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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04章 掷杯筊
    赵光祖没有任何悬念的被流放了。

    其实,这仍出乎许多人的意料,毕竟谋逆无论放在哪一国都是重罪, 即便不会被诛九族,也至少要砍掉脑袋。

    但赵光祖只是被流放。

    这或许是高丽王顾念往日的情分,亦或者是在忌惮赵光祖在民间的声望,他担心以后史官在整理与他有关的历史的时候,会把他写成一个是非不分的暴君。

    赵光祖的表现,同样出乎许多人的意料。

    即便是他的老对手洪景舟,在预想时也觉得,对方多少应该会为自己辩解两句,再不济也不会像现在这般认罪伏法。

    只是洪景舟不知道的是。

    赵光祖在得知了高丽王对他的惩罚后,非但没有失望,反倒认为高丽王是明君英主,只是奸臣当道,所以才不得不挥泪斩马谡,将他流放。

    存在这样的想法,并非是赵光祖想当然。

    而是有史为鉴。

    西汉时期,贾谊提出改正朔、易服色、定官名、兴礼乐,以立汉制,更秦法等建议,因此汉文帝想任其为公卿。这引起了老臣们的不满和排挤,于是汉文帝谪贾谊去做长沙靖王吴着的太傅。

    贾谊虽被贬谪,可此后仍被汉文帝思念召回,并委以重任。

    只不过赵光祖误会的是,汉文帝是明君英主不假,高丽王却是庸碌之君,英主之臣即便受到贬谪也会被重新启用,但庸碌之君,一旦心中有了怀疑,那么他的臣子就绝不会好过。

    这一点,从赵光祖被流放的方向,便可以看出来。

    他被流放到了全罗道南原府,也就是卞学道曾经的地盘,如今南原府新任的使道还未就任,因此,南原依旧是卞学道的天下。

    试问赵光祖去了那里,还会有活路么?

    

    

    七月初七,天气已经转凉。

    这一天在中原,被命名为七夕节,是一个非常浪漫的日子。

    人们会在这一天祭拜织女,祈求爱情和美好的婚姻。

    人们会制作并享用巧果,象征着美好的愿望与祝福。

    人们会通过投针的方式来检验自己的手艺,多以女子为主。

    除此之外,在这一天,女子会晒出自己的书籍和衣物,以示对侄女的敬仰。

    高丽王朝身为大明的附属国,自然也将这一项项寓意美好又浪漫的习俗引进。

    甚至就连高丽王的妃嫔,在这一天都会仔仔细细的将所有习俗亲自过手一遍。

    高丽王则会检验她们的手艺,并做出评判,并给予最优者奖赏,每年都是如此。

    不过今年,高丽王罕见地缺席了。

    他并非独自一人在书房里,可房间中却连半个女人都没有,有的只是一群年纪不小、长得也不好看的老头子。

    这些都是高丽王朝的权臣。

    士林派赵光祖病逝于流放途中后,其他士林派被流放的官员,也是死的死病的病。

    那些仅存的硕果,也在士林派分崩离析后,投身勋旧派的怀抱。

    虽说得不到重用,可总归是条活路。

    至此,勋旧派大权在握。

    更准确一些来说,是洪景舟大权在握。

    赵光祖死了,卞学道就是王朝上下唯一一个能够上达天听的神官,高丽王心中追求长命百岁的种子生根发芽,对他更是唯命是从。

    而卞学道又是洪景舟的女婿。

    所以,说洪景舟是高丽王朝的王中王也不为过。

    至于书房中,除洪景舟之外的老头子,同样是勋旧派的重臣。

    能够让这些人齐聚一堂,并面色凝重,必然是有大事将要发生。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就见高丽王的桌案上,摊放着一卷丝绸绣成的国书,是蒙元密使送过来的。

    国书的内容很明确也不容置疑,即,蒙皇意欲挥兵南下,令高丽王派兵袭扰大明后方。

    若是换做以前,高丽王绝对不会为这件事纠结。

    因为蒙元和高丽,不说隔着十万八千里,但也差不太多,更重要的是,二者之间隔着整个大明。

    蒙元若是对高丽动心思,必然要从大明横穿过去。

    试问大明会允许吗?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蒙元遣人送来的国书上还明确提及了一件事,也正是这件事,让高丽王游移不定——蒙元皇室出了一位大宗师。

    大宗师,当今世上,为世人所知的大宗师只有四位。

    大明两位,一位久居深宫,一位则是武当山上的老道。

    蒙元两位,一位同样久居深宫,另一位则是密宗的上人。

    作为当今世上数量最少的一类人,他们掌握的力量,却是令全天下人都无法忽视的。

    有传言说,若是没有其他大宗师阻拦,任何一位大宗师,都有能力灭掉一个如同大明或是蒙元的强大国家。

    江湖中的传言多不可信,因为从未有人亲眼见证过,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便是如此。

    可这一条,却从来都没有人怀疑过。

    因为大宗师,严格意义上来讲,已不再是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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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往,无论是大明还是蒙元,都有过一方强横,一方衰弱的情况,可无论是哪一方强,哪一方弱,这两个庞然大物,都没能吞并对方。

    正是因为双方拥有着数量相当的大宗师。

    可现如今,这个平衡被打破了。

    “大王,臣以为,应当出兵。”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开口了。

    高丽王看向了他,没有说话,可眼神当中的含义却是十分清楚:理由?

