，定定開?口：
“…都聽到了巨大的響聲。”
“……”謝景。
“………”衆人。
用自己的摔倒做了個完美收尾。
第一輪接龍結束，簡明舟拿“夏葉”開?了個頭之後，就任其他人繼續蹂.躏後者。
趁着那?頭氣氛火熱，他盯了眼謝景。
謝景目光側來，對視兩秒沒忍住漏了聲笑。
還笑得出來…“故意的？”
“嗯。”謝景坦然地承認了。又?傾身靠近了點，跟哄人似的低聲說，“主要是?好奇，小叔你會接什麽…”
簡明舟心說他接什麽不重要。
重要的是?讓一群廚子吃到飯了！
“你……”他正要開?口，夏葉突然像個背後靈似的冒出來，“又?在說什麽悄悄話……小朋友，最後一句輪到你接了。”
草！簡明舟被他貼得渾身一顫。
謝景擡起眼皮看去?，也?沒管前?面在說什麽，“被流放去?了寧古塔。”
“……”
-
到了十?一點，亂局終于結束。
白天上了一天班，晚上又?舟車勞頓來了青岩，這會兒都各自回房間睡了。
簡明舟剛躺下，就看手機一震：
【景】：晚安[大狗蜷成一團]
…好萌。他沒忍住回了個[摸摸狗頭]，也?閉上眼。
……
第二天，日?光照亮了半山旅館。
簡明舟洗漱完出門，打了個哈欠。
嘴還沒合上，迎面就遇到了謝景。謝景目光落來，走近問，“沒睡好？”他停頓了下，“夜聊，聊了很晚？”
“……”簡明舟嘴一合。
不，昨晚根本沒夜聊。
但不知道?是?誰半夜突然打了聲呼嚕，直接把他從夢中拉了出來——
他默了下委婉，“…單方面，斷斷續續的，聊了一段時間。”
謝景，“？”
那?頭倩倩已?經?在叫他們了。
簡明舟收住話題，叫上謝景一起過去?，兩人穿過流水盤石的走廊。
忽然又?聽身側輕飄飄，“就說讓你來我這裏睡了。”
他心頭一跳，不置可否，“喔。”
他們白天的安排很簡單。
都是?出版社的人，來團建一個是?放松，順道?就是?拍攝取材。
青岩山勢平緩，适合漫步林道?。
簡明舟跟着大部隊慢悠悠走在後面，謝景體力很好，卻?也?慢悠悠跟在他旁邊。
明燦的日?光從林葉的間隙透落下來，斑駁地灑在腳下的石子路上。一縷縷光束落下，蓬勃而富有生機。
他正仰頭看着，謝景就從後面拍了張。
簡明舟扭頭，“在拍什麽？”
謝景指尖敲着手機屏，“群裏在曬假期。”
簡明舟就拿出手機一看，何熠的那?個13人群裏已?經?刷了一波消息。
【何熠】：Party！[圖片]
【景】：青岩溫泉[圖片]
【何熠】：？？？？
【nini】：卧槽！好爽……等等，前?面那?個背影是?明舟哥嗎？
謝景你跟明舟哥去?旅游了！？
……
下面頓時刷了一排：卧槽！還夾雜着【悲傷小玉】的一句：鳴笛——
【景】：^^
簡明舟，“……”
他正想也?發兩句，忽然看一堆粗鄙的“卧槽”裏面冒出一條高雅的消息：
【Lusen】：觀影[圖片]
圖片點開?，是?《動物大世界》紀錄片。
簡明舟和謝景：……
默了幾秒，他扭頭和謝景說了聲“等下”。然後追上走得汗流浃背的夏葉，把手機往人眼前?一擱，
“你的克星。”
“什…”夏葉點開?，話音陡然一拔，“我在爬山，他在看動物大遷徙！？”
簡明舟就貼心地把圖片扒拉大，找出一只疲憊的羚羊，“像不像你？”
“……呵呵。”夏葉一滑，找出一對疊疊樂的羚羊，“像不像——”
說話間，謝景正好從後面走過來了。
簡明舟一瞬按滅屏幕！
“小叔，在說像什麽？”
“沒什麽。”他在夏葉要笑不笑的眼神中，叫上謝景走遠了點，“在說你的羚羊，我的羚羊，好像都一樣。”
“……”謝景看了他兩秒，柔聲，“你好像中暑了，要歇會兒嗎？”
