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盯着那张照片，指尖微微发颤。桥上的铁栏杆、远处的山峦轮廓、甚至桥下湍急的河流，都与她梦中一模一样。
"这不可能..."她喃喃道，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沈默将照片放在茶几上，阳光透过玻璃杯在照片表面投下扭曲的光斑。"我研究这种现象五年了，第一次遇到像你这样精确的预言者。"他的目光落在程锦墙上的剪报上，"而且持续时间这么长。"
程锦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她扶住沙发背才没跌倒。三天来积累的疲劳、烟雾吸入的后遗症、再加上此刻的信息冲击，让她的身体终于发出抗议。
"你需要休息。"沈默的声音突然靠近，一只温暖的手扶住她的肩膀，"我可以改天再来。"
程锦摇摇头，倔强地直起身子："不，现在就解释清楚。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也会做这种梦？"
沈默叹了口气，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小型设备，看起来像是一个精简版的脑电图仪。"让我先检查一下你的脑电波，然后我会解释我知道的一切。"
程锦警惕地看着那个设备："你随身携带脑电图仪？"
"职业习惯。"沈默嘴角微微上扬，"我车上还有更专业的设备。这是简易版，用来初步筛查。"
犹豫片刻后，程锦同意了。沈默的动作专业而轻柔，将几个电极贴在她的太阳穴和前额。"放松，试着回忆你最近的梦境。"
当程锦闭上眼睛，那些画面立刻汹涌而来——火焰、尖叫、坠落的身体...仪器立刻发出急促的"滴滴"声。
"果然。"沈默盯着仪器屏幕，"你的θ波异常活跃，与清醒梦者类似，但波形更加...尖锐。"他取下电极，表情复杂，"程锦，你的大脑确实与众不同。"
程锦睁开眼，发现沈默的脸近在咫尺。这么近的距离，她能看清他琥珀色眼眸中的每一丝纹路，还有眼角那道几乎不可见的细疤。
"现在能告诉我真相了吗？"她问。
沈默坐回对面，双手交叉抵在下巴前。"三年前，我在大学实验室研究特殊认知现象时，一个自称能预知死亡的学生来找我。起初我不相信，直到她准确预言了三起意外事故。"
窗外的光线渐渐变暗，云层遮住了太阳。程锦不自觉地抱紧靠枕。
"后来呢？那个学生..."
"失踪了。"沈默的声音低沉，"就在她告诉我有人跟踪她的第二天。警方调查无果，但我在她的公寓发现了一个符号——一个吞食自己尾巴的蛇形图案。"
沈默从钱包里取出一张折叠的纸条，展开后上面用红墨水画着那个符号。"我查到这是一个叫'克洛诺斯'的秘密组织使用的标记。他们相信时间是个闭环，未来可以预测并...改写。"
程锦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你是说，这个组织在收集...像我这样的人？"
"不仅仅是收集。"沈默的眼神变得锐利，"根据我的调查，他们在进行某种实验，试图将多个预言家的能力'叠加'，以获得更长远精确的预知。"
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了谈话。程锦看了眼来电显示——未知号码。她按下接听键，但对方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谁？"程锦问道。
几秒沉默后，一个经过电子处理的声音传来："远离沈默。他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电话随即挂断。
程锦的手微微发抖，抬头看向沈默："有人警告我远离你。"
沈默的表情瞬间凝重。他快步走到窗前，谨慎地拉开一点窗帘缝隙观察外面。"我们得离开这里。你的公寓可能已经被监视了。"
"什么？等等——"程锦站起身，却突然注意到书架上的一本书位置不对。她清楚地记得自己从不把那本《梦的解析》放在那个位置。
沈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立刻明白了。"检查一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程锦快速查看了卧室和书桌，发现笔记本有被翻动的痕迹，但什么都没少。"他们看了我的梦的记录..."
