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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八章 合作试探
    午后阳光透过“箬叶银艺”窗棂上的薄纱,在店内投下柔和却略显疏离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松香与银料冷却后的微凉气息,柜台内,阿箬指尖银梭穿梭,正将细如发丝的银线嵌入一枚镯胎的凹槽,动作行云流水,专注得仿佛外界纷扰皆与她无关。

    檐下铜铃轻响,陈玄推门而入,带入了门外一丝喧嚣的市声。他今日换了一身更显沉静的深青色棉麻衣衫,但眉宇间凝着的疲惫与那份源自左眼刺痛的警觉,却难以完全掩去。

    阿箬并未立刻抬头,直至最后一根银线嵌妥,她才放下手中活计,抬眸望来。那双深潭般的眼里无波无澜,既无欢迎,亦无排斥,只有一种静待下文的沉静审视。

    “阿箬姑娘。”陈玄于柜台前站定,声音平稳。

    “陈先生去而复返,是找到了更确凿的证据,还是遇上了更棘手的麻烦?”阿箬开口,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指尖无意识地轻抚过那枚刚完工的银镯,冷冽的银光映着她沉静的脸。

    陈玄深吸一口气,知道在此等聪慧且警惕的人面前,迂回试探并无意义。“两者皆有。”他直言不讳,“姑娘上次指点,令我茅塞顿开。‘迷心蛊’之说,解释了诸多疑团。如今,我几乎可以肯定,风水协会内部藏有精通南洋邪术、甚至炼制蛊毒之人,其图谋绝非小可。”

    他稍作停顿,观察着阿箬的反应。她依旧平静,只是眼神微不可察地深邃了些许,仿佛在掂量他话语的分量。

    “然而,”陈玄继续道,语气凝重,“对方行事隐秘,手段诡谲异常,且显然已察觉我的探查。我虽侥幸破去一局,但对其根本源流、具体目的乃至核心人物,仍知之甚少。犹如暗夜行舟,仅见冰山一角,水下深渊几何,全然莫测。长此以往,恐不仅无法阻止祸患,自身亦会步步维艰。”

    他的目光坦诚地看向阿箬:“我知姑娘并非局中人,亦不愿卷入是非。但此事牵涉甚广,邪术害人,恐已有无辜者罹难,未来亦可能殃及更多常人。姑娘既识得‘阴齿蕨’,知‘迷心蛊’,想必对此道危害知之甚深。陈玄今日冒昧再来,是希望能得姑娘更多指点。无论是协会中可能存在的线索、南洋邪术的辨别特征、或是蛊物防范化解之法,任何蛛丝马迹,或许都能成为拨开迷雾的关键。”

    店内陷入短暂的沉寂,唯有窗外隐约的车马声传来。阿箬垂眸,视线落在自己指尖,那枚银镯泛着冷光。良久,她才缓缓抬眼,目光中多了几分复杂的考量。

    “陈先生,”她声音依旧清冷,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你既知我不愿卷入是非,便该明白,有些话,不是想說便能說,有些忙,不是想帮便能帮。”她轻轻转动着腕上的银镯,“苗疆有苗疆的规矩,江湖有江湖的忌讳。我在此开店,求的是一份清净,而非引火烧身。”

    陈玄的心微微下沉,但并未立刻放弃。他看得出,阿箬并非全然拒绝,更像是在权衡利弊,或者……等待某种“契机”。

    果然,阿箬话锋微转,语气变得有些难以捉摸:“况且,陈先生,空口白牙,仅凭一番推测与一份不知真伪的‘匿名信’,便要我全然信任,并押上自身的安宁乃至安危,是否……也有些强人所难?”

    她站起身,从柜台后走出,步至陈列着各类银饰的博古架前,指尖看似随意地拂过一排造型各异的苗银胸锁,其上繁复的图腾在光线下幽暗闪烁。

    “你想要信息,想要帮助,”她背对着陈玄,声音平静无波,“可以。但我需要先看到你的诚意,以及……证明你确实有应对此等险局的能力与价值。否则,我今日再多言,或许明日便是为自己招致祸端,而陈先生你,也可能因知悉过多而陷入更深的绝境。”

    陈玄心中了然。这是试探,亦是考验。对方不可能因他一面之词便倾囊相授,她需要评估与他“交易”的风险与回报。

    “姑娘有何要求,但说无妨。”陈玄沉声道,神色坦然,“但凡力所能及,不违本心,陈某愿尽力一试,以证诚意。”

