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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回 白石溪剿匪天保振声威
    印江杉树乡的秋阳带着灼人的热度,烤得天池坪的黄土地裂开细密的纹路。李天保赤着上身蹲在晒谷场边,看着神兵们演练"肚皮顶叉"的绝技——七尺长的铁叉尖稳稳顶在李禄昌的肚脐上,叉尾被两个壮丁死死按住,铁叉中段已弯成半月形,李禄昌却面不改色地念着咒语。

    "佛主,您看我这功夫又长进了吧?"李禄昌收势起身,拍着肚皮上淡淡的红痕笑道。周围的神兵纷纷叫好,几个刚入坛的后生眼里满是崇拜。

    李天保刚要夸赞几句,坛口的哨兵突然飞奔而来,手里举着一封插着鸡毛的信:"佛主!沿河白石溪派人送信,说有急事求见!"

    信纸是用粗麻纸糊的,边缘还沾着泥点,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墨迹被水洇得有些模糊。李天保凑近细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信是白石溪乡绅张泽生写的,说当地悍匪吴老七占了老鹰岩寨,不仅抢粮掠财,还掳走了二十多个年轻妇女,百姓们实在活不下去,听闻印江神兵能"除妖灭害",特来求援。

    "吴老七?"李禄昌凑过来看信,咬牙道,"这伙匪徒在沿河、印江边界作恶多年,去年还抢过我表姑家的耕牛!"

    李天保将信纸攥在手里,粗粝的麻纸硌得掌心发疼。自从半年前在天池坪立坛,神兵们除了操练就是帮乡亲们出头,打跑过催粮的区丁,赶走过收保护费的地痞,却还没跟真正的悍匪交过手。

    "佛主,不能去!"负责坛内杂务的李禄厚连忙劝阻,"白石溪离咱们这儿百十里地,又是吴老七的地盘,听说那伙匪徒有三十多杆枪,咱们就靠大刀长矛,怕是要吃亏!"

    晒谷场上的神兵们也议论起来,有人面露惧色,有人跃跃欲试。李天保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晒得黝黑的脸庞,突然一拳砸在旁边的老槐树上:"咱们立坛时发过誓,要'保境安民'!如今百姓有难,咱们能坐视不管?"

    他解下腰间的鬼头刀,刀身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吴老七有枪不假,但他们是作恶的匪类,咱们是替天行道的神兵!明天一早,愿意跟我去白石溪的,带上家伙集合!"

    "我去!"李禄昌第一个响应,将铁叉往地上一顿,"早就想收拾这伙杂碎了!"

    "算我一个!"

    "佛主去哪我们去哪!"

    三十多个精壮的神兵当即应和,李禄厚见众人热情高涨,也不再劝阻,转身去准备干粮和伤药。李天保看着眼前这些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心里涌起一股热流,他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里面是张羽耀托人送来的"神符",据说浸过香树坝的"神水",能刀枪不入。

    "佛主,这信上还说,张泽生愿意出五十石谷子当军费,事成之后再分咱们一半家产。"李禄昌指着信纸末尾说道。

    李天保眉头一挑:"告诉送信的人,谷子我们可以收,分家产就不必了。咱们是去剿匪,不是去发财。"他将神符分给众人,"都贴身带好,明天卯时出发,路上尽量隐蔽,别惊动了沿途的民团。"

    夜色降临时,天池坪的篝火格外旺盛。神兵们围着篝火擦拭兵器,李禄昌正在演示新练的"脚挑叉",铁叉在他脚尖翻飞如舞。李天保坐在火堆旁,望着远处乌江山脉的轮廓,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听说吴老七早年在军阀部队当过排长,懂些战术,这次白石溪之行,恐怕不会像打区丁那么容易。

    第二天清晨,薄雾还没散尽,三十名神兵已在天池坪集合完毕。他们都穿着粗布短褂,腰间别着大刀或铁叉,李天保特意让每人带了捆麻绳和几块干粮,又挑了五个熟悉水性的弟兄,准备应对白石溪的河流险滩。

    "佛主,张泽生派来的向导在山口等着呢。"李禄厚牵着两匹瘦马过来,马背上驮着伤药和备用的符纸,"他说吴老七这几天正在老鹰岩寨分赃,防备松懈,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李天保翻身上马,却没让其他人骑马——这两匹马是特意留着驮运伤员的。队伍刚走到山口,就见一个穿着蓝布长衫的中年人在路边等候,手里拿着个竹制的烟杆,见到李天保连忙拱手:"在下是张泽生的管家老张,见过佛主。"

    老张看起来五十多岁,脸上满是风霜,说起吴老七时牙齿咬得咯咯响:"那吴老七简直不是人!上个月把我家小姐都抢走了,张老爷急得三天没吃饭,求佛主一定要为民除害啊!"

    李天保安抚道:"张管家放心,我们既然来了,就不会让匪徒逍遥法外。你先说说老鹰岩寨的地形,吴老七有多少人手,火力怎么样?"

    老张领着队伍往白石溪方向走,边走边介绍:"老鹰岩寨在半山腰上,三面是悬崖,只有一条小路能上去,寨门是用铁皮包的,听说里面有两挺机枪。吴老七手下有六十多个匪徒,大部分有步枪,还有十几个刀斧手,个个心狠手辣。"

    李禄昌咋舌:"六十多号人?咱们才三十个,这怎么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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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天保没说话,只是让老张详细描述寨子里的布局。当听到寨后有处悬崖,虽然陡峭但长满了灌木丛时,他眼睛一亮:"那悬崖底下是什么地方?能绕到寨子里吗?"

