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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57·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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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57·愛

    人到齊, 席面也備好,池衡是攢局的人,自然頭一個發話, 請衆人上座。

    幾個千金小姐不樂意地跟在後面, 目光複雜地看着那道被簇擁的紅色身影。

    “這誰啊,排場忒大。一群人圍着她。”

    “你認識?”

    “我沒見過啊。不是咱們圈裏的吧?”

    “是不是什麽南邊的集團千金啊?”

    “看着不像啊, 倒像是什麽十八線小明星。現在這局,怎麽什麽人都能混進來。”

    “不過孟慧晚真的好慘啊.....黃詩穎還吹她陪太子爺過生日....當場打臉呃.....”

    “噓, 你們幾個講話注意點啦。別被人聽見, 惹麻煩。”

    黃詩穎瞪了這幾個嘴碎的女人一眼,挽住孟慧晚的手,低聲安慰,“慧慧,還好嗎?”

    孟慧晚笑了笑, “我沒事。走吧, 去吃飯。”

    包廂挨着中央庭院, 玻璃構造, 能清楚地看見那一排長勢喜人的紅梅林,牆上的北歐式壁爐燒着木炭, 燃起如海浪般的明亮火焰。

    衆人陸陸續續坐下,看似随意的舉動,但實則都是講究。一眼望過去,聰明的人就能摸清楚今晚的局勢, 遠近親疏地位高低,都一一昭彰。

    “哥, 您坐這。”池衡拉開主位的椅子,示意謝琮月坐下。

    謝琮月很淡的一笑, 不允,“阿池,今天是你過生日。”

    池衡哪裏肯,非說今天不這樣坐誰都別吃飯了。

    池衡系出名門,池家家大業大,他母親是科學院院士,京大物理系教授,享國家一級津貼,外公又從政,除了他,也沒人敢在這一票從小錦衣玉食,嚣張跋扈的衙內面前大放厥詞。

    謝琮月懶得和他争,當池衡是小孩,笑了聲,擡手就把他眼中的另一個小孩牽過來。

    秦佳苒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謝琮月推到了主位,修長如玉的手指輕輕扣住她的肩膀,把人壓下去。

    秦佳苒還沒有緩過神,就這樣坐了下去,滿場所有人的視線都在這一瞬間集中在她身上。

    “謝先生,我——”

    她着急,要站起來,卻被他不動聲色地摁住。

    她再不懂人情世故也該看得出這是什麽場合,這個位置她不能坐,不該坐,或許,不配坐。

    她從那幾個女生冰涼的眼神裏讀懂了這個信息。

    謝琮月并不覺得有什麽不妥,唇角沾着些淺淡的笑意,眼神注視她,示意她放輕松,“一個位置而已,坐哪兒都一樣。”

    他喜歡誰,對誰好,就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一舉一動都是明目張膽的偏愛,當然,也不怎麽講規矩。

    不過他是謝琮月,沒誰敢讓他講規矩,座位就這樣坐定了,秦佳苒成了今晚的主角。

    高朋滿座的宴席,她第一次坐在主位。這讓她想起了另一場生日宴,也是謝琮月出現在她眼前,牽住她,宣告她是他今晚的女伴。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被矚目,第一次站在人群中央,而不是躲在角落,沉默寡言地當好一場盛大喜宴的背景板。

    沒有誰會不喜歡被偏愛,還是這樣明目張膽的偏愛。秦佳苒心口的暖流泛濫成災,像芭蕾舞者跳天鵝湖,興奮地回旋,回旋,從心房流進千萬根血管,四肢百骸都酥酥麻麻的。

    眼下似乎不是冬天,而是溫風拂面的春日,一切都那樣令人心曠神怡,何其風光,風光到她覺得好不真實。

    秦佳苒偏頭看了他一眼,謝琮月感受到視線,偏不看她,只在桌底下抓住她的指尖,揉了揉,揉得她心跳加速。

    池衡坐得最近,一斜眼就看到了小動作,驚掉下巴,還真是有點琢磨不出門道,他哥這到底是小情兒,小女朋友,還是?

