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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1章 宋家兄妹
小憐認出秦夏和虞九闕的同時, 虞九闕也早在他們一行人進門起,認出了這個曾經買過好幾樣吃食,後來還特地給了賞錢的小丫鬟。
于是料到, 多半宋家三小姐早就品過自家的手藝。
只是上回皆是街邊小食, 這回秦夏卻要正兒八經地做幾道菜。
鑒于這兄妹兩個看起來都不是飯量大的, 宋雲幕又在病中, 在确定今天的菜色可以用紅肉後, 秦夏考慮一番,開始着手準備。
這頭一道菜,秦夏選了鳜魚。
有道是, 三月桃花鳜魚肥。
之所以用“肥”字形容鳜魚, 大抵源自于另一句關于鳜魚滋味的點評——其味如豚。
豚就是豬, 這話的意思, 便是說鳜魚的肥美堪比豬肉。
秦夏也愛吃鳜魚,原因倒不是因為它多麽肥美,而在于一個很實在的理由,肉厚、刺少。
熟了的鳜魚,魚肉就像蒜瓣, 愛吃魚的人可以吃個爽快。
後世有名菜曰松鼠鳜魚,秦夏今日卻想做更清口,且能最大限度呈現鳜魚新鮮滋味的蔥油鳜魚。
将方才差莊星去街上采買的鮮活鳜魚, 殺後刮鱗洗淨, 先剁下魚頭魚尾, 剪去中間大骨,剩餘的魚身對半剖開, 兩側各切成一指寬的花刀。
魚肉抹鹽、加黃酒腌上片刻,擺上姜片上鍋蒸熟。
屆時需再将蒸熟的鳜魚倒掉湯水, 擺上三絲,潑上熱油,淋一圈蒸魚豉油。
趁蒸魚的時候,秦夏端過一碟大個的河蝦,剝蝦殼,剔蝦線,預備另做一道蝦仁滑蛋。
蝦仁處理完畢後,先過油炒熟,打一碗金黃蛋液與用水化開的生粉合并,将蝦仁放入蛋液,一起鍋中一起翻炒。
雞蛋蓬松如雲,蝦仁包裹其間,鮮味仍在,清嫩爽口。
這兩道之外,另有一道珍珠圓子,做法是肉餡剁碎後團成圓子,外滾糯米。
肉丸滾圓,米粒晶瑩。
一盅三筍羹,乃是将三種鮮筍煨入雞湯所得。
先喝湯,後吃筍,這份鮮味唯有冬筍和春筍兩季時才能享用。
一碟宮保素三丁,脫胎于宮保雞丁。
具體選用哪三種蔬菜,可以應時而變,像秦夏今日就選了土豆、胡瓜和蘿蔔。
快手炒制,方能保留住鮮蔬的原色,做到好看又好吃。
最後不忘添上一小份冷吃的糟蒸鴨肝。
所謂糟蒸,也是一種鹵味,只不過用的不是常見的鹹鹵,而是香糟鹵。
秦記用的香糟鹵是秦夏自己做的,用了從酒坊買來的陳年酒糟,加上好的花雕。
比起普通的鹵味,糟鹵的吃食看起來缺少了那層濃郁的醬色,滋味其實早就盡在其中。
幾盤菜前後上桌,到了後來,宋冬靈舉起筷子,簡直都不知道先該吃哪一道,實在是因為每一道都太對口味。
不過她最喜歡的還是珍珠圓子,模樣招人喜歡不說,一口一個,口感也新奇非常。
外面一層糯米軟糯可口,裏面的肉餡肥瘦恰到好處,腴香不膩。
而一旁的宋雲幕,更是已經許久沒有胃口這麽好過了。
魚肉挖了幾塊,珍珠圓子三四枚,蝦仁滑蛋也舀了好幾勺。
三筍羹連着湯汁盛在面前的小瓷碗裏,一勺飲下,鮮得舌尖打顫。
宋冬靈難得看到大哥在吃東西這件事上這麽認真,往常在家裏,讓他多吃兩口菜簡直仿佛上刑。
她心下滿足,笑吟吟地又夾了一筷子鴨肝細品。
這鴨肝只需淺嚼就化成了無渣的粉狀,堪稱珍美。
“怪不得這秦掌櫃能入舅舅的眼,就拿這鴨肝來說,咱們府上的廚子可沒有這個手藝。”
她吃得快活,眉眼神色都生動起來。
到了這裏,這一桌菜尚差一道“主食”。
考慮到雅間裏兩位不比麻雀大多少的胃口,秦夏用細火慢慢煲了一鍋特別的粥。
“此粥名為‘甜漿粥’,乃是金陵那邊傳過來的做法,還有個名字,叫‘美人粥’,裏面除了幾色谷米,還有山藥,這粥底則是豆漿,最是益氣補身,也好克化。”
邱川介紹完便退到一旁,小憐上前取了碗給二位主子盛入小碗中。
宋雲幕聽在耳中,笑着颔首。
“秦掌櫃有心了。”
這麽一道甜粥,既有“美人”之名,算是恭維了自家小妹,又合養生之道,自己多吃兩口也不怕脾胃不舒。
看來這秦記掌櫃的主人不僅做得一手好菜,更有生意人該有的玲珑。
“這粥真是奇了,好似看不見米,聞着卻米香濃厚。”
宋冬靈拿勺子在碗中輕輕攪動,熱氣升騰。
待稍微涼了一些後,她抿了一口,杏眸一下子睜大。
“大哥,你快嘗嘗,這味道你定然喜歡!”