簡明舟：。
-
晚上還要泡溫泉。
他們白天的爬山早早就結束。
青岩的溫泉池大大小小一共三十?來個，公共浴池有二十?個。剩下的是?私人包場，編輯部這次就包了個大的。
進入湯池之前?要先沖浴。
簡明舟在公共浴室沖了一下，換了泳褲圍上毛巾就去?了湯池。
進去?就看偌大的一池溫泉，四周鋪着鵝卵石，林葉掩映，熱煙缭繞。
夏葉他們已?經?到了。
倩倩擡眼“喔嚯”了一聲，職業習慣道?，“副編，比例很好嘛～”
簡明舟在這方面莫名容易起羞恥心。他借着熱氣的掩蓋，咕嘟潛入水裏。夏葉見狀就矯揉造作?地溫聲道?，
“倩倩，別說了。明舟很純情，容易害羞……”
……夏葉的嘴！！！
簡明舟直直盯去?，“那?你呢，要騷包地把自己晾曬出來？”
夏葉就和他指了指，“晾曬自己的另有其人，是?你最愛的枭嶺老師。”
“？”簡明舟扭頭。
就看枭嶺找了塊大石頭，把自己晾在上面，舒舒服服地涮着湯池。
他，“……”
他正看着枭嶺，倩倩突然一聲抽氣。
緊接着一道?低聲混着水汽從背後傳來，“…在看什麽，小叔。”
簡明舟一頓，若有所?感地回頭。
入眼就是?一雙緊實修長的腿，他心頭猛一跳！飛快掠過上面。緊接着就對上了謝景低來的視線——
隔着溫泉的水汽，潮濕濃稠。
簡明舟呼吸有一瞬不穩，“…喔，小景。”
謝景目光落下，指節微蜷。很快又?別開?視線，“嘩啦”一聲從他身側下水。水波蕩開?，在他肩頭拍出一片濕痕。
這麽近的距離，更加直觀的身形。
簡明舟瞬間感覺渾身都熱了起來。
半透的水波下，身形若隐若現，他稍微把自己往裏埋了點。但謝景似乎掃過一眼就沒再看來，往池邊一靠，看向枭嶺。
“在看枭嶺老師？”
“嗯。”簡明舟看去?，“他翻了個面，像銅鍋涮。”
謝景，“……”
兩個編輯部的人很快都來齊了。
簡明舟正靠在池邊緩神，就聽早江出版社的人聚在那?頭說，
“下面，有請魏主編講兩句。”
他擡眼：居然這麽形式主義？
稀稀拉拉帶着水花的掌聲響起，魏主編開?口，“第一，”
枭嶺，“我不叫喂，”
段停芳，“我叫喂兒啦，喂兒啦……”
伴随着救護車的鳴笛，那?邊瞬間嘩啦嘩啦笑成一片。
簡明舟目光凝去?：原來那?邊也?是?精神病院。
…
兩家精神病院水中會晤，氣氛融洽得不行。
早江男公關部充分發揮娛樂精神，把倩倩她們逗得咯咯咯直樂。段停芳還在水面雙手一握，“送你們朵花。”
噗呲一下！水濺出來，“水花～”
“……”簡明舟。
不知是?跟前?的場景太荒謬，還是?在熱水裏泡了太久有些昏沉。他靠在謝景身旁，慢慢的也?放松了下來。
早江的編輯又?在叫了，“流緋老師。”
“幹什麽？”
“呵呵，鴿掉各種活動，但來泡溫泉。”
“……”段停芳正色，“你不懂，這次是?趕上學校放假。畢竟校醫要堅守崗位。”
簡明舟差點驚嘆出聲：
好有道?理！要不是?兩次去?醫務室，兩次都沒人，他差點就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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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停芳說着問謝景，“你說對吧，同學？”
謝景冷笑了一聲。
段停芳，“……”
編輯怒聲，“你果然是?在胡扯！！”
-
跟前?鬧鬧嚷嚷的，沒多久，簡明舟就被熱氣籠着，有些昏昏欲睡。
他靠在池邊，腦袋點了下。
