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身处逆境,唐清羽仍未放弃。
她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王瑄即便买通了净身师陈小刀,又是如何通过尚仪局的查验。
尚仪局给净身太监验身不止一次,每隔三年都会例行查验,医官近身检查,岂会看不出破绽?
直到刚才太医为王瑄验身,证明他确实没有子孙根。
她脑中飞速运转,忽然想到一种可能:除非王瑄并没有作假,他天生就无外露之物?
若他天生隐匿,或有“缩阳入腹”之能——古籍中确有记载,极少数男子天生或修炼后将阳物缩入腹中,外观看似阉人?
唐清羽明白,此时说出,极难取信于皇帝。
所以,她只能剑走偏锋。
“启禀圣上,臣怀疑王瑄身体构造异于常人,但还有一法可使其罪行大白于天下。”
皇帝纵然有心偏颇,此时脸色也变得阴郁冷沉:“连太医都说王瑄是阉人无疑,唐清羽,朕念你查案有功,才对你一再宽容,若你不知悔改,再行污蔑,朕只能将你与萧煜一同下狱,以正视听。”
两名侍卫正要将唐清羽拿下。
她退开几步,淡声说了一句:“张贵妃与吟霜腹中之子,正是王瑄的骨肉。”
一语出,石破天惊。
皇帝震住。他广袖一扬,那两名想要押住唐清羽的侍卫随即退到殿外。
王瑄先是一怔,随即仰头大笑:“哈哈哈!唐主事,你真是疯了!老奴是宦官,早已净身,如何能使人有孕?你今日是铁了心要竟要将这等污名泼在咱家身上?”
他转向皇帝,微微垂下头,刻意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阴翳:“陛下,若今日任由一个女子凭空捏造罪名,便将这等污蔑加诸内务总管之身,日后宫中人人自危,谁还敢为陛下尽忠?”
皇帝眉头紧锁,目光深沉,未发一言,似在权衡真假之间。
唐清羽却神色笃定,声音冷静而有力:“将物证呈上。”
两名验尸司差役应声而入,手中抬着两个木盒。盒盖缓缓打开,露出两具尚未长成的婴尸骸骨。骨骼细小,头骨尚未闭合,显然是不足三月的胎儿。
“回陛下,”唐清羽站直身躯,声音清晰稳重,“臣奉旨验尸,贵妃与吟霜皆因中毒与外力致死,但死前已有三个月身孕。臣已剖尸确认,胎儿虽未足月,无法存活,但骨骼完整,可作验亲之用。”
她转向王瑄,冷声质问:“敢问王公公,可敢滴血验亲?”
“滴血验亲?”王瑄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荒唐至极!婴儿已死,如何滴血?你莫不是在说笑?”
“《洗冤录集》有载:‘血亲之骨,血入其内;非亲者,血凝其表。’”唐清羽语调沉稳,不疾不徐,“若胎儿与您无血缘关系,血液无法渗入骨内;若有血缘,血液则能渗透其中。这是否构陷,一验便知。”
王瑄听罢,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不安,但很快被他掩饰下去。他叩首伏地,声音悲切而恭敬:“陛下,老奴虽问心无愧,但此事若传扬出去,即便验明无事,臣也无颜再居后宫高位,请陛下明鉴。”
皇帝沉吟片刻,终于缓缓开口:“若此次滴血验亲,能证你清白,朕便赐你司礼监掌印之位,封九千岁,穿四指紫色龙袍,佩鱼袋,位同太傅。”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在大乾王朝,司礼监掌印乃太监最高殊荣,正二品官衔,权势滔天。如此封赏,等同于将王瑄擢升为内廷之首,权倾朝野。
王瑄闻言,深深叩首,声音微微颤抖,却难掩激动:“老奴……谢陛下天恩。”
他抬起头,目光阴沉如潭,直逼唐清羽:“既然唐主事执意要验,老奴便成全你。若血不入骨,你当众自扇三十耳光,并即刻打入天牢!”
“好。”唐清羽毫不退缩,声音冷静而坚定,“若血入骨,你需当众认罪,伏法受死,凌迟处决。”
皇帝一挥袖,沉声下令:“准。取针来。”
侍卫应声上前,用银针刺破王瑄的指尖,小心翼翼地取下两滴鲜血。
唐清羽随即吩咐差役将血分别滴在两具婴尸的头骨之上。
殿内瞬间陷入死寂,连呼吸声都仿佛被冻结。
所有人屏息凝神,目光紧紧盯住那两滴鲜红的血珠。
一秒,两秒……
忽然间,第一滴血缓缓渗入骨缝,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吸入其中;紧接着,第二滴血也缓缓下沉,最终完全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片诡异的寂静。
真相已然揭晓。
皇帝瞳孔骤然一缩,震惊到无以复加。
“这……”王瑄脸色瞬间惨白,连连后退,“不可能!绝不可能!”
唐清羽冷冷一笑:“如何不可能?血已入骨,亲缘无疑。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想狡辩?”
王瑄似陷入梦魇之中,猛地又退了一步,口中喃喃自语:“与这两个女子有染之人多达二十余数,怎么会那么巧就是我的种……”
话音未落,他猛然意识到失言,急忙闭嘴,但为时已晚。
唐清羽眼中寒光一闪,冷笑出声:“你终于承认了。贵妃与吟霜,并非被一人侵犯,而是被你们这群畜生轮流凌辱。而你,不仅是参与者之一,更是主谋之人。”
她心中暗笑:所谓滴血验亲,本就不科学。她不过事先在婴骨上涂抹了明矾,无论谁的血滴上去,都会渗入骨中。
但王瑄坏事做尽,今日摆他一道,也不算冤枉。
皇帝猛然拍案而起,怒喝道:“来人!将王瑄拿下!”
就在此时,王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突然拔下发髻中的短刀,动作迅猛如豹,直扑向唐清羽:“都是你这贱人害我!”
刀光一闪,直取咽喉。
萧煜被侍卫押住双手,却猛地挣脱,拔出腰间短剑,横身格挡。
“铛!”刀剑相撞,火星四溅。
王瑄力道未减,刀锋偏转,划破他自己的衣领,露出胸口。
皮肤上赫然现出与贵妃、吟霜、小碌子如出一辙的黑斑。
两名侍卫立刻上前,将王瑄死死按倒在地。
王瑄伏地喘息,冷汗直流,再也说不出话来。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急报:“启禀陛下,睿王府差役求见,称已寻到前尚仪局医官赵明远!”
皇帝立刻下令:“带进来!”
王瑄闻言,骤然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