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判石牌以追客布
断云:
顽劣凶徒盗窃布匹恶行昭彰,柴胜贪杯疏忽未加防范。
当时若不是包公明断此案,难归还布匹让他返回家乡。
话说宋仁宗宝元元年,浙江杭州府仁和县,有个叫柴胜的人,年轻时也曾研习儒学,家境富裕。父母健在,他娶了梁氏为妻,梁氏对公婆十分孝顺。柴胜有个弟弟叫柴祖,年已十八岁,兄弟俩都已成婚。
一天,父母把柴胜叫到跟前,教训他说:“我们家虽然略为富足,但我时常想到家业成立的艰难如同登天,而败落却容易得像燎烧毛发,说来痛心,常常夜不能寐。如今那些官宦士大夫的子孙,只知道穿华丽的衣服,吃甘美的食物,言语谄媚,待人骄傲,终日游乐,呼朋引伴,不把财物当回事,随意浪费,却不知道自己能过上好日子,都是祖辈父辈平日勤劳刻苦得来的。你们只知道饮用甘甜的泉水却不知源头,食用饭黍却不知来之不易,一旦时势变化,失去往日的生活,再想学习谋生技能,我知道那时学文已来不及,务农又怕劳累,做工缺乏技巧,经商又没有资金,即使想做好人,也办不到了。我现在叫你来训诫,你若能遵从我的话,应当感念祖辈的勤劳,记住父辈的刻苦,勤勤恳恳成就事业,兢兢业业树立志向,不要守株待兔般贪恋娇妻,应当拿出资金外出经营,这样才能增加财富,于己有益,于人无愧,才能长久守住富贵。不然的话,后果就不堪设想了。我现在想让二儿子柴祖守家,让你出外经商,希望能赚些小钱,补贴家用,不知你意下如何?”
柴胜说:“儿子承蒙父亲亲自教诲,一定铭刻在心,不敢违背。只是不知父亲要儿子到何处经商,希望您指示,儿子当遵命而行。”父亲说:“我听说东京开封府很好卖布,你可以带些本钱,到杭州府买几挑布,前往开封府,不出一年半载,自然可以回家,岂不比在家坐吃山空强?”柴胜遵从父命,于是带了银两到杭州买了三担布,辞别父母妻子。兄弟柴祖为他饯行,这天是仲春三月十五日。柴胜见春光明媚,黄莺穿梭于绿柳之间,燕子寻觅旧巢,于是吟了两首律诗。先吟黄莺诗曰:
“掷柳迁乔大有情,交交时作弄机声。
飞来庭院风光好,唤起纱窗午梦清。
信口啼时音韵巧,黄金刷出羽毛轻。
春江两岸垂杨柳,好向高枝次第鸣。”
又吟燕子诗曰:
“羽族知机社日来,翻身寻主入楼台。
拶云掠雨高还下,度柳穿飞去又来。
两翅拂残花露水,一毛不染地风埃。
乌衣国里风光好,养子成时便带回。”
柴胜吟完诗,在路上晓行夜宿,没过多久,来到开封府,在东门城外吴子琛的店里安顿下来卖布。
不到两天,柴胜心中觉得烦闷,就让家童买酒解闷,贪喝了几杯,醉得不省人事。没想到吴子琛的邻居中有个叫夏日酷的,突然看到柴胜带布入店,就在当夜三更时分,把三担布全部偷走了。
第二天天明,柴胜酒醒起来,才知道布被盗了,惊得面如土色,不知所措,就把店主吴子琛叫到跟前,告诉他说:“我刚到东京,投宿在你店里,你是有眼力的主人,我是没眼力的孤客,在家靠父亲,出外靠主人,你怎么能昨夜见我多喝了几杯,就起不良之心,串通盗贼来偷我三担布?我认为你作为看管之人,决难辞其咎。现在不把布追回来还我,我必定和你打官司,那时后悔就来不及了。”
吴子琛辩解说:“我作为店主,把客人当作衣食之本,怎么会串通盗贼偷货物呢?”柴胜根本不听,一直扭着他到包公台前告状,包公就把吴子琛带到公堂审问,子琛仍然像先前一样辩解。包公一时难以决断,就叫左右把柴胜、子琛收监。
第二天,包公吩咐左右,前往城隍庙烧香,想求神灵显验,判断此事。没想到一连烧了三天香,毫无灵验。包公也无可奈何,只得把柴、吴二人叫出来跪下,包公问:“你的布又不知被何人盗去,至今三天不见踪影,如何断得明白?”于是将二人每人责打十板,打发回家。
原来夏日酷当夜偷得布匹后,把布藏在偏僻的乡村,将布首尾的记号全部涂抹掉,再盖上自己的印记,让人难以辨认。布置妥当后,就把布零散地拖到城中去卖,大多卖给了徽州客商汪成的店里。夏贼得银后,无人察觉。
后来包公责打柴胜,把他送回吴子琛的店里。次日,包公忽然想到一计,让张龙、赵虎把衙前的一个石牌抬到一扇门下,声称要审问石牌,让它把布还给客人。当时,府前众人都来围观。包公见有人来看,就高声喝问:“这石牌如此可恶!”喝令左右打了二十下。打完后,又去问别的案子。过了一会儿,又喝道:“打!”如此三次,才把石牌扛到阶下。
包公见围观的人很多,就喝令左右把府门闭上,捉拿下其中为首的四个人,观者都不知何故。包公作怒说:“我在此判案,不许众人混杂,你们为何不遵礼法,无故擅入公厅,实在难以饶恕。现在派你们四人,把围观的人姓名报上来,内中有卖米的,就罚他米,卖肉的罚肉,卖布的罚布,都按他们所卖的东西处罚。限定时下,你们四人即刻去把人拘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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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四人领命,不一会儿,各样罚物都有了,四人进府交纳。包公看时,内中有一担布,就对四人说:“这布暂且留在此,等明日发还,其余米肉各样,你们都领出去退还原主,不许克扣违误。”四人领命而出。
