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正文 第63章
    data-ad-slot="6549521856"</ins

    第63章

    安無雪有些疲了。

    他倏爾松手,放下春華,眸光淡淡的。

    他說:“好,你說。”

    這本該是他們二人最大的阻礙,他松口的太容易太快,謝折風驀地愣住了。

    “幾位仙師點的酒菜好了。”

    門外有人駐足。

    安無雪和謝折風沒有點酒菜,多半是喬聽先前點的。

    這下喬聽人走了,反倒留了他們兩人在這。

    謝折風只是眸光沉沉地看着安無雪,此刻心中全然沒有其他。

    外面的人得不到應答,又問:“……仙師?”

    安無雪同謝折風之間再如何,也不想涉及到凡人。

    他看了一眼自己右臂傷口,還有放在一旁的靈囊。

    他自己并沒有治療渡劫期外傷的靈藥。

    敲門聲中,他走到謝折風面前。

    謝折風受寵若驚道:“師兄……?”

    安無雪擡手,解了他封靈力的幾處穴道——那是落月峰的封靈手法,謝折風會封,他自然會解。

    他說:“仙尊該以北冥安危為重,在險地封自身靈力這種事情,已經兩次了——”

    他嗓音一頓。

    一旦回到“安無雪”這個身份上,面對着謝折風,他竟還是不由得說出一個師兄會說的話。

    謝折風卻已經認真說:“我知曉了。”

    這人解了靈力,立刻拿回自己的靈囊,從中拿出靈藥遞給他。

    安無雪被敲門聲拉回了冷靜,此時抛開了那些紛雜和莫名的惶恐,有些茫然。

    茫茫中,謝折風要替他療傷,他趕忙接過藥,說:“我自己來。”

    “……好。”

    安無雪立刻以靈力沾上靈藥覆于傷痕之上,不過幾息,傷痕便消失無蹤。

    與此同時,謝折風神色稍緩,不知是因為安無雪身上傷痕帶來的痛感消失,還是因為安無雪願意用他的藥療傷。

    安無雪手袖一揮,換了件幹淨素衣,同時靈力掀開屋門。

    謝折風還站在一旁,他便已經安靜地坐在桌邊,看着夥計布菜放酒,平靜得仿佛剛才一切都沒有發生。

    ——對他來說,最差的情況便是被謝折風知道。

    最差的情況已經發生,他還有什麽怕的呢?

    左右不過是魂飛魄散。

    他也從未貪生過。

    夥計放下酒菜後關門離去,謝折風在他面前坐下。

    他說:“仙尊。”

    謝折風神情落寞,嗓音沉沉:“師兄從前都是喊我師弟的。”

    安無雪默了片刻,沒有理會這句話:“其實我并不是很在意當年的解釋。”

    謝折風一怔,惶惶道:“師兄是不想聽嗎?”

    “想聽——曾經想聽。”他說,“尤其是身死後意識還很朦胧的年歲裏,什麽都不清楚,但總是迷迷糊糊中想問你為什麽。但是後來不想了。”

    他拿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還給謝折風倒了一杯。

    他不愛喝酒,凡人的陳釀也不是什麽仙釀,他倒完,反倒不想喝了。

    他只能意興闌珊地放下酒杯,“因為結局已成,過程如何,都是這個結局。”

    謝折風端起酒杯的手顫了一下。

    這人僵了僵,一飲而盡,說:“我當年,并非有意。”

    安無雪瞬時明白了。

    他苦笑道:“……心魔?”

    “師兄知道?”謝折風似有期待之意。

    “不知道,但這些時日看下來,猜也能猜到。”

    他的語氣很淡,淡到不像是一個知道了當年真相的人。

    謝折風莫名有些心慌。

    這對他而言格外重要的解釋,似乎在師兄眼中,不過是一個發生在過去的過程。

    他想解釋,可解釋之所以重要,是因為對面的人想聽,願意聽。

    安無雪的反應全然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最終只能說:“當年是我勘不破行路迷障,登仙前便生了心魔,破入仙境的最後一場劫雲,橫生意外,我沒能……以至追悔莫及。”

    “我……”

    “我一直很想你。”

