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庙外的晨雾还未散尽，钱明已蹲在竹林边缘，指尖捏着张泛黄的符纸。符纸被他用指尖血画了道扭曲的纹路，正是茅山的“循迹符”。他将符纸轻轻放在地上，符纸立刻“腾”地燃起淡金色的火苗，火苗无风自动，朝着丙穴深处的方向倾斜，像根被无形力量牵引的指针。

    “他们往九曲沟去了。”钱明推了推鼻梁，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符火偏折角度很大，说明至少有三百人以上的队伍，步伐杂乱，像是在搜山。”

    肖天机站在他身后，阴眼扫过符火指引的方向。那里的瘴气比别处更浓，隐约能看到几缕黑色的煞气在雾气中游走，煞气的波动频率与黑风堂主的骨鞭极为相似——显然是他带着弟子在搜寻最后一块黄泉骨。

    “让赵青和苏师姐去探探。”肖天机低声道，桃木剑在掌心轻轻转动，“赵青的‘烟幕符’适合脱身，苏师姐的流云剑法能缠住高手，两人配合正好。”

    林九渊正在庙内检查三清铃芯，闻言探出头：“小心点，九曲沟是阴山派的老巢范围，怕是有埋伏。”他将一张“传讯符”递给赵青，“遇险要立刻捏碎，我们会接应。”

    赵青揣好符纸，拍了拍腰间的符笔，咧嘴一笑：“放心，就黑风那老狗，再来三百也不够爷爷我打的！”苏玄玑已提剑站在竹林边，素白的道袍在晨雾中像朵将开的白梅，她对赵青点头：“走。”

    两人身影很快融入雾中，像两道轻烟钻进密林。雪璃从肖天机肩头跃下，追着他们的方向跑了几步，又回头蹭了蹭肖天机的裤腿，琥珀色的眼珠里满是警惕——它嗅到了更浓的阴煞味，比黑风堂主的煞气更冷，更隐蔽。

    “还有人在跟踪我们。”肖天机的声音沉了几分，阴眼穿透竹林，看到庙后百丈外的一棵老樟树上，贴着片巴掌大的黑符。符纸正在微微颤动，符面上的骷髅头图案对着山神庙的方向，显然是阴山派的“窥影符”，能远距离监视目标。

    岩峰的蛇头拐杖在地上顿了顿，杖头的蛇眼射出红光：“是‘影煞堂’的人。”他从竹筒里倒出几只黑色的甲虫，甲虫背上有银色的纹路，“这是‘追影虫’，能循着窥影符的煞气找到施法者。”

    甲虫落地后，立刻朝着老樟树的方向爬去，速度快得惊人。肖天机和岩峰悄然跟上，林九渊则留在庙内，以防对方声东击西。

    老樟树下，一个穿着灰袍的阴山派弟子正背靠着树干，双手结印，维持着窥影符的运转。他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双阴鸷的眼睛，腰间挂着个黑色的皮囊，里面鼓鼓囊囊的，似乎装着什么活物。

    追影虫爬到他脚边，突然展开翅膀，化作道黑影扑向他的手腕。灰袍弟子猝不及防，被甲虫咬住手腕，疼得闷哼一声，结印的手顿时乱了。树上的窥影符“滋啦”一声烧起来，化作一缕黑烟。

    “谁？！”灰袍弟子猛地转身，腰间的皮囊被他一把扯下，甩出十几只巴掌大的黑蝙蝠——是阴山派的“影蝠”，能在阴影中飞行，专咬活人的影子。

    肖天机的桃木剑早已出鞘，幽蓝的阴火横扫而出，蝙蝠刚飞起就被剑气劈中，化作黑烟消散。“说！阴山派在九曲沟布置了什么？”

    灰袍弟子见势不妙，转身就往密林深处跑，同时从怀里摸出块黑色的令牌，就要捏碎——是传讯用的“煞令”。岩峰的蛇头拐杖突然飞出，精准地砸在他的手腕上，令牌脱手落地。

    “不说？”岩峰吹起铜哨，刚才咬中弟子的追影虫突然钻进他的袖口，弟子顿时惨叫起来，像是有无数虫子在皮肉里钻，“我的虫最喜欢啃食说谎人的骨头。”

    灰袍弟子疼得滚在地上，冷汗浸透了灰袍：“我说！我说！九曲沟埋了化骨粉，还布了‘黑莲煞阵’，只要生人人影落在阵里，就会被煞气缠上，骨头化成水！大长老说……说要在那里困住你们，等子时一到，就带六块黄泉骨去阴阳墟开酆都阴市！”

    “阴阳墟？”肖天机追问，“具体位置在哪？”

    “在……在丙穴最深处的断魂崖下，那里有块镇市碑，碑上刻着鬼国符文，只要用三生魂献祭，再加上黄泉骨，就能打开阴市通道！”灰袍弟子疼得语无伦次，“时间定在子时三刻，比原计划提前了半个时辰！”

    岩峰吹哨召回追影虫，弟子顿时瘫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肖天机看了眼林九渊传来的传讯符——赵青和苏师姐在九曲沟边缘遭遇伏击，已用烟幕符脱身，正往回赶。

    “撤。”肖天机当机立断，将灰袍弟子打晕，“他们故意让这人被我们抓住，想拖延时间。”

    回到山神庙时，赵青和苏玄玑已在庙内等着。赵青的胳膊上多了道伤口，正用布草草包扎，嘴里骂骂咧咧：“妈的，那老狗玩阴的！沟里埋了化骨粉，踩上去鞋底子都化了，若不是苏师姐拉我一把，老子的脚就没了！”

