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回到國公府, 先一步得知消息的管家已經将大夫請了進來。
徐國公怕大夫處理不好,回府就拿令牌讓人去請宮裏的禦醫,以防萬一。
徐玉宣醒來後發現自己在父親懷裏, 小身子扭了扭, 小嘴微動,卻最終什麽都沒說。
不知是熱的還是疼的,小孩兒散落的頭發都打了咎,一摸還汗津津的。
陸氏忙讓紀嬷嬷去找身幹淨衣裳, 順帶打盆水過來給徐玉宣擦擦。
小孩兒的外褲已經全部褪下,就留了一條白色底褲。
被這麽多人瞧着, 徐玉宣也顧不得疼了, 小手亂動,顧前不顧後的樣子, 瞧着多少有些滑稽。
溫葉是極力忍着, 才沒在這麽多人面前,笑出聲。
大夫姓喬, 府裏一般有人身子不舒服都是去請他。
年輕時還在軍營裏做過軍醫。
喬大夫仔細檢查了徐玉宣小腿肚的傷口,然後道:“國公夫人放心, 小公子的傷并不嚴重, 待我為小公子配一副外敷的藥, 塗抹一個月,就能好全。”
陸氏一顆心頓時落了地,緊接着又問:“只需外敷?不用吃幾副藥補一補嗎?”
徐玉宣聽到要吃藥,連忙在徐月嘉懷裏亂扭,嚷嚷:“不吃藥~不吃藥~”
溫葉坐過去, 先安撫他道:“不是給你吃,是讓鵝吃。”
徐玉宣瞬間安靜了, 委委屈屈點點腦袋:“嗯!”
還道:“壞鵝吃壞藥!”
陸氏無奈又憐惜看了徐玉宣一眼後視線重新落回喬大夫身上,尋求答案。
喬大夫微微笑道:“藥倒是不用吃,不過要記得日日清理過傷口後再上藥,這樣才能好得快,傷口也不會變發癢潰爛。”
“至于飲食上,忌辛辣刺激便可。”
陸氏當即謝過喬大夫,并讓管家親自送人回醫館,順便拿藥方抓藥。
沒過一會兒,宮裏的禦醫到了,查看傷口後,說辭與喬大夫大差不離,陸氏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得知不用吃藥,徐玉宣悄悄松了一口氣,情緒好不容易穩定下來,卻在接下來敷藥的時候又疼哭了。
徐月嘉始終抱着他,溫葉也沒離開。
徐玉宣一會兒喊‘母親’、一會兒喊‘伯娘’,中間還夾雜着幾聲‘父親’。
瞧着好不令人心疼。
晚膳,陸氏吩咐廚房專門炖了一盅鴿子湯,對傷口愈合有好處。
好在徐玉宣還有胃口吃飯,一盅鴿子湯,他吃了不少肉,湯也喝了一碗。
傷成這樣,陸氏準備讓徐玉宣好好休養一個月,學堂就先不去了。
許柏禮得知學生被鵝咬了一口,晚膳前來看望了一回,結果又聽陸氏說要給自己放一個月的假期,當即表示他想回蘭城看看。
出門游歷多年,認真算算,他也有快三年沒有回松山書院看望堂兄了。
想必那些侄兒侄孫們對他亦甚是想念。
陸氏對此沒意見,不過在聽說許柏禮要回蘭城後,她想到了多日沒往家送信的長子,提了一嘴,想讓他幫忙帶些東西過去。
許柏禮一口答應,順路的事。
用過晚膳後,陸氏問了句:“宣兒今晚要不要留在伯娘這兒?”
徐國公一聽,忙道:“你看宣兒多黏二弟,連吃飯都要抱着,他肯定更想和二弟回西院。”
徐月嘉瞥了一眼他。
而徐玉宣眨着濕漉漉的眼睫,左右望了望,似乎很糾結。
陸氏又問:“宣兒想和父親母親一起,是不是?”
徐玉宣猶猶豫豫,最終還是點了頭。
陸氏釋懷了,道:“那伯娘就不留宣兒了。”
徐玉宣小嘴動道:“明天來~”
陸氏笑開道:“好,明天來。”
就這樣,徐玉宣跟着溫葉和徐月嘉回到西院,他窩在徐月嘉懷裏,小聲問:“父親,我今晚和你們睡?”
徐月嘉淡淡應聲:“嗯。”
徐玉宣抿起小唇,身子不由自主又往徐月嘉懷裏靠了靠。
溫葉則琢磨着,今晚多了個孩子,是不是要換張大床。
紀嬷嬷也一道跟來,徐玉宣腿上有傷,不能洗澡,紀嬷嬷用濕帕子給他擦了身子和手腳。
最後将徐玉宣抱去床上,做完這些事,紀嬷嬷就退了出去。
徐玉宣坐在床榻上,懷裏摟着他的小枕頭和小毯子,朝進來的溫葉喊:“母親~”
溫葉應了一聲道:“紀嬷嬷呢?”
徐玉宣:“走啦~”
從被鵝咬到現在,幾個時辰過去,雖然傷口還隐隐作痛,但徐玉宣已經不哭了。
只是他頭一回遭遇這樣的事,情緒會有反複很正常,陸氏想留他在正院,也是怕他夜裏會夢魇。
不過來西院和夫妻倆一起睡,對徐玉宣來說,當然更好。
溫葉是準備去側間洗漱的,見屋裏沒人,她對徐玉宣道:“我去喊你父親來陪你。”
小孩兒今天受了不少驚吓,就讓徐月嘉這個做父親的來好好溫暖溫暖他吧。
徐玉宣急忙問:“母親要去哪哇?”
