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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五章 协会的警告
    滨海市传统文化研究与风水协会的办公室,位于市中心一栋颇具年份的写字楼高层。与玄机茶馆的古朴静谧不同,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种精心修饰过的庄重与权威感。厚重的红木办公桌、占据整面墙的博古架上陈列着真假难辨的古董仿品、墙上悬挂着装裱精美的名人题字以及协会与各界名流的合影,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沉香线香与皮革混合的气味,无声地彰显着其地位与实力。

    此刻,最大的那间会议室里,气氛却与这富丽堂皇的格调格格不入,显得异常凝重,甚至带着一丝山雨欲来的压抑。

    深色的长条会议桌旁,稀稀落落地坐着五六个人,皆是协会的核心成员。他们年龄多在四五十岁往上,衣着考究,或捻着佛珠,或端着紫砂壶,但此刻脸上却不见平日里的从容与高深,反而带着不同程度的焦虑、不满,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惊疑。

    主位上,副会长赵启明面沉如水。他手中把玩着一对油光锃亮的文玩核桃,核桃摩擦发出单调而急促的“咔嚓”声,在这过分安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刺耳,也透露出把玩者内心的烦躁与愠怒。

    他面前的桌面上,放着一台平板电脑,屏幕亮着,显示的是一份刚刚收到的、来自“内部渠道”的简短通报,内容直指昨夜宏宇大厦13楼“安全隐患排查”的异常动静,以及今日清晨物业方面反馈的、该楼层某种“令人不适的压抑感显著减轻”的初步评估。

    虽然没有明说,但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那个他们或多或少知道存在、甚至可能默许或参与其事的“那个布局”,被人破了!

    而且,是在他们协会副会长亲自出面“提醒”过后,被人以近乎打脸的方式,强行破除了!

    “消息,大家都看到了吧?”赵启明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冷意,他手中的核桃也随之停止转动,“宏宇那边的事情,出了岔子。我们的一位‘热心’的同行朋友,似乎完全没把协会之前的沟通放在心上,一意孤行,捅了个不小的娄子。”

    他没有点名,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是谁——那个开着小茶馆、看似低调却屡次与警方合作、眼神锐利得让人不舒服的年轻人,陈玄。

    一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子扶了扶眼镜,语气带着担忧:“赵会长,那边……那个‘局’,真的被彻底……?这怎么可能?那可不是一般的风水调理,那是……”他话说到一半,似乎意识到什么,又咽了回去,改口道,“这动静是不是太大了?警方介入那么深,会不会……引出不必要的麻烦?”

    “麻烦?”另一位穿着中式对襟衫、面色红润的老者冷哼一声,语气颇为不忿,“麻烦已经来了!当初就说过,那种‘急功近利’的法子后患无穷!现在好了,被人连根刨了!这要是深究下去,牵扯出些什么,谁脸上都不好看!”他话里话外,似乎对布设镜阵本身也颇有微词。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旁边一个略显干瘦的男人打断道,他眼神闪烁,透着精明与谨慎,“当务之急是搞清楚,那个陈玄到底知道了多少?他怎么破的局?又是谁给他的底气和胆子,敢直接跟我们协会对着干?张九黎那个刑警队长?还是……他背后另有高人?”

    会议室的气氛更加沉闷了。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赵启明。协会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对于如何运用风水术法谋取利益、如何处理与某些“特殊客户”的关系,一直存在分歧。但至少在明面上,维护协会的权威和共同利益,是他们默认的底线。

    赵启明将手中的核桃重重按在桌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底气和胆子?”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不管是谁给的,坏了规矩,就要承担后果。”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变得更加沉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协会存在的意义,不仅仅是交流学术,更是要确立行业的规范与秩序!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能对外说,什么必须烂在肚子里;遇到事情,是该先通过协会内部协商解决,还是不管不顾地捅到台面上去,让外人看我们笑话,甚至引来官方的彻底清查……这些,都是规矩!”

    “他陈玄,一个半路出家、仗着不知道哪里学来几点皮毛手艺就敢四处招摇的野路子,先是擅自插手警方调查,妄议高端商业地产的风水格局,继而无视协会善意的提醒与招揽,现在更是变本加厉,动用不知名的激烈手段,私自破坏他人(即使手段有待商榷)的布局,造成既成事实,彻底打乱了可能的内部协调步骤!”

    赵启明的语气越来越严厉,措辞也愈发尖锐:“他这么做,将我们协会的权威置于何地?又将整个行业的‘潜规则’和‘安全边界’置于何地?今天他敢破宏宇的局,明天是不是就敢把矛头直接指向我们在座的某一位?后天是不是就要把我们这个行业里那些上不得台面、但大家心照不宣的‘惯例’全都掀个底朝天?!”

