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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集:家书万金
    悬浮的“窗口”边缘,原本稳定流转的浅白色流光突然乱了节奏——像是被狂风搅乱的溪流,光影不再连贯,而是碎成了无数细小的光斑,忽明忽暗地闪烁。有的光斑泛着灰,有的泛着淡青,还有的干脆变成了模糊的雪花状噪点,密密麻麻地覆盖在“窗口”表面,把里面熟悉的客厅景象搅得面目全非。

    茶几的轮廓扭曲成了波浪形,原本方方正正的桌面像被揉过的纸,边缘不断伸缩;沙发上的蓝色卫衣变成了模糊的色块,连上面绣的小太阳都散成了一团淡金色的雾;最让上官悦心慌的是那盏蘑菇夜灯——暖黄色的光晕忽大忽小,时而亮得刺眼,时而暗得几乎看不见,像濒死的萤火虫,在黑暗里挣扎着闪烁。

    “不……别消失……”上官悦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只发出一丝微弱的气音。她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每一次收缩都带着撕裂般的疼,撞得肋骨嗡嗡作响,连呼吸都变得滞涩,吸气时胸口发闷,呼气时又觉得力气被抽走。手心全是冷汗,把裹在鼻烟壶外的粗布浸得发潮,冰凉的壶身透过布料传来,却再也无法让她冷静——这是她与故乡唯一的联系,是她在这蛮荒世界里“活着”的证明,是她从绝望里抠出来的唯一曙光,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它碎掉。

    她的目光在黑暗里扫过,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留下点什么!哪怕只能让爸爸和弟弟知道她还活着,哪怕只有一句话,也比让他们永远活在“她失踪了”的绝望里好!

    写!她要写字!告诉他们她还安全,告诉他们她会想办法回去!

    可写什么?用什么写?

    陋室里一片昏暗,只有灶坑底那几粒炭核还亮着暗红的光,勉强照出周围的物件。她的目光像猎鹰一样,急速扫过矮坑、树根墩子、墙角——义父平时用来记事的炭笔!她记得昨天傍晚,义父还在石片上画过野菜的样子,那截短粗的炭笔就放在灶坑边,靠着一块黑色的怪石,上面还沾着点灰烬。

    纸呢?这里没有她熟悉的打印纸、作业本,连最粗糙的草纸都没有。她的目光猛地落在角落——那里堆着一小叠鞣制过的薄皮子,是义母前几天从镇上换回来的,说要给她做一双更合脚的草鞋,皮子已经用石刀刮得平整,边缘还留着点没处理干净的毛糙纤维,上面隐约能看到义母用炭笔勾的鞋样淡痕,浅浅的,像没干的水渍。

    就是它了!

    “窗口”的晃动越来越剧烈,边缘的流光已经开始变得透明,像融化的冰,一点点消散在空气里。里面的客厅景象几乎完全被噪点覆盖,只剩下蘑菇夜灯那一点微弱的暖黄,还在顽强地亮着,像大海里的孤灯。

    没时间了!

    上官悦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向灶坑边,膝盖在地上磨得生疼——粗糙的干草扎进裤子,泥土嵌进膝盖的擦伤里,带来一阵尖锐的疼,可她完全顾不上。她的手在灶坑边摸索,指尖很快碰到了那截炭笔——炭笔比她想象的短,只有拇指那么长,一端被磨得圆润,另一端还带着新鲜的炭粉,沾了点灰白色的灶灰。她一把攥住炭笔,炭粉蹭在掌心,留下一道黑印,冰凉的触感让她的指尖微微发麻。

    接着,她又跌跌撞撞地冲向角落,扯过一张巴掌大的薄皮子——皮子比她的手掌略大,入手粗糙却带着韧性,是某种动物的皮,鞣制得很软,贴在手心能感觉到细微的纹理。她甚至能闻到皮子上残留的、淡淡的草木鞣制味,混合着义母身上的柴火香。

    她直接跪在冰冷的泥土地上,把皮子铺在面前,借着“窗口”透出来的、越来越弱的光,攥紧炭笔,开始写字。炭笔划过皮子的瞬间,发出“沙沙”的轻响,在寂静的陋室里格外清晰。她的手太抖了,第一笔“爸”字写得歪歪扭扭,“父”的撇划拉得太长,差点超出皮子边缘;写“弟”字时,炭笔太用力,直接划破了皮子,细小的纤维翘起来,像断掉的头发。

