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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二章:攒够思念
    昌州,一清静书院前,一个青年抬起手,又放下,如此反复了三次,才敲响了书院的门。

    他攒了很多年的勇气,第一次见故人。

    书斋门开了。

    原来书斋的书柜矮矮三层,书斋分上下两楼,现在修缮过一次,两楼之间从平梯换成了楼梯,书柜也从三层加到了七层,书要比原来多。

    书斋内一男一女,男子替青年开了门,女子正站在书柜里,翻找着什么。

    青年站在原地,他透过书柜的缝隙,只能瞧见女子的白发。

    书斋里的男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姐,你说这人呐,还真是奇怪,”

    “七年却一点变化都没有,当初萧木头第一次见你,也是这样傻站在那,一声不吭。”

    萧寂第一次见沈知秋时,为了一份情报,可见到她本人却愣住了,也许是沈知秋过于惊艳,也许是他生性话不多。

    但话不多总不至于连个诉求都不会开口,还是沈知秋一眼定了萧寂的身份,直接拿过书柜里的一本书,送到了他的手上。

    当时年幼的沈夏就在他姐姐身边,他起初以为萧寂是个哑巴,但后来见他愣了半天,接过书,还会开口道谢,便给他取了个外号,叫萧木头。

    没想到今时今日,他还是一如当初,这个萧木头的外号,当真没取错。

    沈夏一口茶水入肚,砸吧了一下嘴:

    “姐,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沈知秋在找书:

    “昨日正午,青锋录上第五人滴血剑梅樱尸首分离,被人一驾马车送到了京都城门口,江湖一下子风声鹤唳,一些往朝廷那边靠的人,都开始动摇自己的立场,这件事,你要好好推敲。”

    沈夏又拿出一个茶杯:

    “姐,你说要不要给萧木头备一杯茶,我看他站着也挺尴尬的。”

    沈知秋还在找书:

    “武帝生辰将近,世人都知武帝崇佛,毕竟在以往人的观念,牝鸡司晨被视为不祥之兆,但武帝心智过人,借佛教与道儒两家周旋,大修佛寺,对佛物是推崇至极。”

    “血影司最高掌控人冯千岁本想借机进献佛骨,讨帝上欢心,可一再小心,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大怒京都城门口。”

    “一件事你不能光知道这件事,还要仔细推敲它前因后果,我说的这些,你要通通记下。”

    沈夏拎起茶水:

    “姐,这我可真倒下去了啊?”

    沈知秋转过身,目光依旧停留在书柜上:

    “对了,这次偷盗佛骨,你也要想到一个人,有这种手法,加上这种盗胆的,只有三年前偷换谕旨的那一位,花间狸轻尘。”

    哗啦啦的倒茶声响在沈知秋话音结束后,沈夏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走出书斋:

    “我可不管了,这茶反正倒了,要不要请人喝,是你自己的事,”

    “今晚月亮好大好圆,我要出去看看。”

    沈夏出书斋时,把门带上,他知道,他姐姐的心,乱了。

    纵使沈知秋口若悬河,说了那么多无关痛痒的话。

    但放任何时候,他姐姐要找一本书,都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毕竟这书上内容都是她亲自记的,书放位置也是她亲自摆的,她老人家的记忆力,江湖人是人尽皆知。

    就像七年前只是见了萧木头一眼,人都还没说什么,他姐就找到了一本书,递到了木头手中。

    今日倒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失忆了呢,一本书找了快一盏茶的功夫,这不是心乱,是什么?

    书斋内,两个人就这么看着桌上的一杯茶,没有人说话。

    直到茶凉了,终究是沈知秋先开口,毕竟当初她也是先开口的那一个:

    “为什么,今日才来找我?”

    萧寂愣了,他思考了半天,最终把桌上茶一饮而尽。

    沈知秋忍不住笑了,有的人,真的拿他就没有办法。

    萧寂也跟着笑,但沈知秋立马收起笑脸:

    “是因为我能走了?”

    萧寂不笑了,他说出了第一句话,这一句倒是没有犹豫:

    “因为我想见你了。”

    沈知秋转过身,背对着萧寂:

    “除了我,这世上的人,想见人一面都很简单。”

    萧木头第一次反驳沈知秋的话:

    “不简单,我想了七年。”

    沈知秋的语气不再那么咄咄逼人:

    “那你今日见我,是为了什么?”

    萧寂沉默了,他本来一面,并不奢求如何,只想远远看她一眼,至少看一眼她站起来的样子,她开心的样子,他就由衷的满足了。

    但或许是故人真的相见,就会变得贪心。

    他现在,在想一些不可能。

    沈知秋没有怪男人这次的沉默,她或许也清楚,萧寂在沉默什么。

    她不经意间伸起手,过了一会转过身,笑道:

    “如果当初,我能像现在这样站在你面前,就好了。”

    萧寂这次没有跟着笑,他眼中有泪落,他想说些什么,也许是一句迟来的道歉,也许是一句他刚才在想的不可能。

    但最终,他决定说出了一个七年的理由:

    “我只怕你我之间,故人都做不成,反成了过客。”

    答非所问,但沈知秋再也忍受不住,当着萧寂的面泪如决堤。

    沈知秋腿好以后,也有一些多年未见的亲朋好友,来报喜讯。

    他们确实也为沈知秋的腿感到高兴,但唯有面前这个男子,从进门到现在,眼中只有她的白发。

    四年前,她父亲意外身死,如今仍不知尸首在何处,她继任百晓楼楼主的那一年年关,家中团圆饭只有姐弟二人,她母亲是因为生沈夏难产而死,饭桌上姐弟一言不发,匆匆一顿饭后,沈知秋又赶回书斋处理事情。

    一年事必亲为,除夕夜,窗外大雪,她青丝覆雪,白了少年头。

    但她知道,也就是那个除夕夜,有个木头站在书斋门口,站了一夜。

    而她父亲的空坟,每年清明冬至,都有人先她一步祭拜,除却焚香贡食,还有她定亲时,萧寂陪她父亲喝的桂花酒。

    但她也不敢确定,萧寂做这些,究竟是因为内疚,还是为了什么。

    她能接受,两个陌生的故人,但她不能接受,两个熟悉的过客。

    所以她口中很简单的一面,她也始终没敢去见。

    沈知秋梨花带雨一笑:

    “陪我出去走走吧,这次你不用推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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