    阿箬缓缓转过身,手中多了一枚造型颇为奇特的苗银胸锁。这锁并非孩童常戴的吉祥样式,反而透着一股古朴甚至略显阴郁的气息。锁身雕刻的也非花鸟虫鱼,而是层层叠叠、如同荆棘缠绕的诡异纹路,中心镶嵌着一小块色泽暗沉、仿佛历经血火侵蚀的玄色矿石。

    “看来陈先生是明白人。”阿箬将胸锁托于掌心,递到陈玄面前,“既然如此,眼下正有一件‘小事’,或许可劳烦陈先生走一趟。”

    陈玄目光落在那枚奇特的胸锁上,左眼竟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与接触阴齿蕨叶片时相似的悸动,但这感觉更隐晦,更难以捕捉。

    “此物是……”陈玄谨慎问道。

    “一枚‘旧锁’而已。”阿箬语气平淡,避重就轻,“它原为一对,另一枚……遗失了。近日,我感应到那枚遗失的锁,似乎流落到了城西‘老鼓巷’一带。那地方鱼龙混杂,气息腌臜,我不便亲自前往寻回。”

    她抬起眼,目光清凌凌地看向陈玄:“陈先生若能替我将其安然寻回,物归原主,我便相信先生确有几分本事与诚意。届时,我们再谈其他,或许……我能想起更多关于‘协会’、关于那些‘阴邪玩意儿’的趣闻旧事。”

    话说得轻巧,但陈玄立刻听出了其中的深意与风险。“老鼓巷”是滨海市有名的三教九流混杂之地,治安混乱,暗处交易盛行。一枚能让阿箬如此重视、甚至能“感应”到的奇特银锁,其背后绝不可能只是简单的“遗失”。这更像是一个投石问路的局——阿箬想借此看他如何应对复杂环境、处理非常事件的能力,甚至可能想通过此事,观察他与某些“势力”是否会有牵连。

    这枚锁,恐怕本身就是个烫手的山芋。

    “如何?”阿箬见他沉吟,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看着,“若陈先生觉得为难,此事便作罢。先生自可另寻他法,只当今日未曾来过。”

    店内再次安静下来,只有银饰折射的微光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

    陈玄脑海中飞速权衡。风险显而易见,但这也是目前唯一可能打开局面的突破口。阿箬的态度虽然谨慎甚至略带利用之意,但并未流露出恶意,更像是一种身处边缘地带者的自保与试探。且她确实掌握着关键信息。

    “好。”陈玄终于开口,伸手稳稳接过那枚沉甸甸的苗银胸锁。触手瞬间,那玄色矿石传来一丝极微弱的吸力般的冰凉感,左眼的悸动也清晰了一分。“此事,我应下了。还请姑娘告知那枚遗失银锁更具体些的特征,以及……‘老鼓巷’内,是否有需特别注意的关节或可接触之人?”

    阿箬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满意神色,但很快便隐去。她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绘制简单的巷弄示意图,上面标注了一个大概的区域范围。

    “那枚锁与此锁形制相仿,但纹路略有差异,中心镶嵌的是一小块暗红色的鸡血石,而非玄铁。”她指点着图纸,“具体在谁手中,我并不确定,只知其气息最后消失在這一帶。至于如何寻找、如何取回……”她抬眼看了看陈玄,“那便是陈先生需要证明的‘能力’了。老鼓巷有老鼓巷的规矩,如何打探消息、如何与人打交道,想必无需我多言。”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语气略显幽深:“只提醒一句,那地方,有些东西看似老旧无用,却可能附着不该有的‘念头’;有些人看似普通,却可能做着不同寻常的‘生意’。陈先生眼睛利,想必能分辨清楚。万事,谨慎为上。”

    这已是她能给出的最大限度的提示。

    陈玄收起示意图和银锁,郑重颔首:“明白了。多谢姑娘。待有消息,我再来叨扰。”

    “静候佳音。”阿箬微微颔首,重新坐回柜台后,拿起那枚未完工的银镯,再次沉浸于手中的银丝世界,仿佛刚才的一切对话从未发生。

    陈玄不再多言,转身推开店门。檐下铜铃再次清脆作响,他步入了午后明媚却复杂的阳光之中。

    手中的苗银胸锁沉甸甸的,冰凉贴着手心,那奇异的纹路与中心的玄石,仿佛一个无声的谜题与挑战。

    他知道,这绝非简单的寻物之旅。

    老鼓巷之行,将是阿箬对他能力、心性乃至立场的一次实地考验。

    其中隐藏的,或许是意想不到的危机,也可能是……揭开更深黑暗的钥匙。

    左眼的刺痛隐隐浮现,仿佛在提醒他前路的未卜。

    但他目光沉静,步伐坚定。

    既已入局,便唯有前行。

    这合作的试探,他已接下。

    接下来,便是用行动换取破局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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