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走到天台边上，护栏太矮了，你个子高，危险。”李大卫对正在走向天台边缘的宁寅宵说，“你要从我这里摔死了可就麻烦了，我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没事……”宁寅宵还是一意孤行地站到天台边缘。

    自己驾驭了两块贤者之石，练习了龙王导引功，却不会飞，这点多少是个遗憾。

    宁寅宵亲眼见过几个会飞的人。

    如果说，自己的师娘天华天女张萌，会展开美丽的翅膀，扑洒着无数花瓣飞行；

    或者说，沙利叶或者巫栗广穿着了外星人的战斗机甲，使用无法理解的高科技浮空飞行……这些飞行看起来还是很合理的话；

    霍鹰穿着行政夹克和老头鞋，端着保温杯，若无其事地半空漂浮，一副退休老干部般闲庭信步的样子，不得不说，就有点怪异、甚至有点搞笑了，但属实令人羡慕。

    宁寅宵把头从天台探出去，看了看下面；行人只剩下彩色的小点，就连汽车，也小得像塑料玩具一样。

    “你胆子可真大，”李大卫说，“我可不敢到天台边上去。

    你听说过没有？心理学家说，人类有一种心理机制，叫作‘高地效应’。

    当人处在悬崖或者高台边上的时候，天然会生出一股‘跳下去’的冲动。

    据说这是一种本能，可能来自于人类大脑对于高度的认知失调。”

    “是吗？”宁寅宵说，“好像是这样，我真的想有跳下去的冲动。只不过我还不会飞……”

    “我听王夷齐说，他们在蜉蝣上界的时候，都可以御剑飞行的，就跟咱们这里的仙侠小说里描写的一样。”李大卫说，

    “只不过他们到了咱们这里，就只剩下一些特定的技能，其他的本领都丢了。”

    “你有没有问过他们，这是为什么呢？”李大卫的这个话题勾起了宁寅宵的兴趣，他离开娑婆世界，到达孑孓下界的时候，也失去了自己的神识感知异能。

    “他们也不明白。不过，卢士安曾提出过一种猜测，”李大卫说，

    “在蜉蝣上界的时候，他们之所以如同仙人般，自由自在，御风遁地，神通广大，背后的根本原因是，他们相信他们能做到。

    可是，来到这里之后，他们不再相信自己能做到，所以就做不到了。”

    宁寅宵没明白他话的意思，扭过头，好奇地追问：“什么叫‘相信能做到’？”

    李大卫耸了耸肩，回答道：“我也说不清楚。大体上的意思是，在那个世界里，他们进行了各种修行。

    所有的修行，不管多么辛苦、多么怪异、多么艰难，最终其实指向一个本质——就是让他们相信，他们能做到。

    比如，辛苦的修行让他们自己相信，自己能够御剑飞行，于是，他们就真的御剑飞行了。”

    “我还是没懂你的意思。”宁寅宵苦笑着说。

    “我也不懂，呵呵。”李大卫笑着说，“我猜想，大概的意思可能是……比如，鸟儿之所以会飞，是因为它们相信它们自己能够飞行吧。

    不过，卢士安的说法对我有很大帮助。你看——”李大卫指着自己豪华的大办公室说，“骊山新能源车的成功，就出于我对‘成功’的信心——我相信我能成功，于是我就成功了。”

    “你之所以成功，是基于骊山工业集团的工业底气、研发能力和雄厚资本。”宁寅宵说。

    “确实。但是，整合各种资源，引导产业方向，制定发展战略，落实战略布局，都需要具体的人来做啊。

    骊山工业集团是个传统的老企业，我老爹的观念很过时，董事会都是一帮守旧的老古董。

    我跟你讲，我搞新能源车，最大的阻力并不是来自于市场压力或同行竞争，而是来自于老爹和他那帮老战友们。

    他们为了阻止我搞新能源车，闹得天翻地覆的，差点逼我跟老爹断绝父子关系，剥夺我的继承权。

    我斗争了将近十年，你看，最终还是成功了。

    回顾历史，王夷齐陪我走过了最艰难的时光，他给我讲述的很多道理，都成为我的人生信条。

    在这些信条中，我认为最核心的就是一条——相信，便能实现。”

    “你这话说的，属实是便宜话。”宁寅宵吐槽道，“你是成功者，任由你说什么，都是真理。”他指着天台外面，对李大卫说，“我说我相信‘我会飞’，我就能飞了吗？嘁。”

    “你之所以不会飞，是因为你并不真的相信。”

    “我就相信了，怎么不是真的相信？”宁寅宵不服气地说。

    李大卫也走到天台边上，迎着风，对宁寅宵说：“飞行是什么感觉，你体验过么？

    下落时的失重，是什么感觉？

    上升时的超重，又是什么感觉？

    盘旋转弯时，你会感受到扭力、向心力和离心力，这些是什么感觉？

    悬浮在空中，脚不沾地，风吹在脸上的时候，你自己有什么体会？

    你以为你不会害怕吗？你一定会害怕的！

    所有这些感觉，你都没法说清楚！

    我能说清楚我在商业成功上的感受，因为骊山新能源的成功，与我之前经历过的成功感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对于事业上的成功感，我早就非常熟悉、随时可以在心中重现、随时随地可以让我自己沉浸在成功之中，并完全相信自己可以重现成功。

    而你曾经飞行过吗？显然是没有的。这就意味着，你所有关于飞行的感知，所有你对自己能够飞行的断言，都是虚假的，都是自欺欺人。

    所以，从根本上讲，你内心本能上，是不相信自己能够飞行的；哪怕你嘴再硬，也没办法骗自己。”

    宁寅宵不得不承认，李大卫的这番话非常有道理。

    自己并不是没有飞行过——恰恰相反，自己曾经一直飞行到大气层之外。

    那是在自己与艾琳第一次约会的时候，食龙犼袭击时，精神受了巨大的刺激，莫名其妙地进入了“无缚回向解脱境界”。

    在那个境界中，自己具备完全清晰的感官感知，脑子里明明有清晰的“决策能力”，但似乎没有“自我”，明明白白的没有“我要怎样”的自我表达；

    直到飞出大气层，击杀了食龙犼之后，“自我”突然回来了——“我”害怕了，“我”问自己：“我怎么飞到这么高的地方？”，“我”好冷啊，“我”喘不上气了，“我”闹不好会死……

    “我”一出来，一切的神通境界，瞬间就消失了。

    李大卫说得对，“我”并不真的相信，我能飞。

    如果“我”真的相信我能做到飞行的话，也许我就真的能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