    "佛主是想"老张惊讶地睁大眼睛,"那悬崖太险了,前年有个采药的掉下去,连尸首都是碎的!"

    "越险的地方越安全。"李天保打定主意,"你先带我们去悬崖附近的山林隐蔽,等天黑了再说。"

    队伍在山林里走了整整一天,傍晚时分才抵达老鹰岩寨附近的密林中。透过树叶的缝隙望去,夕阳下的老鹰岩寨像只蛰伏的野兽,寨门紧闭,门口有两个持枪的匪徒在巡逻,隐约能听到寨子里传来猜拳喝酒的声音。

    "佛主你看,寨墙那边!"李禄昌指着寨后的悬崖,果然看到茂密的灌木丛从崖顶垂下来,"好像真能爬上去!"

    李天保让大部分人在林中休息,自己带着李禄昌和两个身手最好的弟兄,跟着老张去探悬崖。悬崖脚下堆满了碎石,仰头望去根本看不到顶,只有几株歪脖子松树顽强地扎根在岩缝里。

    "这怎么爬啊?"一个神兵看着几乎垂直的岩壁,心里发怵。

    李天保捡起块石头往上扔,石头撞在岩壁上弹回来,他却注意到岩壁上有不少天然形成的凹坑:"看到那些石窝没有?踩着石窝,抓着灌木丛,小心点能上去。"他转头对老张说,"今晚三更,你让人在寨门前假意送粮食,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回到营地后,李天保选出二十个身手矫健的神兵,准备夜间攀岩突袭。李禄厚不放心,把所有的神符都分给了他们:"佛主,一定要小心啊,实在不行咱们就撤回来再想办法。"

    三更时分,月亮躲进了云层,山林里伸手不见五指。李天保带着二十名神兵来到悬崖下,每个人嘴里都衔着根树枝,防止发出声音。他第一个攀上去,手指抠进冰冷的石窝,脚踩着湿滑的岩壁,一点点向上挪动。

    岩壁上长满了青苔,好几次李天保都差点打滑,全靠紧紧抓住灌木丛才稳住身形。爬到一半时,上面突然掉落几块碎石,他赶紧贴在岩壁上屏住呼吸,原来是寨墙上的匪徒在撒尿。等匪徒走远,他才继续向上攀爬,整整一个时辰后,终于摸到了崖顶的边缘。

    "都跟上,动作轻点儿!"李天保压低声音,示意后面的弟兄上来。二十名神兵陆续爬上悬崖,每个人都累得满头大汗,衣服被荆棘划破了好几个口子。他们趴在草丛里歇了片刻,借着远处的灯火观察寨内动静——匪徒们果然都聚集在前院喝酒,后院只有两个哨兵在打盹。

    李天保做了个手势,神兵们分成两组,一组由李禄昌带领去解决哨兵,一组跟着他直奔关押妇女的柴房。柴房的门是用木头钉的,李天保用刀撬开缝隙,里面立刻传来惊恐的啜泣声。

    "别出声,我们是来救你们的!"李天保低声说道,用刀砍断门锁,"快跟我们走,从后面悬崖下去!"

    妇女们又惊又喜,纷纷跟着神兵往悬崖边跑。就在这时,前院突然传来枪声,李禄昌带着人解决哨兵时惊动了匪徒!李天保心里一紧,喊道:"李禄昌断后,其他人快带妇女们下去!"

    寨子里瞬间乱成一团,吴老七的吼声、枪声、喊杀声混杂在一起。李天保挥舞着鬼头刀,砍倒两个冲过来的匪徒,掩护妇女们撤退。一个匪徒举枪瞄准他,李天保侧身躲过,子弹擦着耳朵飞过,打在后面的柴堆上。

    "快!把绳子扔下去!"李天保对着悬崖边的神兵喊道。预先准备好的麻绳被扔了下去,妇女们一个个顺着绳子往下滑。李天保看着最后一个妇女安全下去,才带着残部往悬崖边撤退,此时吴老七已经带着人追到了后院。

    "抓住那个领头的!赏大洋五十!"吴老七举着驳壳枪吼道,子弹嗖嗖地从李天保身边飞过。李禄昌为了掩护众人,被匪徒围在中间,身上已经中了好几刀,却依旧挥舞着铁叉不肯倒下。

    "禄昌!"李天保目眦欲裂,想冲回去救人,却被两个神兵死死拉住。

    "佛主快走!别管我!"李禄昌用尽最后力气将铁叉掷向吴老七,随即被匪徒乱刀砍倒。

    李天保含泪转身,抓住绳子滑下悬崖。身后的枪声和喊杀声渐渐远去,他回头望着悬崖上的火光,拳头攥得死紧——这笔血债,一定要让吴老七偿还!

    下了悬崖的李天保清点人数,发现有三个神兵牺牲,五个受伤,好在二十多个妇女都安全救了出来。他让老张先带着妇女和伤员回白石溪,自己则带着剩下的十六名神兵在附近山林隐蔽,等着天亮后给吴老七致命一击。

    "佛主,咱们损失太大了,还是先撤吧。"一个受伤的神兵哭着说,他的胳膊被子弹打穿,鲜血止不住地流。

    李天保看着弟兄们疲惫的脸庞,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但他知道不能就这么撤退:"吴老七杀了咱们的弟兄,要是就这么走了,以后谁还敢信咱们神兵?"他撕下衣角包扎好伤口,"张泽生说过,白石溪的百姓早就恨透了吴老七,咱们去联络他们,里应外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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