包公又令左右拘唤柴胜、吴子琛到府。包公担心柴胜胡乱认布,就先拿自己夫人织的两匹家机布来试他,故意问:“你看这布是你的吗?”柴胜看了,说:“这布不是,小人不敢妄认。”包公见他诚实,又拿出罚来的一担布,抽出两匹,让他再认。柴胜看了,叩首说:“这确实是小人的布,不知相公从何处得来。”
包公说:“这布首尾印记不同,你这客人怎么认得?”柴胜说:“这布首尾印记虽被贼换过,小人在中间还有尺寸暗记可验,相公不信,可拿丈尺量过,如若不同,小人甘当认罪。”包公按他说的做,果然毫厘不差。随即令左右唤前四人到府,看认此布是何人所出。四人出去查问,得知是从徽州汪成铺内得来的。
包公立即拘汪成追问,汪成指认是夏日酷卖的。包公又令左右拘夏贼审问,喝令左右将夏贼打得皮开肉绽,夏贼一一招认:“不该盗客人三担布,只卖去一担,还有二担寄在僻静乡村之内。”包公令公牌张强、薛霸跟去追完。柴胜、吴子琛二人感谢离去。包公又见地方供出夏贼平日害民,即时按律判处他边远充军。于是开封府内,盗贼绝迹了。
第十二回辨树叶判还银两
断云:
尚静祈神时丢失钱财,叶孔起奸心将其拾得。
包公因吹树叶明断此案,让两家矛盾即刻化解。
话说河南开封府新郑县,有个叫高尚静的人,家中有几顷田园,一家人靠男耕女织为生。他年近四十,仍好学不倦,但为人不注重修饰,言行随性,举止异于常人。衣服即使肮脏破旧也不清洗,食物即便粗糙也不挑拣。他从不欺骗他人,也不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为无谓的事情忧愁,也不因小事过度喜悦。
他有时通过诗书抒发情怀,有时借琴酒取乐。欣赏四季美景,见到江山秀丽,便留恋花月,玩味风光。有时以诗酒为乐,冬天和夏天写作,春天和秋天游玩观赏。尚静闲暇时作了很多诗,来不及一一讲述,姑且收录春夏秋冬四首景诗在下面。
春景诗写道:
“斗柄移寅画渐长,东风生暖草浮光。
烟笼弱柳平桥晚,雪点寒梅小院香。
蝶拍莺梭搬好戏,蚓箫蛙鼓闹斜阳。
青皇恩泽无穷限,处处风光似洛阳。”
夏景诗写道:
“海棠枝上老莺声,赤帝趋炎位始更。
一统乾坤新号令,两间人物旧权衡。
离南大透红榴嫩,震外杨城绿树明。
谁向薰风弹一曲,临财解愠即虞廷。”
秋景诗写道:
“金风肃杀楚天凉,人世光阴属白藏。
田舍饭炊云子白,山园霜熟木奴香。
雁传归信天边远,蛩结离愁夜正长。
况是江山摇落候,闲居潘鬓渐苍浪。”
冬景诗写道:
“坎兑相交以利贞,中星北斗四时更。
园林淅滴商音静,天地流行水气清。
草木归根潜有孕,昆虫闭户冷无声。
六阳将极从今始,阳气迟迟乃复生。”
此时,尚静吟咏完诗,对妻子说:“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一去难返,如果不及时行乐,我担心白发容易生长,老年将至了。”说完,就让妻子准备酒食,随时消遣。
正饮酒间,忽然新郑县有官差到家里催缴粮差之事。尚静于是收拾家中白银,到市铺里熔铸成四两银子,藏在衣袖里。他想到往年粮差都是里长收纳完后交官,这次包公发牌,要求各户亲手去缴纳,如今看包公为官清正,宛如神明。尚静心中怀着敬畏之心,于是带上之前的银子,另外买了牲酒香烛之类的物品,径直来到城隍庙许下心愿,等缴完粮差之日,就来还愿。
尚静祈祷完毕,在庙中用牲酒之类的物品祭神后与众人分享,不知不觉多喝了几杯,再次拜谢祈祷后出了庙。此时,之前的银子已落在庙中。不料街坊有个叫叶孔的人,先前在铺中看见尚静熔铸了银子带在身上,又看到他往庙中许愿,便起了不良之心,跟在尚静后面,悄悄进入庙中,躲在城隍宝座之下。见尚静拜别神灵出去,就拾起银子回家了。
尚静回到家,才发觉丢了之前的银子,径直来到庙中寻找时,银子已不见踪影。尚静无可奈何,只得写了状词,到包公面前告状,说:“小人姓高名尚静,是本许州管辖的新郑人,为了粮差的事,带银到铺中熔铸成四两银子,打算缴纳给官府,因为前往城隍庙焚香而丢失,不知下落,恳请大人做主追查前银,那么尚静全家将感恩不尽。”
包公看了状词,对尚静说:“你这银两虽在庙中丢失,又不知是何人拾得,这事难以判决审问。”于是不准他的状词,把尚静打发出去。尚静连连叫屈,流着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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