他腳邊沒鞋,想下床都不行。
溫葉走向妝臺,将發間的釵取下,順便回道:“母親去洗漱。”
徐玉宣:“那母親要快點哦~”
溫葉起身,打算去書房喊徐月嘉過來,聽到徐玉宣的催促,她随口敷衍一句:“快不了,你父親有潔癖。”
話音将落,內室的門從外面被打開,徐月嘉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溫葉:“......”
她這張嘴哦。
和徐月嘉對視上,溫葉面不改色道:“正要去喊你呢,宣兒要你陪,我去洗漱了。”
徐月嘉瞥向床榻上一臉懵懂的兒子,語氣嚴謹道:“今日不行。”
溫葉:“......”
溫葉最終一句話沒說,直接去側間洗漱。
說什麽都沒用,她能想象到自己在徐月嘉心裏是什麽形象,也沒想到過他口味會如此奇特。
徐月嘉目送溫葉離開後才坐到床沿邊上,默不作聲陪孩子。
徐玉宣玩了一會兒小枕頭,無聊了,擡頭看向徐月嘉,喊道:“父親~”
徐月嘉:“怎麽了?”
徐玉宣想起白日裏的發生的事,道:“母親今天救宣兒,可厲害了!”
雖然想起大鵝咬自己的記憶,徐玉宣還有些恐懼,但等他再想到母親飛奔過來解救他的情景,好像就沒那麽怕了。
“你母親救的你?”徐月嘉問。
事發突然,大家都在關心徐玉宣的傷勢,陸氏一時都沒想起來提這事,至于溫葉,就更不會說了。
徐玉宣松開小枕頭,用手比劃了一下說:“母親,用手,把壞鵝從宣兒腿上,扒拉走了。”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不然,宣兒的腿,就要被吃掉了。”
溫葉從側間出來,就聽到徐玉宣說什麽吃掉,以為他餓了,就插了一句:“小孩子晚上吃多了不好。”
但她可以。
徐玉宣肚子飽飽的,根本不餓,他道:“宣兒沒吃啊。”
溫葉看了一眼徐月嘉。
徐月嘉随即開口:“他是在說,你今日救他的事。”
溫葉恍然道:“小事一樁,你要是想替他謝我,來點實在的。”
徐月嘉問她:“你想要什麽?”
溫葉摸了摸有些空的肚子道:“就先來碗炸醬面?”
“小碗的就行。”她又補了一句,“剩下的等他不在了,再說。”
這叫子債父償。
……
一刻鐘後,溫葉如願吃到了炸醬面,徐玉宣被香味吸引,在一旁看着,最後歪了歪腦袋不解道:“晚上吃多,不好?”
溫葉将醬和面徹底攪拌融合後,回道:“母親說的是像你這樣的小孩子,母親已經長大了,等你長大也可以吃。”
徐玉宣扭頭看了一眼徐月嘉,後又扭回來,繼續問:“那父親不吃,是也沒長大嗎?”
溫葉拿筷子夾面的動作頓了頓道:“你父親......”
挺大的其實。
溫葉用咳聲趕走腦子裏的顏色廢料,道:“你父親也吃。”
她夾了一口面示意徐月嘉吃。
同時用眼神示意:就一口,不算破你過晚不食的規戒。
徐月嘉無奈吃下。
徐玉宣見父親吃了,小眼神有些失落,只有他不能吃。
可他肚子是飽的,不能再吃了。
徐玉宣努力這樣說服自己。
溫葉迅速解決完炸醬面,重新漱了嘴。
這時徐月嘉也洗漱完畢,一家三口躺在一張床上,各自擁着一張薄毯,徐玉宣睡在中間,感受很是新鮮。
到亥時都不困,精神得很。
嘴裏叽裏咕嚕的,時不時還要喊幾聲‘母親’或‘父親。’
溫葉打發徐月嘉道:“不如郎君給宣兒念兩段文章?”
折騰了一天,她都有些累了,這小子被咬了一口,怎麽還如此精神。
徐月嘉思頓片刻,同意:“也好。”
他起身下床,走出內室。
片刻後帶回來一本書,不明情況的徐玉宣還好奇望了望。
結果下一刻,就聽徐月嘉在他身側開始念:“政者,正也......”①
一頁還未念畢,徐玉宣就腦袋一歪,徹底睡過去了。
徐月嘉合上書,視線往裏移,唇将要啓,卻見讓他念文章的人也睡着了。
他默了默,無聲合書放下,換了扇子。
感覺到有風吹過來,尚未睡熟的溫葉,突然睜眼,扭頭看了眼手執扇子的徐月嘉,視線緊接着往下滑,落向徐玉宣。
問了一句:“他不會尿床吧?”
徐月嘉揮扇子的動作,僵住,第一次用不确定的語氣回她:“應該不會。”
溫葉頓時沒了困意,要是讓這小子在她床上畫一大灘地圖,她怕是也會有陰影。
溫葉想了想道:“不若郎君帶宣兒去如個廁?”
徐月嘉望着已經開始打酣的兒子,頓了頓,最終将人抱起。
徐玉宣被攪擾成半睡半醒的狀态,見父親抱着自己,小聲呓語:“去哪裏?”
徐月嘉:“帶你去如廁。”
徐玉宣閉緊兩條腿,說:“宣兒不想。”
徐月嘉:“你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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