    菜肴上齊,侍應生把醒過兩小時的紅酒端上來,在倒入精美的窄瓶口醒酒器之前還經過了空調房三小時的瓶醒,此時紅酒層層芳香已徹底蘇醒,緩慢地散溢在空氣裏。

    1990年的柏圖斯酒莊藏酒,這一年被譽為波爾多最好的年份,入口輕柔有平衡感,又能嘗到各種鮮花與香料疊加的強勁味道。

    “別喝多。”謝琮月還是出聲提醒她。

    “好喝嘛。”秦佳苒嘟了嘟嘴,比劃出一個剪刀,“我就喝兩杯。”

    謝琮月哂笑,還喝兩杯,可以直接回家睡覺了。還是拗不過她,算了,這酒不錯,喝多點就多一點吧,他把剝好的蟹肉放進秦佳苒碟子裏:“兩杯,不能更多。”

    池衡又一次咋舌,他這次是摸透了,他哥在養祖宗。既然如此,他更要獻殷勤了,不然他拿什麽在他哥心裏占有一席之地!

    等侍應生把蛋糕端上來,全場熄燈,唱了祝福歌,在搖曳的火光中,衆人催着池衡許願。

    池衡哼笑一聲,把蛋糕轉到秦佳苒面前,“嫂子幫我許吧。”

    秦佳苒忽然被點到,有點羞澀也無措,不太懂這邊的社交禮儀,只好茫然地看向謝琮月,向他求助。

    謝琮月慵懶地靠着椅背,溫和的雙眼似笑非笑地看她,裏面倒映着兩把跳躍的碎金。

    西裝外套早就脫下,只着了一件質感硬挺的黑色襯衫,袖口挽上去,珊瑚手串繞着那一截金玉質的清瘦腕骨,指尖夾着一支別人遞來的煙,沒點。

    他聲音溫柔,帶一點酒醉的低啞:“不要緊,你就随便許一個。不然蠟燭要滅了。”

    “是啊是啊,随便許,什麽都可以。”

    一群喝醉的人都起哄,弄得好像今晚過生日的主角是她。

    秦佳苒臉紅紅的,今晚承受太多風光,她都覺得這風光再多一點就該損運氣了,可還是在無數目光中閉上眼,許了一個願望,然後鄭重,吹熄了蠟燭。

    燈再度點燃的瞬間,她心髒突突跳了一下,場面到這時已經亂了,松了,嘻笑打鬧,四千塊一個的水晶杯打碎了好幾個,沒人在乎,侍應生默默上來打掃幹淨。

    在酒酣飯足的熱鬧裏,謝琮月過來摟她的腰肢,溫熱的氣息落在她耳邊:“許的什麽願望?”

    她被紅酒和他的沉醉的嗓音熏得輕飄飄,抿了抿唇,“希望月色永遠明亮。”

    -

    飯局散後,夜色還長,得找樂子消遣,一群男人架着謝琮月去打牌。

    謝琮月是不愛玩這個的,jsg也很少玩,但這種局必定跑不掉,秦佳苒讓他快去,眼睛亮晶晶的,乖得要命。

    “別亂跑,想玩什麽找人帶你,困了就去我的休息室睡會兒。”謝琮月捏捏她的耳垂。

    “知道。”秦佳苒推他。

    客廳裏剩下的人不多了,男人們都去了棋牌室,一群千金小姐們慵懶地圍坐在偏廳的沙發上夜話閑聊。

    偏廳布置得更為奢華,用的全是世界頂級家具品牌,刻着蛇頭造型的絲絨拼蟒皮沙發,限量版落地水晶燈彌散鎏金,侍應生開了香槟,白葡萄酒,準備了餐後甜點,廳內溫暖如春,頂級音響設備裏流淌着憂郁藍調,最适合沒有煩惱的微醺夜晚。

    秦佳苒沒有被邀請。

    一來是她根本就不屬于這個圈子,和所有人都不熟,沒有人願意貿然去接納一個還不确定身份的人,二來是她今晚太受矚目了,被謝琮月一直捧着,壓倒式地搶走了所有人的風頭,自然會引來敵意,就算沒有敵意,也會不爽。

    這些女生都是出生顯赫的貴女,年輕氣盛,目下無塵,誰都端着,不願意當第一個拉下臉的人。

    秦佳苒一個人坐在空無一人的客廳裏,找侍應生要了一杯濃茶醒酒,腦袋暈暈乎乎的。

    “秦小姐,你怎麽一個人在這?”

    幾分鐘,身後傳來聲音,她以為聽錯了,遲鈍了幾秒才轉過頭去,對上一張精致溫婉的面容,一襲一字領希臘式長裙襯得她寧靜如水,笑起來很有親和力,并不是虛僞的笑,很溫柔,也真誠。

    孟慧晚發出邀請:“秦小姐,要不要和我們一起聊天?”