    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砸在皮子上,把刚写好的“我还活着”的“活”字晕开了一点炭粉,黑痕变得模糊。她用手背胡乱擦了擦眼泪,视线还是模糊的,只能眯着眼,凭着感觉继续写——“在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很安全,别担心!”每一个字都写得用力,仿佛要把所有的思念、委屈和急切都刻进皮子的纹理里;“不知道怎么回去,但我会想办法!”这句话写得格外慢,炭笔在“想办法”三个字上顿了顿,像是在给自己打气;最后是“你们照顾好自己!千万别放弃找我!——悦”,“悦”字的最后一笔,她特意写得重了些,炭粉堆积在上面,显得格外黑亮。

    写完最后一个感叹号,她猛地抬起头——“窗口”已经黯淡得只剩一层薄薄的、透明的光膜,里面的景象完全看不见了,只有零星的光斑还在闪烁,像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没时间犹豫了!

    上官悦抓起写满字的皮子,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指节捏得生疼。她扑到那即将消散的光膜前,手臂因为紧张而僵硬,把皮子紧紧按向光膜中心。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无比强烈的念头,像喊口号一样在心里重复:“过去!一定要到我家的地板上!让爸爸和小乐看到!求求你了,一定要过去!”

    指尖刚碰到光膜的瞬间,奇迹发生了——

    原本冰凉的光膜突然变得温热,像晒过太阳的玻璃。那张粗糙的皮子没有被弹开,也没有像之前她的手那样“穿”过去,而是像被光膜“吞”了进去——先是皮子的一角开始变得透明,然后是整个边缘,最后连中间的字迹都开始模糊,几秒钟后,皮子倏地一下,彻底消失在光膜里,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几乎就在皮子消失的同时,那层透明的光膜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气泡破掉的“啵”声,然后猛地收缩成一个米粒大小的、极亮的光点——那光点泛着淡青色,像一颗迷你的星星,只亮了半秒,就彻底湮灭在黑暗里,连一丝光都没留下。

    陋室重新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只有灶坑底那几粒炭核还亮着暗红的光,勉强照出上官悦的轮廓——她还保持着前扑的姿势,手臂悬在半空,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头发因为刚才的动作而散乱,额前的碎发贴在汗湿的额头上,显得狼狈又茫然。

    几秒钟后,她才脱力般地瘫软在地,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土墙上,发出一声闷响。心脏还在疯狂跳动,“咚咚咚”的声音在胸腔里回荡,震得她耳膜发疼,连耳朵里都充满了血液奔流的“嗡嗡”声。

    成功了吗?还是失败了?

    她盯着刚才“窗口”悬浮的地方,那里只有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那张皮子……真的传递到她家里了吗?会不会在穿越空间的时候,被某种力量撕碎了?就算真的传过去了,会不会掉在哪个角落,爸爸和弟弟根本看不到?就算看到了,他们会不会以为是别人的恶作剧,根本不信那是她写的字?

    无数个疑问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压得她喘不过气。精神力过度消耗后的虚脱感也跟着袭来,她觉得眼皮重得像挂了铅,四肢发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她蜷缩在冰冷的地上,膝盖抵着胸口,泥土的寒气透过薄薄的粗布裤子渗进来,冻得她打了个寒颤,后背的冷汗变凉,贴在身上,又冷又黏。

    她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能听到灶坑里炭核偶尔发出的“噼啪”声,还能听到门外荒原的风,依旧在“呜呜”地刮着,像是在为她的未知命运叹息。

    与此同时,现代世界,上官悦的家中。

    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了。客厅里没有开主灯,只有沙发旁那盏卡通蘑菇夜灯还亮着——暖黄色的光透过粉色的蘑菇盖,在地板上投下一个圆圆的光斑,像一小块融化的黄油,却照不亮客厅里弥漫的沉重和绝望。

    空气里还残留着一点黄焖鸡米饭的味道,那是上官悦失踪前没吃完的外卖,放在茶几上已经三天了。汤汁早就凝固成了淡黄色的油块,覆盖在剩下的鸡肉和土豆上,旁边扔着的一次性筷子,其中一根的尖头断了,是她当时急着出门,不小心掰断的。