"专业的手法。"沈默的声音紧绷，"克洛诺斯的人不会留下明显痕迹。但他们已经确认了你的能力。"
程锦突然感到一阵愤怒："就因为你来找我，他们才注意到我的存在！"
沈默没有否认。"也许吧。但现在我们只有合作才能安全。"他递给她一张名片，"收拾必需品，跟我去我的研究所。那里有安全系统。"
程锦犹豫了。那个警告电话、被闯入的公寓、沈默眼中那些没说出口的秘密...这一切都太可疑。但另一种更强烈的感觉压倒了她——多年来第一次，有人真正理解她的噩梦。
"给我十分钟。"她最终说道。
沈默的研究所位于城郊一栋不起眼的灰色建筑内，门口挂着"认知科学研究中心"的牌子。内部却出乎意料地现代化，各种程锦叫不出名字的设备整齐排列。
"这里是我的私人研究所，大学并不知情。"沈默解释道，手指在门禁系统上按下指纹，"资金来自...一些不愿透露姓名的赞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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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锦注意到他说这话时眼神闪烁了一下。又一个没说出口的秘密。
沈默带她来到一间布置简洁的起居室。"你可以暂时住在这里。卧室在那边，浴室有全新洗漱用品。饿了吗？"
程锦摇摇头，疲惫地坐在沙发上。过去几小时的信息量太大，她的大脑仍在努力处理。"你还没完全解释清楚。为什么我们会梦见彼此的死亡？那个桥是什么地方？"
沈默从冰箱取出两瓶水，递给她一瓶。"我称之为'梦境共鸣'。当两个高敏感度的预言家在现实中接触后，他们的预知能力会产生某种...共振。"
他打开墙上的显示屏，调出一张地图。"这座桥是青岚峡大桥，距离市区七十公里。我的梦显示事故发生在两周后的雨天。"
程锦的胸口发紧。"你是说，两周后，我们中的一个会死在那座桥上？"
"或者，"沈默的目光深邃，"我们看到了某种可能性。量子物理中的多重世界理论认为，每一个决定都会创造新的时间线。预知梦可能只是展示了最可能的那个未来，而非确定的。"
程锦突然想起火灾中那个被救的小女孩。"所以商场火灾的结果改变了？在我的梦里，那个女孩..."
"死了。而在现实中，因为你的干预，她活了下来。"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赞赏，"你已经在无意识中改变了预知的结果。"
这个认知让程锦既兴奋又恐惧。如果未来真的可以改变，那么她多年来被动接受噩梦的痛苦是否有意义？
"我想学习控制这种能力。"她听见自己说。
沈默点点头，仿佛早已预料到她的决定。"明天开始训练。今晚你需要休息。"他指向一间卧室，"那是你的房间。有任何需要随时叫我，我就在隔壁。"
夜深人静时，程锦躺在陌生的床上，盯着天花板。她本以为自己会因紧张而失眠，但疲惫最终战胜了一切。就在她即将入睡的边缘，一个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
「别相信他。」
程锦猛地坐起，冷汗涔涔。那声音不像来自外部，而像是她自己的想法，却又陌生得可怕。她看向房门，犹豫是否该去找沈默谈谈这个新的异常。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电子音从走廊传来。程锦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将耳朵贴在门上。她听到沈默在说话，语气与她所熟悉的冷静理性完全不同。
"...她已经在这里了...不，我还没有告诉她全部...那个实验太危险..."