    安無雪垂眸,心想,菜好像要涼了。

    他的心好像沒有在疼。

    也沒有什麽波瀾。

    于是他嘆了口氣:“仙尊說完了?沒說完也無所謂——既然仙尊今夜不殺我,你我已至此境地,那不如我來說。

    “仙尊曾說我罪有應得,但從前樁樁件件,先前已經明了,其中還有不少瑣碎罪名,确實是仙尊助我澄清,我在此謝過。除去那些,所剩不多,唯有離火宗一事還有我身上沾染濁氣一事說不清。此事非我有意為之,我是挖了靈脈,那時事出緊急,你正在閉關沖擊仙者境,我只能尋最近的離火宗相幫。挖脈得離火宗首肯,我并不知曉我走後離火宗竟然出了大事。至于修濁入魔,我身上确實沾染了許多濁氣,此事也與離火宗靈脈一事有關,可我并沒有吸納濁氣入丹田,更沒有修魔。”

    “這些話我當年便說了。”

    謝折風雙拳緊握。

    安無雪反倒格外坦然:“只是沒有人信罷了。”

    “我沒什麽好怨憤的,我确實拿不出證據。

    “一如戚循所說,離火宗滅門前只有我去過,我如何開脫?我一身濁氣,卻無法指出濁氣來源,又不能剖開丹田給人看,說我修濁入魔,我也無可辯駁。”

    他擡手,指尖落在橫放于身前的春華劍之上,一點點摩挲着劍身,想着當時自己拿着這把劍破了重重圍殺回到落月峰……

    “我不恨秦微,更不恨戚循。我有我的辯解,他們有他們的堅信,怪不得誰。

    “而你……”

    他終于在和謝折風攤牌之後,認認真真地喊對方:“師弟。”

    謝折風神色猛地一肅。

    “你若是當年在登仙時出了岔子,生了心魔,被心魔所控,因此對我出手——此言我聽了。”

    “那一劍非我本意,确是和心魔有關,可其中并非只是心魔!”謝折風言辭染上了急切。

    “好。”

    “……好?師兄沒有別的想問的想聽的想說的嗎?”他分明有太多言辭,他寧願師兄一句一句質問他讓他解釋,也不是這簡簡單單一個“好”字。

    “想問的想聽的?”安無雪不解,“這有什麽重要的嗎?或許仙尊想和我說什麽隐情吧。可背後隐情如何,并不影響結果。一如當年,離火宗為何出事、我身上為何沾滿濁氣,修真界其實并不在意。我身上既有濁氣,便無人願意聽我陳述隐情。

    “心魔再如何,不也是仙尊的心魔?既如此,當年不還是仙尊大義滅親斬殺我的?”

    謝折風渾身一顫,面色頓時青白如紙。

    安無雪看也沒看面前之人,只接着說:“至于想說的——我之所想,還以‘宿雪’面對仙尊之時,便已經說過了。

    “仙尊當年選了道棄了我,便莫要搖擺至心魔纏身八百年,如今又一朝複蘇。

    “你有你的寬闊仙途,我也自食其果,你我之間,不論是同門之誼還是……”他頓了一下,仍是直白道,“還是情愛之心,一切因果,千年前便已經結清。”

    他和謝折風,本就該再無幹系。

    他說完,目光終是從桌上已經冷了的菜肴上移開,落在謝折風身上,卻倏地瞧見這人雙眼又濕又紅,竟像是要哭了。

    他頓時覺着荒謬。

    謝折風……

    這可是謝折風。

    他從前見過謝折風哭嗎?

    似乎是沒有的。

    只在回憶中的荊棘川,看過這人哭着喊他的名字。

    他不由得出了神,謝折風卻突然湊到他的面前,猛地抓起他的手!

    對方冷息環繞而來,他這才一個激靈回過神來,脫口而出呵道:“仙尊!”

    謝折風紅着雙眼,抓着安無雪的手腕,将安無雪的手腕放在自己的胸膛前。

    他似是壓抑許久,這一刻還是沒能忍住,急急忙忙地說:“我錯了,師兄,我錯了。”

    安無雪匆忙要抽手,可謝折風竟以靈力鎖住四方,不願松手。

    他完全無法将眼前這個雙目赤紅神情落寞的人同自己印象中以無情入道的出寒仙尊扯上關系。

    他曾經面對過這樣心魔發作的謝折風,卻不曾面對過清醒的師弟。

    “你幹什麽!?”