    那老人道:“启禀王上,蒙元素来行事霸道,若是我等不出兵相助,等到蒙元吞并了大明后,必然会清算我等。”

    “不妥。”他话刚说完,就有人反驳道:“即便大明会被吞并,可那需要多久?三五个月?还是一年半载?”

    “在这之前,大明完全有能力将我等覆灭!”

    那老人的担忧不无道理,这反驳之人又岂是在危言耸听?

    两只老虎相争,灰狼无论是环伺,还是上前相助其中一方,最终的结果,都难免是遍体鳞伤,甚至命丧当场。

    “洪爱卿,你道如何?”高丽王看向了洪景舟,不过表面上看来是询问洪景舟的意见,实际上却是询问卞学道。

    众所周知,高丽王是个迷信的人。

    虽说在走肖为王的神迹时,心念动摇了一段时间。

    但在赵光祖病逝之后,高丽王又举行了一次祭祀仪式,并命卞学道将赵光祖的罪行禀明上天。

    最终,在卞学道的转述下,高丽王重新得到了天授王权的正统性,也重新恢复了迷信。

    迷信的人,恨不得每走一步都要算一算,请示一下神明。

    高丽王也不例外。

    洪景舟早有准备,起身道:“启禀王上,近来学道学会了一种名为‘掷杯筊’的通神仪轨,准确度极高,或可一试。”

    高丽王眼前一亮,旋即下令道:“既然如此,速速移驾司天台!”

    司天台位于宫外,乃是在祭祀祭坛的基础上,修建的大型宫殿群。

    普贤真人像也供奉在那里,日日受到香火祭祀,万民朝拜。

    很快,高丽王来到司天台。

    卞学道已经换了一身打扮,脸上的大胡子剃得很干净,身穿一袭宽大的玄素道袍,手中握着一把马尾松编成的拂尘。

    正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一袭出尘的装扮,再加上身处在神圣的祭坛宫殿,卞学道这个粗人,还真养出了一身出尘的气质。

    “王上的来意臣已知晓,请随臣来。”

    卞学道仅带着高丽王一人入内,其他人都在殿外守候,却没有任何一人不满。

    很快,高丽王就来到了供奉着普贤真人像的神殿殿外。

    早有宫装丽人等候在这里,准备好了一身崭新的道袍、一个盛满清泉水的净瓶,一条干净的毛巾以及一把特制的熏香。

    高丽王先是用净瓶水洗过了手,用毛巾擦干后,换上了道袍,这时候,宫女点燃了熏香,绕着高丽王正反各转了九圈。

    等到这一套仪式做完。

    高丽王已经心平气和,身上也弥漫着浓浓的檀香味道。

    “王上请。”

    身为设计出这一套仪轨的卞学道,自然也做了一遍,随即落后半个身位,同高丽王一起入内。

    金碧辉煌已经不能形容这处宫殿,而普贤真人像被供奉的地方,更是由能工巧匠精心设计,两头白象雕塑左右站立,象鼻高高扬起,内里是中空的设计,连接着活水喷泉,水流激射,落于白象的背上,又变成水珠飞溅而起,营造出一副水雾弥漫的景象。

    普贤真人像,便坐落在象鼻交错之处,笼罩于水雾之中,显得神秘而不可侵犯。

    在白象喷泉前方,早早摆放好了一个蒲团。

    蒲团前面,是一个小供桌,桌子上除了一只燃放着檀香的香炉,还有一阴一阳放着的两片新月形状的枣木雕成的杯筊。

    “王上,请光着脚拿起杯筊在香炉上绕三圈,跪在神明前,说明自己姓名、生辰八字、请示事情,请普贤真人给您指示可否,请示说明完后随即将杯筊往地上掷下,往复三次,即知结果。”

    高丽王老实照做,先是拿起枣木雕成的杯筊,光脚绕着香炉走上三圈,而后跪在了蒲团上,将自己的姓名、八字、请示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做完这一切后,他将手中的杯筊朝着地上掷去,捡起再掷下,再捡起掷下。

    往复三次后,他看着地上一正一反的杯筊,又看向了卞学道。

    卞学道解释道:“王上,杯筊凸出面为阴,平坦面为阳,一阴一阳为圣杯,表示可行,重阳者为笑杯,表示不明,需再请示,重阴者为阴杯,表示不行。”

    “王上三次掷出杯筊,三次阴阳,代表普贤真人认为王上要做的事情可行。”

    听了这样的解释,高丽王便是心中一定。

    “即是天意,本王自当顺应。”

    等到高丽王离去。

    卞学道脸上忽地浮现出一抹讥讽的笑容。

    便见他随手捡起杯筊,随手掷出,叮当几声脆响后,杯筊一阴一阳躺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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