一阵静默后，沈默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压抑的愤怒："我不会让她变成下一个林雨晴。"
程锦的心跳加速。林雨晴——这想必就是那个失踪的学生。她悄悄回到床上，思绪纷乱。沈默显然隐瞒了重要信息，但那个警告是真实的吗？还是克洛诺斯设下的陷阱？
第二天清晨，程锦被轻轻的敲门声唤醒。她睁开眼，发现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门外，沈默的声音传来："程锦？你还好吗？已经九点了。"
程锦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睡了整整八小时，没有噩梦，没有半夜惊醒。"我马上出来。"
洗漱后，她来到实验室区域，发现沈默正在调试一台复杂的设备。他今天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休闲裤，没戴眼镜，看起来比昨天随意许多。
"睡眠质量如何？"他头也不回地问道。
"出乎意料的好。"程锦承认道，"这里...有什么特别的隔梦装置吗？"
沈默转过身，嘴角微扬："只是基础的白噪音和磁场屏蔽。但更重要的是心理因素——知道有人理解并相信你的经历，这本身就能减轻压力。"
他示意程锦坐在一台类似牙科椅的设备前。"今天我们先做个基础训练。这台设备能监测你的脑波，并给予实时反馈。目的是帮助你主动进入预知状态，而非被动接受。"
程锦紧张地坐下，沈默为她戴上布满电极的头盔。"闭上眼睛，专注于呼吸。想象你站在一扇门前，门后是你想看到的未来。"
随着沈默低沉的引导声，程锦逐渐放松。她想象着那扇门，木质的，带着老旧的纹路。当她伸手推门时，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既熟悉又陌生，就像每次噩梦开始前的那种预感，但这次是她主动寻求的。
门开了。她看到——
雨水。大量的雨水拍打在桥面上。青岚峡大桥在暴雨中摇晃，一个身影站在栏杆边缘。这次她看清了，那是她自己，回头看向某个方向，眼中充满决绝。然后，坠落...
"程锦！"沈默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在剧烈颤抖，汗水浸透了后背。仪器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你看到了什么？"沈默迅速取下头盔，手指不经意擦过她的脸颊，温暖而稳定。
程锦艰难地吞咽了一下："那座桥。我看到了我自己...跳下去？"她抬头直视沈默的眼睛，"为什么我会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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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的表情瞬间凝固。他转身关闭设备，动作突然变得机械。"预知梦不一定展示真相，有时是隐喻或象征。"他的声音过于平静，"我们今天就到这里。你需要休息。"
程锦抓住他的手腕："你在隐瞒什么？关于那座桥，你知道的比告诉我的多，是不是？"
沈默的手腕在她掌心中绷紧，她能感觉到他的脉搏加速。就在他准备回答时，整个研究所的警报突然响起。
"有人触发了外围传感器。"沈默迅速走向监控屏幕，脸色骤变。屏幕上显示三个黑衣人正接近建筑后门。
"克洛诺斯？"程锦问道，心跳如鼓。
沈默没有回答，而是快速打开一个隐藏的保险柜，取出一把手枪和一个小型u盘。"跟我来，有安全通道。"
他们刚跑到走廊，前门就传来爆破声。沈默拉着程锦转向一条狭窄的楼梯。"下到地下室，那里有车。"
程锦跟着沈默在迷宫般的通道中穿行，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喊叫声。当他们终于到达地下室车库时，沈默突然停下，将u盘塞进程锦手中。
"无论发生什么，保护好这个。里面是所有关于克洛诺斯和我研究的资料。"他的眼神前所未有地严肃，"如果我被抓，去找我妹妹沈曦。她知道该怎么做。"
程锦还没来得及回应，沈默已经推她向一辆黑色suv，自己则转身面对追兵。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程锦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眼前闪过碎片般的画面——沈默被按倒在地注射某种药物；一个玻璃房间内绑着电极的人们；还有她自己，站在某个高台上，手中握着...
画面消失了。程锦踉跄了一下，发现沈默正担忧地看着她。"又看到了什么？"
"他们...会抓住你。"程锦喘息着说，"注射某种药物..."
沈默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竟露出一丝微笑："那么这次，让我们改变未来。"
他迅速打开车门将程锦推入驾驶座："你知道青岚镇吗？往西四十公里。去找老教堂的钟楼看守，告诉他'时间之蛇在第七圈等待'。"
"那你呢？"程锦紧紧抓住他的手臂。
沈默俯身，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程锦愣住了。"我会找到你的。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关于我的梦境，都不要完全相信。"
说完，他关上车门，在车顶拍了两下示意她离开。程锦发动车子，在后视镜中看到沈默转身面对追来的黑衣人，手中握着那把手枪。
当车子驶出车库，冲入刺眼的阳光中时，程锦的视线模糊了。不知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光线，还是那些不受控制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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