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意如冰锥,瞬间刺透四肢百骸!
叶逍然的眼睛死死盯住那个脑满肠肥、嚣张跋扈的中年男人,眼前的景象与记忆中那个血腥的雨夜疯狂重叠。钱胖子那张令人作呕的肥脸仿佛就叠印在此人脸上,少女无助的哭泣声与蓁蓁绝望的眼神交织在一起,老妇人的哀求更是如同催化剂,点燃了他胸腔中积压已久的暴戾与仇恨!
握住青冥剑残骸的手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一股熟悉的、渴望毁灭一切的疯狂力量在体内奔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冲上去!像杀了钱胖子一样,杀了这个渣滓!用手中的铁条,撕碎他!让他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代价!
这个念头如同恶魔的低语,充满了诱惑力。以他如今的身手,加上青冥剑的锋锐,解决这几个恶奴和那个肥猪,并不困难。
他的肌肉绷紧,身体微微前倾,如同即将扑食的猎豹,下一刻就要化作择人而噬的猛兽!
然而,就在脚尖即将发力蹬地的瞬间——
凌府那威严的大门、凌老将军深邃的目光、凌昭寒清冷却隐含关切的叮嘱、甚至凌振霄那跳脱却真诚的笑容……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
“京城水深,看似寻常的一个路人,背后或许都牵扯着盘根错节的势力。”“凡事多看少言。”“若有不解或难处,可让侍女去寻我。”“此恩我凌家上下铭记于心。”
一股无形的、却比钢铁更为坚韧的枷锁,猛地套上了他即将爆发的杀意!
他现在不是平安集那个一无所有、可以快意恩仇的叶逍然了。
他是凌家的“客人”,是凌老将军带回京城、即将受到封赏的“功臣”。他若当街杀人,杀的还是京城里一个有头有脸的恶霸,看其穿着气焰,绝非普通百姓,,会引来何等后果?
官府追查?他不在乎。但他不能不在乎凌家的声誉!
凌家刚立下大功,深受皇恩,不知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他若惹出祸事,必然会被政敌利用,大肆攻讦凌家纵容门客、横行不法!届时,凌老将军该如何自处?凌家又该如何面对朝堂风波?
救命之恩未报,反而为先带来灭顶之灾?
更何况,凌昭寒叮嘱过他“多看少言”,凌振云看出他低落让他“散心”……他若在此动手,岂不是将他们的善意置于何地?
那冰冷的杀意,在这重重顾虑之下,如同烈火被泼上了冰水,剧烈地翻腾、挣扎,却最终被强行压灭下去!
“呃……”叶逍然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额角青筋暴起,整个人因为强行克制而微微颤抖起来。
就在他内心天人交战的这片刻,那边的冲突已然升级。
“滚开!老不死的!”那胖男人不耐烦地一脚将苦苦哀求的老妇人踹翻在地!
“娘!”少女发出凄厉的哭喊,拼命挣扎,却被恶奴死死按住。
“带走!把这小丫头片子带走!铺子给老子封了!”胖男人得意地一挥手。
恶奴们粗暴地拖拽着哭喊挣扎的少女,如同拖着一件货物。围观的众人面露不忍,窃窃私语,却无一人敢上前阻拦。显然,这胖男人在本地颇有势力。
叶逍然眼睁睁看着那少女被拖走,看着老妇人趴在地上绝望地哭嚎,看着那胖男人志得意满的丑恶嘴脸……
他的指甲早已深深掐入掌心,刺破了皮肤,渗出鲜血,却浑然不觉疼痛。
一股比愤怒和杀意更为深刻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缓缓收紧,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在边关,他可以凭着一股狠劲和手中的铁条,于万军从中搏杀,甚至能影响到一场小规模战斗的胜负。
可在这看似繁华文明的京城,在这无形的规则、权势和人情织就的大网面前,他个人的勇武和愤怒,显得如此渺小,如此可笑!
他甚至不能出手救下一个就在眼前被欺凌的弱女子!
因为他背负了“凌家”这个人情,这道枷锁。因为他自己的力量,还远远不足以无视这些规则,不足以真正“为世道平不平”!
这一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和渺小。
复仇?谈何容易。生存?仰人鼻息。
想要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想要有能力去保护想保护的,去斩杀该斩杀的,他需要的力量,绝不仅仅是匹夫之勇。
胖男人和他的恶奴带着哭喊的少女扬长而去,看热闹的人群也逐渐散去,只剩下那老妇人瘫坐在冰冷的街道上,发出呜咽的哭声,如同秋风中凋零的落叶。
叶逍然站在原地,如同被钉在了那里。阳光照在他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刺骨的冰冷。
良久,他才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的血迹已然凝固。
他沉默地转身,不再看那悲惨的老妇人一眼——不是冷漠,而是深知自己此刻的无能为力,多看一秒,都是对自己的凌迟。
他继续向前走去,脚步沉重了许多。
漫无目的,穿过一条又一条街巷。京城的繁华依旧,落在他眼中,却蒙上了一层灰暗的滤镜。那些高楼广厦,朱门绣户,在他眼中仿佛都化作了无形的牢笼和壁垒。
不知不觉间,他竟走到了一条相对偏僻的河边。河水浑浊,漂浮着些许杂物,两岸是些低矮的民居,与之前见过的繁华区域天差地别。这里的气息,反倒让他想起了平安集,多了几分熟悉的破败和挣扎感。
他在河边一块歪斜的石头上坐下,望着浑浊的河水发呆。
怀中的青冥剑残骸依旧冰冷,似乎在无声地提醒着他什么。
力量……规则……凌家……京城……
无数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翻滚、碰撞。
不知过了多久,夕阳西下,将天空和河水都染成了凄艳的橘红色。
叶逍然缓缓抬起头,望着那轮即将沉入地平线的落日,眼中所有的挣扎、痛苦、无力感渐渐沉淀下去,化为一种更深沉的、近乎凝固的决意。
他伸出手,再次握紧了怀中的青冥剑。
这一次,不再有剧烈的颤抖,只有一种冰冷的、坚定的触感。
他知道,这条路,比他想象的更加艰难,更加漫长。
但他,没有回头路了。
必须变得更强。强到足以打破所有枷锁。强到足以让这世道,至少在他面前,讲一讲道理!
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浑浊的河水,转身向着凌府的方向走去。
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依旧单薄,却仿佛多了一根撑着的、无形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