    上官宏坐在沙发的正中央,背挺得很直,却能看出他的疲惫——才五十岁的人,头发已经白了大半,乱糟糟地贴在头皮上,像是几天没洗过;眼窝深陷,眼下的乌青重得像被人打了一拳,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茶几上的外卖,手里紧紧攥着一张A4纸,是女儿失踪那天送快递路段的监控截图复印件。截图上的悦悦穿着蓝色的快递服,骑着电瓶车,头发被风吹得贴在脸上,还能看到她嘴角的笑容——那是她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里,之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纸的边缘被他攥得卷了起来,边角处甚至被指甲抠出了几个小破洞,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手背的青筋都凸了起来。他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坐了一下午,从警局回来就没动过,连晚饭都没吃——警察说,监控拍到悦悦的电瓶车驶入老城区的窄巷后,就再也没有后续了,巷子里没有其他监控,那家叫“听雨轩”的古董店老板只说收到了鼻烟壶,之后就说忘了见过悦悦,态度含糊不清。

    一个大活人,连同她的电瓶车,就这么没了。

    沙发的另一角,上官乐蜷缩在那里,身上裹着姐姐的蓝色卫衣——卫衣上还残留着一点姐姐常用的洗衣液味道,淡淡的柠檬香,只是已经快散了。他的头靠在沙发扶手上,眼睛红肿得像核桃,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显然刚刚又哭过。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的缝隙,指甲缝里沾了点灰尘,却完全没在意——他已经三天没好好睡觉了,脑子里全是姐姐的样子,想起姐姐每次送完快递回来,都会给他带一根烤肠;想起姐姐会帮他改作业,哪怕自己累得眼睛都睁不开;想起姐姐说,等攒够了钱,就带他去游乐园……

    “爸……”上官乐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哽咽。他抬起头,看着父亲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卡住了——他想问“姐姐是不是出事了”,想问“姐姐还会不会回来”,可这些话像有千斤重,怎么都吐不出来。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他赶紧低下头,用卫衣的袖子擦了擦,怕爸爸看到又难过。

    上官宏猛地转过头,声音干涩却异常坚定:“不会!你姐肯定没事!”他的声音有点飘,像是在说服儿子,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她可能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比如手机没电了,或者被困在哪个地方,暂时联系不上我们……明天我再去那条巷子问问,挨家挨户问,总能问到点线索!”他说着,又低下头,盯着手里的监控截图,像是要从上面看出花来——可截图上的悦悦,还是那副笑着的样子,根本看不出任何异常。

    客厅里又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蘑菇夜灯的光,还在安静地亮着,把父子俩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墙上,像两个孤独的剪影。

    就在这时——

    客厅中央的空气里,突然泛起一阵极淡的涟漪,像有人在平静的水面上扔了一颗小石子。紧接着,一道浅青色的微光一闪而过,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然后,一张浅色的、看起来像是皮子的东西,毫无征兆地、悄无声息地从空气里“掉”了下来。

    它很轻,像一片羽毛,在半空中转了两圈,才慢悠悠地飘落在地板上,正好落在蘑菇夜灯投下的光斑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嗒”声,像一粒米掉在地上。

    上官乐先看到了它。他原本正盯着地板发呆,余光突然瞥见一个浅色的东西落在光斑里,愣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他揉了揉红肿的眼睛,再定睛一看——那确实是一张皮子,巴掌大小,边缘有点毛糙,上面似乎还写着什么。

    “爸……你看……”他的声音带着不确定,还有一丝莫名的紧张。

    上官宏也愣住了,顺着儿子指的方向看去——客厅的天花板上什么都没有,吊灯的灯罩干净得很,不可能掉东西;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窗帘也拉得很紧,风都吹不进来。那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上官乐离得近,他慢慢站起身,脚步有点虚浮——几天没好好吃饭,他的腿有点软。他走到光斑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碰了碰那张皮子——入手是粗糙的、带着韧性的触感,不是纸,也不是布,更像是某种动物的皮。他把皮子拿起来,借着蘑菇夜灯的光,仔细一看——

    只一眼!仅仅只是一眼!