    一连串的反问,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个人心上。在场众人脸色各异,但或多或少都流露出了认同与担忧。他们担心的不仅仅是宏宇大厦这一个局,更是陈玄这种“不守规矩”的行为可能带来的连锁反应和系统性风险。今天他敢破除一个镜阵,明天就可能威胁到他们所有人赖以生存的、游走于灰色地带的“游戏规则”。

    “会长说的是。”那位干瘦的男子立刻附和,“此风不可长!必须予以坚决的回应,否则以后谁都敢骑到我们协会头上撒野了!”

    “可是……”戴眼镜的男子还是有些犹豫,“怎么回应?警方那边似乎很看重他,我们总不能……”

    “警方看重的是他的‘利用价值’。”赵启明冷冷打断,“但如果他本人失去了‘价值’,或者变成了一个‘麻烦之源’,警方还会那么护着他吗?我们需要让他清醒地认识到,在这个圈子里混,不懂得敬畏规矩、不懂得审时度势,是会碰得头破血流的!”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上次的‘提醒’看来过于温和了。这次,我们需要给他一个更正式、更让他印象深刻的警告。要让他明白,有些线,不能踩;有些事,不是他该碰的;有些人,更不是他能得罪的。”

    他目光转向坐在角落、一直沉默记录着会议内容的一名年轻助理:“会议记录上明确写上:鉴于陈玄先生近期一系列未经协会认可、且可能扰乱行业秩序、引发外界误解的擅自行动,协会经讨论,一致认为其行为已对行业和谐与稳定构成潜在风险。协会对此表示高度关注和严重不满,并保留采取进一步措施的权利。”

    这相当于在协会内部,给陈玄的行为定性了,是一份正式的“黑材料”。

    接着,他看向那位干瘦精明的男子:“老吴,你路子广,找几家和我们关系好的媒体朋友,特别是那些做都市传说、神秘事件专栏的,‘不经意’地透露一下,就说近期某些商业中心发生的意外事件,疑似有民间人士利用迷信手段过度解读,干扰警方正常调查,甚至可能借此诋毁本地优秀企业形象……话说得模糊点,但指向性要明确。”

    老吴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明白,这就去办。保证说得似是非是,既能恶心人,又抓不住把柄。”

    “还有,”赵启明又看向另一位负责协会对外联络的女士,“以协会学术监督委员会的名义,给陈玄的茶馆正式发一封‘咨询函’。措辞要‘客气’,询问他关于宏宇大厦风水煞气的‘独家见解’之学术依据,并‘提醒’他,对外发表可能引起社会恐慌的风水论断时,应保持谨慎,建议可先与协会专家委员会进行‘学术磋商’,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解和负面影响。”

    这看似彬彬有礼的“咨询函”,实则是一道紧箍咒,既是警告,也是为后续可能的“学术打假”或“行业除名”埋下伏笔。

    最后,赵启明沉吟片刻,声音压得更低,对那位最初发言的红面老者道:“周老,您德高望重,与一些……‘特殊’领域的客户关系密切。或许可以……让他们也知道一下,这位陈先生最近的‘活跃’表现。或许,他们会比我们更关心,是谁如此‘热心肠’地到处多管闲事呢?”

    红面老者周老闻言,眼皮微微一跳,深深看了赵启明一眼,缓缓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只应了一声:“好,我会‘适当’传达。”

    一场针对陈玄的、多管齐下的围剿与警告,就在这间装修奢华的会议室里,被冷静而高效地部署下来。它将动用协会的舆论影响力、学术话语权以及隐藏在幕下的灰色人脉,目的就是要让陈玄陷入孤立、质疑和潜在的威胁之中,迫使他屈服,或者彻底闭嘴。

    会议结束,众人各自领命而去,神色凝重。

    赵启明独自一人留在会议室里,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车水马龙的城市。他脸上的怒容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冷漠与算计。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一个没有存储姓名、只有一串号码的联系人,编辑了一条极其简短的短信:

    “镜已破。鼠已惊。按第二方案进行。”

    点击发送。

    短信瞬间显示送达。

    赵启明删除了发送记录,将手机收回口袋,目光依旧望着窗外,眼神幽深。

    协会的警告只是明面上的第一波压力。

    而真正的风雨,往往来自那些看不见的、更深处的黑暗。

    他不知道的是,几乎就在他短信发出的同时,远在玄机茶馆内,正强忍着反噬剧痛、试图调息恢复的陈玄,左眼毫无征兆地再次刺痛了一瞬,比之前的余痛更为清晰尖锐,仿佛被无形的毒针再次刺中。

    危险的警兆,从未停止。

    而风暴,已然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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