    秦佳苒“啊”了一下,受寵若驚:“我嗎?”

    “走吧,一起來。”孟慧晚笑了笑。

    偏廳裏,女孩們有一搭沒一搭聊着,誰都不想聊秦佳苒,但話題就是繞不開秦佳苒。

    “謝先生快把她捧上天了!”

    “你說她到底是誰啊?哪家的?滬城秦泰集團的?我記得蘇城首富的老婆也姓秦啊,還是濱城那個買蛋糕的秦家啊,總不可能是港島的秦家吧......”

    “她聽聲音就沒有港臺腔啊!肯定不是港島的,可能就是普通人咯,看上去挺小的,說不好是京城哪個大學讀書的女學生。”

    “謝先生有沒有搞錯啊,本來以為他跟其他男人不一樣诶!”

    “OMG,姐妹,不要對男人抱有幻想啦,男人都那樣,喜歡年輕漂亮的!”一個穿着黑色巴爾曼套裝的女人笑得很誇張。

    “說不定太子爺就是玩玩,你以為謝家很好進啊。畢竟是謝家少奶奶,條件稍微有點硬傷的都壓不住場,除非太子爺傻,不然找這麽個小家子氣的,我都嫌丢人。”

    兩人剛走到偏廳門口,就聽見七嘴八舌的議論聲,孟慧晚尴尬地咳了咳嗓,提醒大家不要說了。

    等其中幾個人反應過來,都沒了聲,她這才對秦佳苒抱歉一笑,“不要聽她們胡謅。”

    秦佳苒僵硬地擡起唇角,輕聲:“不要緊。”

    秦佳苒很少與出生顯赫,嬌養長大的千金小姐打交道,在港城的時候就不在社交場上交朋結友,唯一知道的就是家裏三個姐姐。秦佳彤善于僞裝,秦佳茜嬌蠻霸道,秦舒娴是笑面虎,每一個都不是好對付的。

    此時她夾在一堆的大小姐中,呼吸着空氣裏混合的高級香水味,大腦愈發暈乎。

    “秦小姐,你是哪裏人啊?”

    “港城人。”

    “港城人?聽口音不像哦,你普通話說的挺标準。”

    “嗯,我小時候跟我媽媽,所以講普通話。”

    “這樣啊。”那女生眯了眯眼,聽上去是個離異家庭,又問:“那家裏是做什麽的啊?別多想,我們只是挺好奇你是怎麽認識謝公子的。”

    秦佳苒:“家裏.....”

    她有些難堪,不想說她和秦家有關系,她從不以自己是秦家的三小姐為榮耀,這是她一生最可恥的烙印。

    但還是老實說:“家裏經營恒樂集團。”

    “港島恒樂,那不就是秦家?是以前要和謝先生說親的那個秦家?”所有人都愣了。

    “秦佳彤是你姐姐啊?”

    “.....是。”

    秦佳苒能明顯地感受到所有人的眼神都變了,看她的目光也從好奇轉變成更複雜的情緒,她一時無法分辨準确。

    “前段時候上熱搜的那個是不是你?我看過那個視頻,秦佳彤不是你姐姐嗎,她為什麽要欺負你?”

    “...........”秦佳苒不知道如何回。

    “我聽說秦夫人就生了秦佳彤一個女兒,那你就不是大房生的咯?難怪秦佳彤會打你,你是二房的?還是.....私生女啊?”

    這話的語氣天真又邪惡,還帶着刻薄,幾乎是狠狠刺進秦佳苒的心髒。

    私生女。這是和野種相提并論的另一種稱呼。

    在這個以正統與血緣為紐帶的圈子裏,是最可恥的存在,是畸形的産物。

    秦佳苒呼吸緩慢,凝澀起來,氧氣消失,像被人扔進了真空世界。所有人都盯着她,凝視她。

    “我......”

    她雙頰因為羞恥而通紅,腳尖并攏,她想鎮定,想大方,想自信,不願跟謝琮月丢臉,但好像做不到。

    誰都看得出她的局促。

    是一陣鈴聲打破了僵局,秦佳苒包包裏的手機振動起來,她如獲大赦,“我接個電話,不好意思。”

    說完,拿着手機就匆匆離開了這裏,像一個丢盔棄甲的逃兵。

    她走到客廳,都沒有看打來電話的是誰,就接通,“喂.....”

