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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寻尸问迹
    季铎仍维系着恭礼的姿态,“小人不知二少爷所言何事。”

    “行了,季大管家,你我二人之间还有必要掖藏吗?

    但是今夜我有要务与沈大人商议,父亲若想见我,还是明日再说。”

    “这……”

    “季大管家。”季有然也仍摆着笑,“我的性情你最是了解,我若不依的事儿,搬出谁压,又可行过?”

    季铎轻叹一声,“小人这便回禀老爷。”

    说罢又一礼,退出宅门。

    院中又重回静谧。

    季有然道:“沈大人,今夜多有疲累,实在不愿再折腾回官署,可否开恩借我间空房留宿?”

    沈砚道:“此处宅院目前为苏掌柜所有,你需问她,我也做不了主。”

    苏昭瞥了沈砚一眼,他倒会传花,季有然说得如此可怜,房子也不是自己的,归根到底哪有回绝的底气。

    季有然于是当真调头,又像模像样问了一遍。

    苏昭没好气道:“沈大人应允便好。”说罢不愿再和他们纠缠,兀自去看长福与尤松。

    两个人的神情明显好转,尤其是尤松,沈宅静谧,李姨又和善,她终于不再整日惶恐不安常怀警惕。

    与他们闲叙了一阵,苏昭也打算回房休憩。

    却见沈砚仍等在院落中。

    看这架势,他也是不打算回去。

    但本就是人家的宅院,苏昭更是没有多说的道理。

    “苏掌柜的伤势如何?”沈砚问。

    连夜奔波,苏昭都快忘了这茬,不想他竟记得。

    苏昭甩起衣袖看了看,缠绕的布条上不知何时悄然渗出的血,已凝结成痂,粘连着肤肉。

    沈砚也循着看去,“苏掌柜这都没有觉察疼痛?”

    他语气里有些难以置信,“李嫂已然睡下,苏掌柜若不介意,在下帮你换药?”

    苏昭本想拒绝,但轻轻拽了下布带,发觉粘得紧实,怕得一番撕扯,只好点头。

    沈砚带她回到厅堂,拿来了药剂等物,又将灯盏推进。

    一案之隔,苏昭将手臂横在上面。

    沈砚垂首,先剪开了布条,随即道:“会有些疼,苏掌柜忍忍。”

    他小心扯住粘住的那部分一端,一点点掀开。

    苏昭禁不住咬紧牙关,整条手臂都崩起。

    不知过了多久,总算将整片取下。

    苏昭暗泄口气,瘫靠回椅背。

    侧头,却见沈砚额角已悄然湿润,许是刚刚也在竭力屏息凝神。

    “苏掌柜,就算有天大的急事,也应将身体放在前面才是。”沈砚取来药粉,一边有些责备地道。

    苏昭如今疼得也没什么力气,只能喃喃:“沈大人此前受了伤,不也还是打打杀杀的,我这才算什么。”

    沈砚有些无奈地笑道:“那怎么一样。”

    “哪里不一样?”苏昭瞪他。

    沈砚抬头,烛火摇曳中,女孩眉目里是暖晰明澈的光。

    像许多年前那人,围在他身边,也是如此口吻对他道:“沈砚,哪里不一样?”

    他不忍直视,垂了眼睑,却忽然看定,面前人手臂上的一颗痣痕。

    心中似被狠狠裹挟住。

    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书院的课室中,那人趴在桌案睡着。

    他路过,不觉盯看一眼。

    她轻薄的袖口被蹭得卷起,白皙的臂腕上,点缀着一颗轻巧的痣。

    深深地映入他的眼底。

    而这颗痣,在多年后的那场大火中,他仓皇冲去,抱住已然了无声息的残破尸身,颤抖着看向尚且完好的手臂。

    仍是那个位置,那个明晰的痕迹。

    将他心中最后一丝可能掐灭。

    可为什么,如今的人,也会有这样一点印记。

    沈砚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一下,药粉撒了大半。

    苏昭被蛰得闷哼一声。

    “沈大人!”她道:“可是此前我给你包扎时触痛,大人一直等着伺机报复!”

    沈砚猛然回神,连道了几声抱歉。

    心底急促的敲击也缓慢而收。

    他还记得那人有些娇气的样子,林家唯一的大小姐,稍破些皮都要痛呼半天,又怎会是这般粗糙待己的模样。

    世间相似的容貌尚且不算稀罕。

    一颗痣,也并不能成为证据才是。

    他小心将布带捆束上去,亲手遮挡住那让他触目惊心的一点。

    

    次日清晨,三人吃过早饭,各自而去。

    季有然前往季府,苏昭与沈砚则去纸条上所提的地址。

    那里是临近城郊的一处破旧小院,有位身型佝偻的老妇人蹒跚走出。

    苏昭连忙上前,“老夫人,与您打听个人,孙祥可是曾在此处居住?”

    老妇人呆立原处,干枯的手立时攀在苏昭手腕,“你说祥儿?你识得他,可是有他的音讯了!”

    苏昭与沈砚对望一眼,随后道:“老夫人,可否与您到屋中详谈。”

    这位老妇人,是孙祥的奶奶,家中只有她一位亲人。

    孙祥也在漕帮务工,三年前说要随船出港,却一去不返。

    她也曾去漕帮寻过,却被告知,并无孙祥出航的记录。

    也有人说是孙祥输了钱,连夜跑路。

    “可我的祥儿最是乖顺,不可能做那等忘恩负义的事。”老妇人一边说,一边泪水涟涟。

    这几乎与于得儿的情况完全相似。

    都是家中孤苦或没什么亲眷的年轻帮工,说了出航却再也未归。

    苏昭几番思量,却不得不艰难开口:“如今寻到了一位相似之人,可否请老夫人前去相辨。”

    老妇人的手立时发颤,带得声音也一并,“可是祥儿已遭了什么不测!”

    苏昭一时语塞。

    “孩子,我也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你身后这位一看便是个官人,官人上了门,哪里还有好事,我那祥儿若还活着,合该直接回家才是。”老妇人缓缓起身,“我随你们去便是。三年了,是生是死,总该有个交代才是。”

    两人将老妇人搀扶着,登上马车,一路行至大理寺。

    却见夏临正候在门前,“大人。”他道,面色却是一片苍白。

    他将沈砚请到一旁,压低声道:“此前带回来的那具尸体,忽然着了火,整个停尸房都烧得黢黑一片!”

    沈砚凝眉,“什么叫尸体着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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