身形一歪嘩啦就靠上了謝景。
水下肌膚相貼，簡明舟又?猛的醒了過來，轉頭就看謝景低眼，“困了？”
“有點，也?可能是?暈。”
“要不先回去?睡了吧。”
“不了，大家都還在聊天。”簡明舟撐着眼皮，看了眼四周，“應該是?泡久了，我坐上去?聽他們聊。”
謝景好像默了下，“上面冷，小叔你換上衣服再回來。”
簡明舟點點頭，和其他人打了招呼就“嘩啦”一聲從水裏撐起來。一片霜白裹着水色，在暮色裏一晃而過——
謝景唇一抿，把頭轉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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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頭夏葉瞥見，抵了下起霧的眼鏡。
溫泉池離房間不遠。
簡明舟回去?沖了下，擦幹。換上一身睡衣就回到這邊來。
溫泉池裏依舊是?喧鬧一片。
他在岸邊的躺椅上一靠，夜風吹過帶來一陣舒适感。謝景看他回來，也?從池裏起身，長腿一邁挂着水珠走過來。
“怎麽上來了，小景？”
“怕你無聊，陪你坐會兒。”
謝景說着在他旁邊坐下。
簡明舟心頭微暖，“嗯”了聲看向池中。看了兩秒，他和人分享道?，“從這裏看過去?，感覺自己更像護士長了。”
跟前?全是?神經?病。
“……”謝景轉向他。
簡明舟欣慰地比劃，“這裏，是?我們的護士站。”
一只手就伸過來，蓋上他的眼皮。
謝景的聲音靠近他耳邊，“睡會兒。”
不知是?不是?泡得太暈。
簡明舟被溫熱的手蓋着眼睛，聽着嘈雜的背景音，竟然真的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
再次睜眼時，天已?大亮。
明亮的日?光從窗棂間落進來，他躺在被窩裏，一時沒反應過來這是?哪裏。
兩秒後，簡明舟一個起身！
偏小一點的空間，眼熟的陳設。對面還搭着睡衣：這是?謝景的房間。
“……”為什麽？
他怎麽睡在這兒？？？
身側靠着的另一個床鋪已?經?疊好被子。謝景沒在屋裏，不知道?哪兒去?了。
簡明舟緩緩回神，就看上面擱着一張便簽：
小叔，看你睡得香，沒叫你。
我去?餐廳吃早飯了，醒了給?我發消息。沒發消息我就吃完給?你帶早餐回來。^^
下面還畫了只開?心大狗。
簡明舟，“………”
他深吸一口氣，給?人發了條消息就起來了。
身上還穿着昨天的睡衣。
簡明舟回編輯部洗漱換衣服，一進門，他們部門的人沒在，只有早江的人在裏面。
看到他，一群人就刷的轉來。
幾道?視線意味深長，眼冒精光，又?抿着嘴角微妙地轉開?頭。
簡明舟腳步一頓，“？”
“…怎麽了？”
他把目光投向枭嶺，枭嶺就深深看了他一眼，摸着下巴笑了下，
“嗯…沒什麽。先去?吃飯吧。”
“？？？”
更詭異了！！簡明舟姑且咽下疑問，洗漱收拾完，便直接去?了餐廳。
出了過道?，外面日?光明媚。
剛走上回廊，迎面就遇到倩倩。
倩倩看見他，目光頓時灼亮！
簡明舟被她看得心頭微凝，一口氣都提了起來，趕緊将人逮住，
“等等，昨天怎麽了？”
“怎麽了…！”
倩倩就壓着滿面紅光，激動得牙都咬緊了，“…昨晚副編你睡着了！你家體育生直接抱你回去?的——”
“公主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