    “細妹,你現在得閑嗎?大哥有事要與你商量。”

    秦佳苒把手機從耳邊拿到眼前,看了眼,來電顯示是秦家澤。從來都對她不聞不問的人,給她打電話?

    “什麽事?”她吸了一口氣,還沒有從之前一個戰場緩過來,緊跟着就被迫進入另一個戰場。

    秦家澤的性格古板剛愎,若非迫不得已,是不會來求到這個連他自己都看輕看扁的細妹頭上。

    對方咽了咽喉,有些欲言又止,“聽爸爸和爺爺說,你今年在京城謝家過年?”

    “我是在京城,但不是來這裏過年,我來這裏上畫畫課。”

    對方笑一笑,“細妹,謝生都親自打電話給秦公館了,你整個寒假都呆在京城,不是去他家過年,難道要在外面一個人過?”

    秦佳苒覺得煩,聲音也放冷:“大哥,到底是什麽事。”

    “不是大事。細妹,我給謝生遞了一份項目書,很不錯的一個投資,對謝生來說也不是多大的數,但對秦家确實很重要,細妹,謝生這麽寵你,只要你開口,他肯定樂意賣這個人情。有你事先跟他打招呼,我過幾天來京,一切就水到渠成。”

    “你.....讓我幫你找他拿錢?”

    秦佳苒聲音越發冰涼,冷透了,雪亮的眼睛也逐漸化成一把匕首,凝視着窗外的幽幽夜色。

    “抱歉,我做不到。謝先生也不會聽我的。”

    對方沒料到她拒絕得這麽幹脆,急跳腳,“苒苒!”

    “我現在很忙,大哥,先挂了。”

    “秦佳苒!”

    秦佳苒:“我真有事。”

    秦家澤壓着嗓,拿出大哥的威嚴,低聲訓斥:“你現在翅膀硬了,要飛了?苒苒,你知不知道你能留在謝生身邊全是因為你是秦家人!你若是個無名小卒,你能認識謝生?阿彤的事,我都不說你,是她先對不起你,但你做事不要太絕,是秦家把你養這麽好,你不要吃秦家的飯砸秦家的鍋。”

    秦佳苒氣到雙眼發紅,眼淚不争氣地滾出來,“大哥,你說話憑點良心好不好,你以為我想姓秦?我媽媽死的時候,爸爸看過她一眼嗎?是他風流成性,酒後強迫我媽媽,才生下我這個野種,我這個私生女。若不是奶奶要把我接到秦家,我就是餓死掉了,也沒人管我。你當初和太太合夥要把我送上黃董的床,你怎麽不說多虧因為我是秦家人。”

    “細妹,好好地怎麽又提這些陳年——”

    “啪”電話挂斷。

    秦佳苒胸口急促起伏,狠狠抹了一把眼淚,去洗手間補妝,這才慢吞吞地往偏廳走。

    不能離開太久,未免那些千金小姐們覺得她心裏有鬼。

    她不要緊,她無所謂在這群貴女面前丢不丢人,但她不能丢謝琮月的人。

    謝琮月。

    不過是想到這三個字,心中就襲來一陣莫名的驟痛,不講道理。她從不會難過她自己被人看輕看扁,她難過謝琮月對她太好,好到不講規矩了,好到會被人诟病。

    她不要他這樣。

    他讓她坐主位,讓所有人都對她笑臉相jsg迎,讓世界都捧着她。但名利場是要講規矩的不是嗎?

    謝琮月不能為她不講規矩。

    她就這樣走到偏廳。

    裏面的女人們仿佛根本就不在乎說話會不會被人聽到,聲音講得很大。

    “我三觀都要毀了,太子爺為什麽要和這種出生的人在一起?他都不愛惜名聲嗎?他一向潔身自好啊。”

    “誰知道,說不定被美色沖昏頭。”

    “唉呀,用不着我們在這操心,男人玩一玩啊,還要看什麽出生,又不是要結婚的。”

    “但願吧。要是真結婚,太子爺的名聲都要毀了,沾上這種女人真是這一輩子都甩不掉污點。”

    秦佳苒打了個寒顫,在原地停了幾秒,迅速轉身,往外走。

    不知道走去哪裏。

    謝琮月謝琮月謝琮月。

    她在心裏默念這個名字,不知不覺走到了露臺,她驟然感覺好冷,擡頭望向天空,一輪明月被烏雲蓋住。

    像一抹甩不掉的污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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