    苏玄玑的流霜剑上沾了些黑色的煞气，她正用布擦拭：“他们的阵眼在沟底的黑莲石雕下，有五个影煞堂高手守着，煞气很重，硬闯会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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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明已在石案上画出阴阳墟的草图，指尖点在断魂崖的位置：“从这里到阴阳墟，有两条路：一条走九曲沟，近但有埋伏；另一条绕路走一线天，远但相对安全，只是一线天只能容一人通过，容易被堵。”

    “他们料定我们会绕路。”肖天机盯着草图，阴眼突然亮起来，“一线天的悬崖上有处‘飞石坡’，坡上的岩石松动，是天然的落石阵——他们肯定会在那里设伏。”

    林九渊突然笑了：“那就让他们等。”他拿起符纸，在上面快速画着，“我们兵分两路：一路走一线天，故意让他们看到，吸引注意力；另一路从九曲沟的暗河走，那里的水流能冲散化骨粉，直通阴阳墟后方。”

    “暗河？”岩峰眼睛一亮，“蛇蛊寨的古籍里提过，丙穴有条地下暗河，连接九曲沟和阴阳墟，只是河道狭窄，还有‘水煞’出没。”

    “水煞怕阳气。”苏玄玑取出几张龙虎山的“正阳符”，“这符能驱水煞，足够我们通过了。”

    计划敲定，众人立刻分头准备。肖天机、林九渊、赵青走一线天，故意弄出动静；苏玄玑、岩峰、钱明带着三器和《阴符经》，从暗河潜入，负责在阴阳墟布阵。

    临行前，肖天机将最后一块黄泉骨交给苏玄玑：“这骨是兑位之骨，主声煞，启动镇魂阵时，需要它与三清铃共鸣。”他摸了摸雪璃的头，“雪璃跟你们走，它的鼻子能找到暗河的入口。”

    雪璃蹭了蹭他的手心，跳进苏玄玑怀里，小爪子指着九曲沟的方向，像是在指路。

    两路人马先后出发。一线天的方向很快传来爆符的爆炸声和赵青的怒骂，显然已与伏兵交上了手；暗河这边，苏玄玑等人借着晨雾的掩护，找到隐藏在藤蔓后的洞口，洞口的水流泛着幽暗的绿光，正是暗河的入口。

    钱明将正阳符贴在众人身上，符纸亮起淡淡的金光：“水煞在下游的拐弯处，屏住呼吸就能避开。”岩峰则放出食煞鱼，让它们在前方探路，银灰色的鱼群钻进绿光中，很快消失不见。

    暗河的水流冰冷刺骨，仅容一人侧身通过。苏玄玑走在最前，流霜剑的幽光劈开前方的黑暗；钱明紧随其后，不时用铜钱探查水下的障碍；岩峰断后，蛇头拐杖敲击石壁，发出“笃笃”的声响，与水流声混在一起，像在给同伴报信。

    雪璃蹲在苏玄玑肩头，小鼻子警惕地嗅着空气，每当靠近水煞出没的区域，它就会低低地吼一声，提醒众人屏息。

    穿出暗河时，前方豁然开朗——断魂崖下的阴阳墟就在眼前。那是片圆形的空地，中央立着块丈高的黑石，正是镇市碑。碑上的鬼国符文亮得刺眼，碑下的血池里，无数惨白的手爪在血水中挣扎，正是那三千生魂的残躯。

    六块黄泉骨被嵌在碑前的凹槽里，泛着幽蓝的光，与碑上的符文共鸣，空气中的阴煞气浓得几乎要凝成实质。十几个阴山派核心长老围在碑旁，正在低声念咒，显然在做最后的准备。

    苏玄玑示意众人躲进旁边的乱石堆，指尖指向碑后的阴影——那里有个戴着青铜面具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骨笔在镇市碑上轻轻滑动，像是在修改符文。

    “他在篡改开启仪式。”钱明压低声音，“原计划是用三生魂献祭，他却在碑上添了‘血契符’，这是要把阴市的阴兵都变成他的私兵！”

    岩峰的蛇头拐杖红光闪烁：“不管他耍什么花样，我们先布阵。”他从怀里取出法尺，“按原计划，我守东位，苏师妹守南位，钱明你守西位，等肖师兄他们引开注意力，就启动聚灵阵。”

    雪璃突然对着崖顶低吼，众人抬头，只见一线天的方向传来雷法爆炸的轰鸣和黑风堂主的怒吼，隐约能看到几道身影在崖壁上缠斗——肖天机他们到了，正按计划吸引敌人的注意。

    镇市碑旁的长老们果然被惊动，纷纷抬头望向崖顶，连青铜面具人也转过身，目光投向崖顶的方向，面具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耐。

    “就是现在！”苏玄玑低喝一声，流霜剑出鞘，蓝光与三清铃芯共鸣，“布阵！”

    三道灵光从乱石堆中亮起，与镇市碑的阴煞之气碰撞，发出刺耳的“滋滋”声。阴山派长老们这才反应过来，怒吼着扑向三人：“有入侵者！”

    阴阳墟的战斗，提前打响。而崖顶的肖天机听到下方的动静，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桃木剑的阴火暴涨：“林师兄，加把劲，把他们都引过来！”

    紫金色的雷光与幽蓝的剑气在崖顶炸开，将更多的阴山派弟子吸引过来。谁也没注意，镇市碑上的黄泉骨，有一块突然泛起极淡的金光——那是肖天机提前留在骨片上的“引灵符”，正与暗河方向的三器灵韵遥相呼应。

    追踪与反追踪的博弈，终究是他们棋快一步。但真正的决战，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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