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弟,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消息呢?”张伟看着自称他远房叔叔的表姑的外甥的堂弟。
“呵呵,张伟哥。叫我阿辉吧,每次听你喊堂弟感觉怪怪的。”阿辉笑了笑:“谁能不知道前几个月轰动全国的案件。”
“哦哟,哈哈哈哈。”张伟高兴的摸摸头:“没想到这么出名啊。”
张伟环顾着这间暖意融融、装修雅致的客厅,地暖烘得他有点想冒汗。
窗外是修剪整齐的庭院,远处隐约能看到其他别墅的屋顶,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檀香和……炖肉的香气?他下意识吸了吸鼻子。
“阿辉是吧,”
张伟努力让自己显得自然点,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膝盖上那条有点磨白的牛仔裤,“那案子……咳,运气好,运气好。主要是我那当事人也争气。”他
顿了顿,眼神里带着点真实的困惑,“不过,你们这消息也太灵通了点?孤儿院那边都没啥人知道了,你们在苏州……”
阿辉靠在宽大的真皮沙发里,姿态放松,随手拿起茶几上一个造型别致的遥控器按了下,对面墙上的液晶电视屏幕无声地亮起,播放着舒缓的风景画面。“其实说难也不难,”
他笑了笑,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狡黠,“我们一直在托人打听,断断续续有些模糊消息,说你在上海念书,后来当了律师。但具体在哪,一直没个准信儿。”
他拿起一个银色的翻盖手机,在手里转着玩。“前两个月,家里阿姨打扫我姑的书房,整理旧报纸,喏,就那边书架底下堆的那些。”
阿辉朝客厅角落一个顶天立地的深色实木书架努努嘴,“她翻到一份几个月前的《扬子晚报》,社会新闻版块,不大不小一篇报道,讲那个案子的。照片虽然有点糊,但名字写得清清楚楚——张伟律师。旁边还有一小段你的背景介绍,提了一句是孤儿院长大的。”
张伟恍然大悟,有点不好意思地又摸了摸后脑勺:“啊……是那篇啊。记者后来找我,非说要采访,我想着能给事务所打打名气就答应了。拍照片那会儿我还特意借了同事的西装,领带打得跟红领巾似的,勒得我差点喘不上气。”
他想起当时对着镜头浑身僵硬的样子,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原来你们是这么破案的。那报纸……还留着呢?”
“那可不,”阿辉乐了,“我姑,哦就是你表姑,当时拿着报纸,手都抖了,一个劲儿念叨‘像,真像他爸年轻时候’。马上就让家里能动用的关系都动用了,顺着你事务所的名字和城市,没费多大劲儿就锁定了。我姑父还说,你这孩子,在上海打拼也不容易,找到了一定要接回来看看。”
他语气里透着一种找到失散亲人的踏实感。
张伟心里有点暖,又有点说不出的滋味,像一颗在风里飘了很久的蒲公英种子,终于落到了地上,还有点不适应土地的柔软。
他端起面前白瓷杯里温度正好的龙井茶,抿了一口,清香微涩。“表姑……身体还好吧?”
他问得有点小心翼翼。
“好着呢!”
阿辉大手一挥,“就是念叨你念叨得厉害。今天下午她和我姑父去参加个老朋友的寿宴了,特意叮嘱我在家等你,怕你来了没人。喏,”
他指了指窗外,“看这天色,估摸着也快回来了。晚上就在家吃,阿姨煲了鸡汤,说是给你补补,看你瘦的。”
张伟刚想客气两句“不用麻烦”,肚子却不合时宜地轻轻“咕噜”了一声。
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阿辉一愣,随即爆发出毫不掩饰的大笑:“哈哈哈,张伟哥,你这肚子可比你实诚多了!”
张伟老脸一红,也跟着嘿嘿笑起来,尴尬里透着点真实的轻松。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钥匙转动和女人温和带笑的声音:“阿辉,在笑什么呢这么开心?小伟接到了吗?”
一股浓郁的、带着油香的鸡汤味,先人一步,暖暖地飘了进来。
门口的光线被一个丰腴的身影挡住了些许。
进来的女人约莫五十多岁,穿着件质地上乘的深紫色羊绒衫,外面随意搭了件薄薄的貂皮短袄,脸颊被室外的寒气冻得微红,带着冬日里进屋特有的暖融融的气息。
她手里拎着几个精致的纸袋,笑容像刚出炉的面包一样松软暖和,目光一落在张伟身上,那笑意就更深了,几乎要满溢出来。
“哎哟,接到了接到了!这就是小伟吧?”她声音温软,带着点吴语的糯,脚步轻快地走进来,把纸袋随手递给迎上来的阿辉,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张伟。“快让我好好看看!”
张伟赶紧从沙发上站起来,手脚一时不知该往哪儿放,脸上堆起有点局促的笑:“表…表姑好。”
他个子不矮,但在表姑热切的目光下,莫名觉得自己缩水了一圈。
表姑几步走到他跟前,丝毫不见外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又仔细端详他的脸,眼神里有种失而复得的珍重。“像,是真的像!特别是这眉眼,跟你爸年轻那会儿,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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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眶有点微微泛红,但笑容没减,“就是瘦,太瘦了!在上海光顾着忙案子,饭都没好好吃吧?”
