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正文 第178章 忘记
    沈梦雪看着那具仍在抽搐的躯体,喉间泛起浓烈的铁锈味。

    男人瞪大的双眼倒映着她的身影,瞳孔里还凝固着濒死的恐惧。

    鲜血顺着匕首滴落在她绣着并蒂莲的鞋面上,将洁白的绸缎染成狰狞的暗红。

    刑房里燃烧的艾草混着血腥气钻进鼻腔,她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在扭曲旋转,石柱上的镣铐声、祖父翡翠扳指的叩击声,还有沈磊低沉的命令,全部搅成尖锐的漩涡,猛地扎进太阳穴。

    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的瞬间,沈梦雪听见了骨骼相撞的闷响。

    她试图撑住地面,却发现指尖正陷入温热的血泊。

    沈磊的惊呼声穿透耳鸣传来时,她已经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气,后颈撞上男人尚未冷却的胸膛,腥甜的液体顺着嘴角淌进衣领。

    "雪儿!"沈磊的声音破天荒地带着颤音,金丝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睛。

    他扯下领带缠住她流血的手腕,动作却在触及她冷汗涔涔的额头时骤然放轻。

    管家捧着急救箱冲进来的脚步声中,沈梦雪感觉自己被揽进带着雪松气息的怀抱,熟悉的体温透过衬衫传来,却暖不化她骨子里的寒意。

    祖父快步走近,翡翠扳指在烛火下折射出冷光,却掩不住他颤抖的指尖。

    "够了吧,别把她逼急了,到时候就麻烦了!"男人的声音难得沙哑,看着孙女染血的侧脸,突然想起二百年前抱着沈磊时的光景——那时的小婴儿也像这样脆弱,却终究长成了让对手闻风丧胆的沈家掌权人。

    沈磊将沈梦雪抱在膝头,用手帕擦拭她脸上的血污。

    银链在腕间晃动,他望着少女紧闭的双眼,喉结艰难地滚动:"宝贝,别怪我们。"

    指腹轻轻抚过她眉骨处的擦伤,镜片后的目光温柔又残忍,"当年我第一次杀人,吐了整整三天。但只有踩着白骨爬上去,才能护住想守护的东西。"

    地牢深处突然传来滴水声,混着远处暗卫整齐的脚步声。

    沈磊解开西装外套裹住沈梦雪,看着她睫毛上凝结的泪珠,想起她三岁时追蝴蝶的模样。

    那时的阳光能毫无保留地洒在她身上,而现在,他却亲手将她推进了满是獠牙的深渊。

    "带小姐回房。"沈磊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硬,却在抱起沈梦雪时刻意避开她受伤的膝盖。

    祖父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翡翠扳指划过石柱,留下一道细微的刻痕。

    刑房的烛火突然剧烈摇曳,将三具影子投射在墙上,扭曲成纠缠的藤蔓,深深扎进沈家百年基业的裂缝里。

    ——————

    沈梦雪在昏迷中漂浮了整整三天,意识如同坠进粘稠的墨汁,耳边断断续续回响着皮鞭破空声、刑具震颤声,还有沈磊混杂着愤怒与疼惜的低语。

    当她终于睁开眼,雕花帐幔上金线绣的并蒂莲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床头青瓷碗里的百合开得正好,甜腻的花香几乎要将记忆里的血腥气尽数掩盖。

    "小姐,您醒了?"贴身丫鬟碧梧端着药碗的手猛地一抖,泪水瞬间漫出眼眶。

    沈梦雪有些茫然地望着她红肿的眼睛,试着撑起身子,后腰却传来钝痛。

    她下意识去摸疼痛的源头,却摸到层层叠叠的绷带,这才惊觉自己穿着宽松的月白色寝衣,腕间的银镯不知何时被换成了温润的玉镯。

    "我这是怎么了?"她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目光扫过房间里崭新的画架,还有角落蒙着灰布的算盘。

    碧梧正要开口,却被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打断。

    沈磊推门而入,西装笔挺却掩不住眼下的青黑,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在触及她清醒的面容时骤然发亮,又迅速敛去情绪。

    "醒了就好。"他的声音刻意放轻,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雪松气息裹着淡淡的药味萦绕在鼻尖。

    沈梦雪望着父亲指节上淡淡的疤痕,突然歪头露出困惑的神情:"爸爸,我怎么在这里?我记得记得和伶儿姐姐、碧玉在湖心亭吃桂花糕,后来后来是不是睡着了?"

    沈磊的手指僵在半空。管家捧着账本立在门边,银质袖扣碰撞出轻微的声响。

    沈梦雪眨着湿漉漉的眼睛,像极了曾经追完蝴蝶后,红着脸举着沾满泥土的裙摆,追问他能不能养那只受伤的小雀的模样。

    "你着凉发了高热。"沈磊很快恢复镇定,替她掖好被角的动作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好好休息,过些日子再带你去湖心亭。"

    他转身时,沈梦雪看见他与管家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两人的背影在门槛处投下交叠的阴影,像两道密不透风的屏障。

    消息传到书房时,祖父正在擦拭翡翠扳指。男人的动作顿了顿,琥珀色瞳孔映着窗外摇曳的竹影,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扳指重新套回手上的清脆声响里,他望着墙上沈家历代家主的画像,忽然想起自己那年,亲手处理背叛者后,也是这般选择性遗忘了满地血腥——原来有些伤痛,连沈家血脉都需要用遗忘来治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后的日子里,沈宅悄然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沈梦雪重新穿上绣着蝴蝶的襦裙,在花园里教伶儿碧玉画风筝;她会在书房门口好奇地张望,却在沈磊抬头时笑着跑开;就连深夜巡逻的暗卫都发现,那个总在窗边凝视月光的少女,如今枕畔又摆上了被允许存在的《花间集》。