    上官乐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术,僵在原地。他的眼睛猛地瞪大到极致,瞳孔剧烈收缩,原本红肿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震惊,连眼泪都忘了流。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牙齿咬得“咯吱”响,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手里的皮子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上面的字迹因为抖动而变得模糊,却还是能看清那熟悉的笔画。

    “啊……啊……”他的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像被什么堵住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想喊,想叫爸爸来看,可声音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发不出来。

    “小乐?怎么了?什么东西?”上官宏察觉到儿子的异常,心里猛地一沉——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恐惧和荒诞期待的情绪攫住了他。他猛地站起身,快步走过去,因为动作太急,膝盖撞到了茶几的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却完全没感觉。

    上官乐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把手里的皮子塞到父亲怀里,然后指着皮子上的字,眼泪“唰”地又流了下来,这一次,眼泪里全是激动和不敢置信。他张了张嘴,终于挤出一句完整的话,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爸……是姐……是姐的字!”

    上官宏急切地低下头,借着蘑菇夜灯的光,看向怀里的皮子。

    歪歪扭扭的笔画,有的地方用力过猛划破了皮子,有的地方被眼泪晕开了炭粉,可那每一个字,每一个笔画,都熟悉到刻骨铭心——是悦悦的字!绝对不会错!

    他还记得,悦悦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第一次给她妈妈写贺卡,就是这样的字,歪歪扭扭却格外用力;他还记得,悦悦上高中时,给他写请假条,也是这样的笔画,“父”字的撇总是拉得很长;他甚至记得,悦悦送快递前,给他留纸条说“爸,我晚饭不回来吃了”,连最后的感叹号都写得格外重。

    【爸、弟,我还活着!在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很安全,别担心!不知道怎么回去,但我会想办法!你们照顾好自己!千万别放弃找我!——悦】

    短短的几行字,像一把把重锤,狠狠砸在上官宏的心上!砸碎了他这几天来的绝望,砸走了他脑子里那些可怕的猜测,砸出了滔天的狂喜!

    还活着!他的女儿还活着!

    他不是在做梦!这张皮子上的字,就是最好的证明!

    巨大的、无法理解的震惊和失而复得的狂喜,像一颗炸弹一样在他脑子里爆开!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东西都开始模糊,脚步踉跄着后退一步,重重地跌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死死攥着那张皮子——皮子很轻,却重逾千斤,是他女儿活着的唯一证据。

    他一遍又一遍地看着上面的字,手指轻轻拂过那些划破的痕迹,像是在抚摸女儿的手。浑浊的泪水汹涌而出,滴在皮子上,把原本被晕开的炭字又晕得深了些,黑色的痕迹在浅色的皮子上,像女儿在对他微笑。

    “悦悦……是悦悦……她还活着!活着!”他抬起头,看着同样激动得说不出话的儿子,声音嘶哑破碎,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激动和力量。他伸出手,一把把儿子拉进怀里,紧紧抱住他,像是要把这些天的恐惧和担忧都通过拥抱发泄出来。

    “姐!是姐!姐还活着!”上官乐趴在爸爸的怀里,终于放声大哭出来,眼泪打湿了爸爸的衬衫,哭声里满是激动和委屈。父子俩紧紧抱着,手里攥着那张小小的皮子,又哭又笑,像是抓住了救命的唯一浮木,在绝望的海里终于看到了岸。

    狂喜过后,是更大的困惑和急切。

    上官乐从爸爸怀里抬起头,擦了擦眼泪,看着空无一物的客厅中央,声音还带着颤抖:“爸……姐的信……是从哪里来的啊?刚才我明明看到它从空气里掉下来的……”

    上官宏也冷静了些,他拿着皮子,站起身,走到客厅中央,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又低头看了看地板——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痕迹。他对着空气,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悦悦?悦悦你能听到吗?爸爸在这里!你在哪里?告诉爸爸!这封信是怎么送回来的?!”

    他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撞在墙上,又反弹回来,形成淡淡的回音。可除了回音,没有任何其他声音回应他——没有女儿的回答,没有任何动静,只有蘑菇夜灯还在安静地亮着。

    上官乐也跟着喊:“姐!我们收到你的信了!你听得到吗?你需要什么?我们给你送过去!”