宋雲幕被她催着,也很快試了一試。
“唔,确實不錯。”
湯粥裏的米也好、山藥也好,盡數被煮透、打碎,喝起來嘗不到米,但能感受到那份細細的顆粒感。
一個不留神,宋雲幕居然已經将面前粥碗裏的粥喝去了一半。
身旁的小厮趕忙上前提醒道:“爺,今日您進得有些多了。”
宋雲幕“咳”了兩聲,悻悻放下勺子。
宋冬靈聽罷,有些不滿道:“大哥你吃得一點都不多,還比不上我呢,我早就覺得咱家那一套養生的說法不可取,什麽叫病中越要少食,餓一餓就好了?以前娘還在的時候,還時常給咱們開小竈呢,也沒見吃壞了什麽。”
宋雲幕見這丫頭性子上來了,不得不提醒道:“冬靈,在外慎言。”
宋冬靈只得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那股火。
宋雲幕見她冷靜下來,便使喚身邊人道:“這邊吃得差不多了,去知會秦掌櫃一聲,就說我們二人與他有事相商。”
小厮當即領命去了。
秦夏早知宋家兄妹親自來這一趟,不會只是吃一頓飯那麽簡單,所以一直候着。
待到進去時,閣子裏的桌上已清理一空,換上清茶一壺并二三茶點。
獸首香爐的口中往外冒着縷縷熏香,掩去了吃食留下的氣味。
兩邊見了禮後,率先開口的是宋雲幕。
言下之意,便是得了桑成化的舉薦,宋老爺那邊已經點了頭。
“壽宴之事,家父已交由我與小妹一手操辦,故而今日我們在此,也能代表宋家的意思。”
同上回桑府來的管事一樣,宋家先給了二十兩的定錢,許諾若宴席不出岔子,另有百兩奉上。
“家父大壽,受邀賓客衆多,屆時光靠秦掌櫃一人怕是忙不過來,您可以自己帶一二幫手,這些人的工錢,我們府上會一并支付。”
百八十兩銀子,對于普通人家而言是全家不止一年的嚼用,對于這些個富商公子,不過是一頓飯的花銷——還只是廚子的工錢 ,未算上食材的價錢。
對此秦夏沒什麽異議。
他打算到時帶着鄭杏花和莊星一起去,食肆關一天張,留下邱家兄妹看門,倒也無妨。
他有預感,桑府的家宴不過是個前奏。
待宋府的壽宴過後,秦記在城內的名聲應當能更上一層樓。
況且前世他在五星級酒店上班的那段日子,什麽級別的顧客沒有接待過,甭管什麽桑府宋府,還是劉府陳府,都亂不了秦夏的心神。
宋雲幕觀察着面前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小掌櫃,意外于他的沉穩。
要知道在他之前,宋家請的廚子可是常老爺子,常悅樓縱然現在名聲受損,比之秦記食肆,也是高山與小土包的差距。
本來還擔心秦夏是個貪慕名利的谄媚之輩,如今看來,倒像是見過世面的。
他袖手坐在桌後,攏在袖口內的指尖輕點,和宋冬靈對視一眼後,宋雲幕說出了二人來此的另一個目的——
他們想請秦夏複刻一道記憶中的菜譜。
秦夏對此深感意外。
“不知是什麽菜譜,食方可是已經失傳?”