    只有沈磊知道,深夜替女儿掖被角时,她总会无意识地蜷缩身子避开后腰;只有祖父明白,当翡翠扳指叩击桌面时,沈梦雪指尖的颤抖从未真正停止。

    但他们默契地选择了沉默——在沈家,有些伤口需要被掩埋,有些记忆最好永远沉睡,就像地牢深处干涸的血迹,和那个永远定格在月圆之夜的血腥画面。

    晨光穿透雕花窗棂,在青石地面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格子。

    沈梦雪握着竹剑的指尖微微发白,汗水顺着下颌滑进月白色中衣领口。

    她盯着五步外手持木刀的沈磊,忽然想起昨夜梦中闪过的残影——刀刃破空的寒光、皮鞭抽在脊背的刺痛,还有某个黑暗角落里绝望的呜咽。

    "分心了?"沈磊的声音裹挟着冷意袭来,木刀擦着她耳畔掠过,削断几缕青丝。

    沈梦雪本能地后仰,足尖轻点后退三步,竹剑在空中划出精准的弧线,竟生生架住了父亲的下一轮攻势。

    金属相撞的脆响惊飞了廊下的画眉鸟,沈磊金丝眼镜后的瞳孔猛地收缩——这招"寒潭映月",分明是他三日前才在密室里教她的绝杀技。

    训练结束时,沈梦雪蹲在花坛边给雏菊浇水,瓷壶的水珠溅在裙摆上晕开小花。

    沈磊倚着朱红廊柱擦拭银链,目光透过镜片不动声色地打量女儿。

    他注意到她握壶的手腕稳如磐石,起身时腰部发力的姿势竟比受过十年训练的暗卫还要标准。

    更令他心惊的是,当管家捧着账本经过时,沈梦雪随意瞥了眼扉页的批注,竟下意识地皱眉:"用加权平均法算损耗率,误差会超过3。"

    ……

    深夜,沈宅的监控室里,二十四个屏幕将沈梦雪的卧房照得通明。

    沈磊盯着画面里辗转反侧的少女,看着她突然坐起,赤脚走到书桌前,摸黑画出一幅战术布防图——图上详细标注了沈宅十二处暗哨的换岗时间,还有三条从未启用过的逃生密道。

    翡翠袖扣在键盘上敲击出凌乱的节奏,他调出三天前的训练录像,对比着沈梦雪此刻的笔迹,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接下来的日子里,沈磊开始了一场隐秘的测试。

    他故意在书房散落账本残页,观察沈梦雪路过时瞳孔的细微收缩;安排暗卫在花园"意外"袭击,却见她旋身避开的动作行云流水,竹剑精准点中对方腕骨穴位;

    甚至将掺了微量致幻剂的茶盏推到她面前,看着她举杯的手顿了顿,最终以"突然想喝龙井"为由巧妙避开。

    某个暴雨倾盆的傍晚,沈梦雪在琴房弹奏《十面埋伏》。

    激昂的琴声中,沈磊站在门后,看着女儿纤长的手指在琴弦上翻飞,突然想起地牢里那个浑身浴血的少女。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雨幕中,沈梦雪转头望向他,紫罗兰色眼眸清澈如昔:"爸爸,我想学《将军令》,听说能震慑宵小?"

    雨声骤然变大,冲刷着沈宅的飞檐斗拱。沈磊摘下金丝眼镜擦拭镜片,镜片后的目光在雾气中变得模糊。

    他终于明白,沈梦雪遗忘的从来不是那些残酷的训练,而是选择将恐惧、绝望和反抗深深锁进记忆的暗格。

    就像沈家世代相传的密卷,有些文字需要用血才能显现——而他的女儿,早已在无意识间,将那些痛苦淬炼成了保护自己的铠甲。

    ——————

    梅雨季过后的蝉鸣撕开盛夏的序幕,沈梦雪赤着脚踩在沈宅青石砖上,感受着阳光透过葡萄藤洒在脊背的温度。

    五个月前那场高烧像一场迷雾,散去后只留下些破碎的残影——地牢里晃动的烛火、掌心握着匕首的触感,还有沈磊擦拭她伤口时难得温柔的目光。

    此刻她低头看着新换的藕荷色布鞋,鞋面上绣着的并蒂莲随着步伐轻轻颤动,恍惚间竟与记忆里染血的绸缎重叠。

    "雪儿。"沈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某种不易察觉的紧张。

    男人身着深灰亚麻西装,银链在腕间若隐若现,完全不见往日训练时的冷峻。

    他蹲下身,亲自为女儿系紧鞋带,指腹不经意擦过她脚踝处的旧疤,"今天要去新学校了。"

    雕花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沈梦雪抬眼望去,瞳孔骤然睁大。

    祖父戴着翡翠扳指端坐在紫檀木椅上,祖母扶着楼梯的手戴着金丝缠珍珠的护甲;大哥二哥三哥身着笔挺的西装,腰间别着的钢笔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小姨抱着最新款的平板电脑,二叔二婶并肩而立,江明远无名指上的婚戒与顾晏之袖口的银质家徽交相辉映。

    最显眼的是江正初,他背着深蓝色小书包,怀里还牢牢抱着印着芭蕾女孩的粉色双肩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