    客厅里依旧寂静。

    父子俩面面相觑,激动的心情稍稍冷却,染上了一层新的焦虑。能送来信,却不能通话?悦悦到底在什么地方?那个“很奇怪的地方”,到底是哪里?

    “写字!快!我们写字回复她!”上官宏猛地反应过来,他记得悦悦的信是写在皮子上送过来的,那他们是不是也能写字送过去?他转身冲进书房,脚步快得像一阵风——书房里的灯没开,他凭着记忆摸索到书桌前,打开台灯。

    书桌上堆满了悦悦的东西:有她小时候的照片,穿着粉色的裙子,笑得眼睛都眯了;有她送快递时戴的帽子,上面还印着快递公司的logo;还有她的笔记本,上面记着送快递的路线和客户的电话。他手忙脚乱地翻出一张纸——是上官乐的作业本纸,上面还有半页没写完的数学题;又翻出一支笔——是悦悦留下的中性笔,笔杆上印着可爱的小猫图案,还是她去年生日时买的。

    他回到客厅,甚至来不及找桌子,直接跪在地板上,把纸铺在膝盖上,攥紧笔,开始写字。他的手太抖了,第一笔“悦悦”写得歪歪扭扭,“悦”字的竖心旁写得太长,差点超出纸的边缘。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一笔一划地写:

    【悦悦!我是爸爸!我们收到你的信了!你在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在那边缺不缺东西?我们该怎么帮你?你需要什么就告诉爸爸!】

    写完后,他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客厅中央——不知道该把信送到哪里。他想起悦悦的信是从空气里掉下来的,于是把纸放在客厅中央的地板上,退到一边,眼睛死死盯着纸,期待着它能像悦悦的信一样消失。

    一秒,两秒,三秒……纸还在原地,没有任何变化。

    “爸,是不是要像姐那样,拿着纸?”上官乐看着爸爸徒劳的尝试,突然想起之前看的玄幻小说,里面说传递东西需要“意念”,他不确定地说,“姐送的时候,是不是拿着皮子按在什么地方?我们是不是也要拿着纸,想着让它送到姐手里?”

    上官宏觉得有道理,他赶紧拿起纸,紧紧攥在手里,闭上眼睛,集中全部的意念,在心里疯狂地喊:“悦悦!爸爸给你回信了!这封信一定要送到你手里!你一定要看到!”

    他能感觉到手里的纸似乎微微发热了一下,像揣在怀里的暖手宝,持续了大概一秒,然后又恢复了冰凉。他睁开眼,纸还在手里,没有任何变化。

    “再试试!换个地方!”上官宏不死心,他走到悦悦的房间门口,拿着纸,又试了一次——还是没反应;他又走到阳台,对着窗外,依旧没反应;上官乐也尝试着拿过纸,闭着眼睛,想着姐姐的样子,默念“姐,收到信了吗”,可纸还是纹丝不动。

    上官乐急得快哭了:“爸……是不是送不过去啊?姐会不会收不到我们的回信?”

    上官宏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强压下心里的焦虑:“不会的,悦悦能送过来,我们肯定也能送过去,只是还没找到方法……再试试,再等等。”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准备再换个地方尝试的时候,上官宏手里的纸条,毫无征兆地、倏地一下——消失了!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光,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只在他的手心留下一丝淡淡的温热。

    “过去了!爸!过去了!”上官乐眼睛一亮,激动地跳起来,差点撞到旁边的茶几。

    上官宏也愣住了,他看着空荡荡的手心,愣了几秒,然后突然笑了起来,眼泪又流了下来——是激动的泪,是安心的泪。他瘫坐在地板上,后背靠在沙发腿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送过去了……终于送过去了……悦悦能收到了……”

    现代世界的家里,希望重新燃起。父子俩坐在地板上,手里虽然没有了纸条,却像是握住了希望。他们不知道悦悦在什么地方,不知道那个“奇怪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可至少,他们能和女儿联系了,能知道她还活着,这就够了。

    而与此同时,异世界的陋室里,上官悦正蜷缩在冰冷的地上,精神力消耗过度的疲惫让她几乎睁不开眼睛。她的太阳穴隐隐作痛,像有小针在扎,每一次跳动都带着钝疼,视线也有点模糊,眼前的炭核红光都变成了两个。

    她还在担心,爸爸和弟弟能不能收到她的信,能不能看懂她的字,会不会担心她。就在这时——

    她面前的空气里,突然闪过一道极淡的蓝色微光,快得像闪电。紧接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纸,从空气里掉了下来,晃晃悠悠地落在她的膝盖上。

    是熟悉的白色!是她弟弟常用的作业本纸!