那股炖鸡的香味随着表姑的靠近更浓郁了,霸道地钻进张伟的鼻腔,勾得他肚子里的馋虫又蠢蠢欲动。他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还…还行,凑合吃。”
“什么凑合!”
表姑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力道却很轻,“以后可不能凑合!阿辉,快,给小伟再添点热茶。外面冷吧?苏州这湿冷湿冷的,跟上海差不多,但屋里地暖开着,舒服多了,是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很自然地帮张伟理了理其实并不乱的衬衫领子,那动作熟稔得仿佛已经做了很多年。
张伟僵硬地点头,心里那股陌生的暖意像地暖的热气一样,从脚底板慢慢往上涌,熨帖着四肢百骸。
被长辈这样近距离、带着点“动手动脚”的关心,他很不习惯,但奇异的是,并不讨厌。就像一颗冻久了的小石子,突然被揣进了热乎乎的口袋里,有点硌,但更多的是懵懂的暖。
“姑,你看你,把张伟哥看得都不好意思了。”
阿辉端着重新斟满的茶杯过来,笑嘻嘻地打圆场,“张伟哥肚子早唱空城计了,刚才那‘咕噜’一声,我在厨房都听见了!”
“哎呀!你看我这记性!”
表姑一拍手,恍然大悟似的,“光顾着说话了!阿辉说得对,吃饭吃饭!小伟肯定饿了!”
她不由分说地拉起张伟的手腕,力道不大却不容拒绝,“走,先去洗个手,阿姨的鸡汤炖了一下午,香得不得了,就等着你呢!”
她的手温暖而柔软,带着一点常年养尊处优的细腻。
张伟被她拉着往餐厅方向走,像个听话的大孩子。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阿辉,阿辉冲他挤挤眼,做了个“安心享受”的口型。
餐厅比客厅小一些,但同样精致。
暖黄的灯光下,一张铺着米白色桌布的圆桌上已经摆好了几样清爽的苏式小菜:碧绿油亮的清炒虾仁,红亮诱人的酱方肉,雪白的银鱼炒蛋,还有一碟脆生生的腌萝卜。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餐桌中央那只硕大的青花瓷汤钵,盖子掀开一条缝,浓郁醇厚的鸡汤香气混合着菌菇的鲜味,霸道地占领了整个空间。
“来来来,小伟坐这儿。”
表姑把他按在主位旁边的椅子上,自己紧挨着他坐下,亲自拿起汤勺,就要给他盛汤。“这汤里放了老母鸡、火腿、冬笋、香菇,还有几味温补的药材,阿姨的手艺可是顶好的,外面都喝不到!”
“表姑,我自己来,自己来就行!”张伟慌忙想去接勺子,脸又有点发烫。这热情,简直比鸡汤还烫人。
“哎呀,跟表姑客气什么!”
表姑笑着避开他的手,稳稳地舀起满满一大碗金黄油亮的鸡汤,汤面上飘着点点金黄的油星和几颗饱满的红枣枸杞,轻轻放在张伟面前。“快,趁热喝!暖暖身子,也补补元气!”
碗很烫手,汤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张伟看着碗里微微晃动的、凝聚了无数心意和时间的精华。
再看看旁边表姑殷切期待、仿佛他喝下去就能立刻长胖十斤的眼神,还有对面阿辉看好戏似的促狭笑容,他深吸一口气,低头,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然后喝了一小口。
滚烫、鲜美、醇厚。一股暖流瞬间从喉咙滑到胃里,再迅速蔓延到全身,驱散了最后一丝冬日的寒意,也似乎融化了他心里某个一直紧绷着的、坚硬的小角落。
“好喝!”他抬起头,由衷地说,嘴角忍不住向上弯起,露出了一个带着点汤水油光、却异常真实放松的笑容。
“好喝就多喝点!管够!”
表姑顿时眉开眼笑,比自己喝了还高兴,“阿辉,你也别愣着,快吃菜!小伟,尝尝这个酱方肉,阿姨炖得可烂乎了……”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冬夜的寒风被厚实的玻璃和温暖的灯光隔绝在外。
小小的餐厅里,碗筷轻碰,笑语不断,鸡汤的热气和亲情的暖意交织在一起,氤氲升腾。
张伟埋头喝着汤,吃着表姑不断夹过来的菜,听着阿辉插科打诨讲些家里的趣事,只觉得这间陌生的、过于宽敞的房子,似乎也没那么空旷了。
“慢点喝,锅里还有呢。”
表姑笑着,又拿起公筷,目标明确地夹起一块油光红亮、颤巍巍的酱方肉,稳稳当当地落在张伟碗里的米饭尖上。“尝尝这个,阿姨的拿手菜。用的是上好五花肉,黄酒、冰糖、酱油慢慢煨出来的,入口即化,肥而不腻。”
那肉块实在诱人,红褐色的酱汁浸润了雪白的米饭。
张伟夹起来咬了一口,果然,软糯酥烂,咸甜交织的浓郁酱香在舌尖化开,肥肉部分像凝脂,瘦肉丝丝分明却不柴。
他忍不住又扒拉了一大口米饭,含混不清地赞道:“唔…好吃!真好吃!”
“好吃就多吃!”
表姑看他吃得香,比自己吃了还开心,脸上每一道笑纹都透着满足。她又忙着把清炒虾仁往张伟这边推了推,“这个也鲜,太湖虾仁,早上才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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