他本以為是什麽前朝古菜,哪成想卻聽宋雲幕道:“這道菜并非出自什麽名家大廚之手,而是家母昔日的拿手菜之一。”
宋雲幕說了沒幾句就咳個不停,藥茶也壓不下去。
宋冬靈一邊替兄長拊着背,一邊接過了話頭。
宋雲幕和宋冬靈的母親,也就是宋老爺的發妻、桑成化的小妹,名叫桑錦瑤。
她與宋栾雖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婚後生下一雙兒女,可見也過了一段實打實的恩愛日子。
桑錦瑤嫁入宋家後,除了管家理事,執掌中饋,平日裏最願意做的,就是在小廚房裏琢磨吃食。
“母親做吃食的時候,便是随身的丫鬟婆子也都不許進,從頭到尾,都是她一人親力親為,皆因她說就做吃食的這段時間,能得上片刻清淨,不樂意旁人在眼前亂轉。”
而那時桑錦瑤最擅長的一道菜,名叫神仙鴨。
在宋雲幕和宋冬靈的形容中,這道神仙鴨當真稱得上有“神仙”滋味。
“這道菜也是父親最愛吃的,母親去後,他也時常懷念,只可惜母親并無将食方記錄下來的習慣,後來哪怕從下人口中湊齊了幾樣配菜,然而無論府中廚娘如何料理,都無人能做出舊時的味道。”
說到這裏,她看向秦夏。
“秦掌櫃,您的手藝遠在我們府內庖廚之上,我和大哥便想着,說不定您有法子能再現這道菜肴。若是真能成功,我和大哥想親手做一次這道菜,給父親賀壽。”
秦夏聽罷,沒急着答話,而是在心中斟酌了片刻,複而開口。
“複刻食方,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不一定能夠做到,但願意勉力一試。”
他不在意宋府內的紛争,但用胳膊肘想想都知道,這回宋老爺的壽宴,八成早就成了大房和二房較勁的“戰場”。
二房犯錯在先,八成是不占理,宋雲幕和宋冬靈則通過桑成化之手,尋到了自己這個和二房毫無瓜葛的廚子。
現下又冒出個複刻神仙鴨的念頭。
不得不說,就連秦夏都有些好奇,若是自己真的成功了,壽宴當日宋老爺吃到這道菜時,會露出什麽樣的神情。
“既如此,還要麻煩二位多說些關于這道神仙鴨的細節,譬如配菜、口味,乃至端上來的色澤、擺盤的樣式,都能成為線索。”
秦夏讓邱川拿來一套筆墨,随聽随寫。
一炷香的時間後,便寫滿了面前的幾張紙。
到了這一步,他心裏已經有了三四成的把握。
随後兩方約定,許下了三日之期。
宋雲幕道,哪怕三日之後未能成功,也算不得秦夏學藝不精,到時他們照樣會給一筆辛苦錢。
對于秦夏而言,橫豎算不上虧。
數日的光景下來,秦夏一連接了幾個大活。
平常除了要顧着食肆的生意,還要和宋府的管事商讨壽宴的菜色,餘下的時間,全都給了神仙鴨。
畢竟這道菜他不僅沒吃過,連見都沒見過。
只能從宋家兄妹的只言片語中提煉信息,憑借自己的經驗倒着去推測。
譬如外皮的顏色紅亮,那定是刷了糖水。
整只上桌後仍能保持裏外鮮嫩,多半不是烤,而是蒸。
至于菜裏為何還會出現豬舌、牛肚,又是在哪一步加到菜裏的,起到什麽作用……
他反反複複試了幾次,總算做出了至少令自己滿意的結果。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宋家兄妹記憶裏的滋味了。
如此來回鑽研,食肆上下跟着連吃了好幾只鴨子不說,秦夏就連做夢,都夢見自己掉進了鴨子窩。
再一次夢到自己被鴨毛糊了一臉後,秦夏猛地自夢中驚醒。
這才發現自己懷裏抱的不是什麽鴨子,而是不知何時跳上床的大福。
“你怎麽上來了?!”
秦夏一秒清醒,直接坐起來把大福趕下了床,又迅速檢查了一遍被褥。
萬幸萬幸,這直腸子的家夥還沒來得及在床上留下什麽痕跡。
“都說了哪裏都能去,唯獨不能上床。”
他擡手賞了大福一個腦瓜崩,換了衣服出門。
大福剛剛吃痛,氣得用力扇了幾下翅膀,掉下幾根鵝毛。
秦夏順手彎腰撿了起來。
在手裏擺弄着到了院中,正好遇上從後院方向過來的虞九闕。
“怎麽沒叫我起來?”
他上前接過虞九闕手裏的水桶,裏面已經空了。
“可是去澆菜地了?”
他問道。
小哥兒點點頭,開心道:“瞧着都長勢喜人,再過有一陣子咱們應當就能有菜吃了。”
對于兩個種菜新手,這結果實在是鼓舞人心。
說罷看了一眼秦夏睡不醒的困倦模樣,又道:“你沒醒的時候,我去街上買了雞蛋包當早食,還熬了粥。你先去洗漱,一會兒我端去堂屋。”
雞蛋包是齊南縣當地的一種早食,乃是把雞蛋打到餅裏,再下鍋油炸。
和雞蛋灌餅、雞蛋漢堡都不太一樣。
前世秦夏從未吃過,到了這裏後,某次懶得做早食時買了一次,倒覺得頗合口味。
得了這話,早食既不用自己做,秦夏很快就打了水尋了地方洗漱。
開了食肆後手裏寬裕了,他們的刷牙子和牙粉也都換了更好的。
他刷碗牙,把牙杯放到一旁,剛彎腰往臉上撲了一捧水,忽而聽到自家院牆外有人高呼了一嗓子。
“抓賊了!抓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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