    上官悦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像暗夜中突然点燃的星辰!所有的疲惫和疼痛瞬间被抛到了脑后,她几乎是扑过去,一把将那张纸抓在手里,手指因为激动而颤抖,差点把纸撕坏。

    纸是折叠着的,她小心翼翼地展开——上面的字迹是爸爸的!爸爸的字总是写得很工整,可这次却有点歪歪扭扭,能看出他写的时候很着急,甚至有一处“你”字写错了,又划掉,重新写了一遍。

    【悦悦!我是爸爸!我们收到你的信了!你在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该怎么帮你?你需要什么?!】

    熟悉的字迹,急切的口吻,扑面而来的关切……巨大的、失而复得的亲情暖流瞬间冲垮了她的心防!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唰”地掉下来,砸在纸上,把墨迹晕开了一点。她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眼泪却流得更凶——又哭又笑,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家的方向。

    他们收到了!他们知道她还活着!他们在担心她!她不是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挣扎!

    她把纸紧紧捂在胸口,纸的温度透过粗布衣服传过来,像爸爸的手在轻轻抚摸她的头,温暖而有力。她能感觉到,胸口的心脏不再狂跳,而是变得平稳而坚定——有了家人的支持,她好像有了无穷的力量,哪怕在这蛮荒的世界里,也不再那么害怕了。

    跨越两个世界的联系,终于以这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初步建立了!

    然而,狂喜过后,疲惫如同潮水般再次袭来,比之前更强烈。她靠在土墙上,眼皮越来越重,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太阳穴的刺痛也越来越明显,从针扎般的疼变成了钝疼,蔓延到整个额头,甚至连后颈都开始发酸——这是精神力过度消耗的征兆。

    原来,传递物品并不是没有代价的。

    她闭上眼睛,脑子里开始回响爸爸的问题——“你在哪里?”她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名字,只知道这里是一片荒原,有会伤人的“灰霾”;“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该怎么解释“穿越”?该怎么解释那只神奇的鼻烟壶?“我们该怎么帮你?你需要什么?”

    她需要什么?

    她需要干净的水,需要足够的食物,需要更暖和的衣服,需要知道怎么控制那只鼻烟壶,需要知道怎么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鼻烟壶,冰凉的壶身透过布料传来,像一个沉默的秘密。她知道,接下来的路,还很长,还会有很多困难,可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她睁开眼,看向矮坑上熟睡的义父母——义父的鼾声依旧平稳,义母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了一句梦话,大概是在说“明天要去挖野菜”。她轻轻笑了笑,把爸爸的信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然后慢慢站起身,回到矮坑边,躺下,盖上皮袄。

    黑暗里,灶坑的炭核还在亮着,荒原的风还在刮着,可她的心,却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坚定。

    因为她知道,远方的家里,有人在等着她,有人在找她,有人在为她祈祷。

    而她,一定会想办法,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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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集《初试通道》内容提示:上官悦强忍着精神上的疲惫和刺痛,开始尝试用类似的方法回复父亲的字条,简单描述自己的处境(安全,在一个类似古代的地方,被善良人家收留)并安抚家人。双方通过这种意念传递字条的方式,进行了几次艰难的跨时空交流,了解了彼此的基本情况。上官悦得知家人正在疯狂寻找她,并决定暂时向警方保密这超自然现象。为了测试通道的极限和帮助上官悦,家人尝试传递一些小物件(如一块巧克力、一张创可贴、一小瓶抗生素药片等)。传递过程消耗巨大,且似乎有体积或重量的限制,上官悦每次接收后都感到精神愈发疲惫。初步的物资援助虽然微薄,却给了上官悦巨大的心理支持和实质帮助,但她和家人都意识到,这个通道并不稳定,传递物品需要付出代价,且存在未知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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