    “我不曾一眼認出師兄,是我眼拙心蠢。可這近乎半年來每日種種,師兄不也是在一旁瞧見的嗎?我知錯了,我只想師兄回來,只想為師兄尋出當年真相大白于天下,心魔夢魇中盡是師兄。”

    謝折風近乎懇求一般:“師兄別和我撇清關系,好嗎?算我……算我求你。你還在生我氣?所以才賭氣說我會殺你,賭氣說我會疑你。”

    他緊緊抓着安無雪,“師兄生氣,就這樣抓碎我的心也行,殺我也好,打我也罷,怎麽樣都行。日日折磨我都可以——”

    “謝折風!!!”

    “師兄……”

    他終是哭了。

    明窗送入夜風,星夜裝來月光,百姓漸入清夢。

    沒人瞧見,在這登雲樓的高閣之上,那凡人孩童都知曉年少便登臨尊位的出寒仙尊,那以仙者劍氣肅清天下妖魔的出寒劍主,竟在無助落淚。

    唯有安無雪一人在此,可他卻沒有心思理會這人如何。

    被謝折風禁锢的感覺讓他如臨深淵,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平穩氣息,道:“你是心魔又複蘇了嗎?你的無情道呢?”

    謝折風面頰帶着淚痕,輕笑了一下。

    “我早已破道。”他說。

    “那你便轉浮生為道,去這滾滾萬丈紅塵中,找那個願意與你永結同心之人。”

    安無雪字字肺腑,“我不會是紅塵中的那個人。仙尊和一個死于出寒劍光下的人說這些話,不覺得可笑嗎?”

    他分明已經嘗試着冷靜了好幾次。

    可他想冷靜,謝折風卻不給他機會。

    “仙尊——師弟,你放過我吧。”

    謝折風如遭雷擊,連抓着安無雪的手都失了力道。

    靈力散開,安無雪趕忙推開他。

    這人身後便是那燒開的爐火,踉跄中,爐火被撞倒,炭火倒出,瓷片碎開一地,火舌卷到了一旁的長簾之上。

    謝折風餘光之中瞥到安無雪帶上來的兩盞花燈就在火舌之上,趕忙以靈力撲滅火舌,拿起那兩盞花燈。

    安無雪卻又從他手中奪過那兩盞花燈。

    “……師兄?”

    安無雪拿着花燈行至那賞燈的明窗旁,指尖送出靈力,猛地将花燈一抛!

    靈力捧着花燈不墜,可高空之中風嘯不止,吹動燭火,火舌燃到紙紮的花燈之上,頃刻間,那兩盞花燈便化作灰燼。

    安無雪收回靈力,灰燼随風散開,什麽都不剩。

    他先前分明格外喜歡這兩盞花燈。

    他說:“你瞧,我買他們的時候多歡喜,可他們剛才被你碰了,我便突然看着不順眼,想燒了。”

    “可我燒完,又有些後悔,我還是挺喜歡它們的。”

    謝折風只能說:“我去給師兄再尋來兩盞一樣的。”

    此言正是安無雪預料之中。

    他只覺鼻尖酸澀,卻笑出了聲:“我就要剛才那兩盞。”

    “可——”謝折風驀地止住了話語。

    他神色愈發絕望。

    安無雪說:“仙尊知道我想說什麽了,對嗎?花燈燒了,我想要一模一樣的,其實已經沒有了。”

    “仙尊的師兄死在一千年前。若我沒有在宿雪的身體中醒來呢?若我當真在這漫漫千年中連一縷殘魂都消散了呢?那今日誰又能坐在這裏,聽仙尊說這些話?”

    “我只是幸運又不幸運地重活了一次罷了。可我要是沒有這一次機會呢?我根本不可能看到這一切,也不會看到仙尊在幹什麽,更不可能知道秦微、戚循他們又是怎麽想的。”

    “仙尊,我不是你的師兄。”

    “我不是他。”

    “所以你覺得的解釋,你所想的隔了生死的誤會和隐情,還有你剛才和我說的那些話,我聽了,也只會是聽了。因為這些東西于我而言……”

    “沒有任何意義。”

    <span本站無彈出廣告,永久域名
为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